这一日的热闹,终有喧嚣散尽时,在白府的宾客一一告辞之后,白府很有些乱,杯盘碗盏,残羹剩宴,奴仆们开始收拾洒扫,忙进忙出。
白七羽姐妹几人在后院用过饭,歇息了半日,白府也恢复了平常,白元纯便与白双玉提道也该回去了。
因为白元纯有着身孕,白七羽亦不好多留,几人又陪着白元纯和白双玉去雅园同白筠堂夫妇辞别。来来去去的丫鬟婆子都井然有序的忙着,见到姐妹几人便停下手里的活计恭敬的行礼。
不知道是不是白七羽的错觉,总觉得白三月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一直言谈欢笑,但敏感的白七羽还是察觉到了一些隐藏的情绪,只是也不好贸然开口相问,更何况她也不适合问。
等到了雅园,在宴息处见了白筠堂夫妇,白七羽每次看到这个便宜爹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也不知道是不是驻颜有术啊?这四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就像是三十来岁一样,跟白夫人比起来,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白夫人已经梳洗过,换了家常的衣裳,有些疲倦的歪在炕上,背后靠着一个迎枕,见到姐妹几人,便强打着精神坐了起来。竟然没有免了白元纯的蹲身行礼,等都行完了礼,才吩咐丫鬟伺候她坐下,白七羽见状也有些纳闷,不知道白夫人这又是耍的哪门子脾性。
白柳芸笑着走向白夫人身边道,“这些时日府里事情多,母亲辛苦了,今日又忙了整整一日,母亲一定很累了吧,女儿给您捏捏肩膀。”
“你是个乖巧的”白夫人慢慢点了点头,笑着微微转了一下,摆了个舒适的姿势让白柳芸给她捏肩膀。
白元纯依旧淡淡的道,“今日也出来了大半日,该回府去了,特来向母亲禀一声,母亲这些日子操劳过多,要注意身体才是”说着又转向一旁默默的喝着茶的白筠堂,“父亲难得来京一趟,就多待些日子吧,也能陪陪母亲。”
白筠堂点头道,“如今桐州那边生意也稳定下来了,是打算多待几日,顺便把京里的生意都好好查看一下。”
白双玉也道,“昀姐儿一日不见我,怕是要闹的”
众人絮叨了几句,白七羽几人便送白元纯白双玉两人往垂花门,白夫人懒懒的挥挥手便去了内室歇息,白筠堂随几人走出后院便去了书房。
二门外,将军府和丁府的马车已经候在那里了,白元纯握着白三月的手道,“难得与三妹见一面,我真是欢喜,等四妹回门之后,我让王妈妈来接你们过府去玩。”又捏了捏扶着她手臂的白七羽的手,两人很有默契的样子。
白双玉也道,“三妹可要多待些日子才是,让陈皓祥陪你在京里好好逛逛”
马车离去,白七羽三人便回了后院,在回廊上分手,白三月却随着白七羽去了依云阁,“早就听说所七妹制的香露很特别,我还没见过呢。”
白七羽有点意外,但还是微笑道,“不过是些小技艺罢了,父亲和三姐夫在书房,想必是要在外院用晚饭了,三姐正好去我那里打法些时间。”
依云阁也有一些丫鬟被分派到前院做事去了,此时除了秋水几个大丫鬟,并无许多人,显得安静的很。
白三月却举目环顾半晌才感叹似的道,“这里还是老样子呢当初大姐出嫁的时候,随母亲来过一次京里,我当时就是住在这依云阁的,大姐住芳雪居,二姐住花韵楼”
白七羽微微惊讶,“原来三姐曾在这里住过一些时日?我一向喜好娴静,母亲便将这院子指给了我我来时就见这园中草木分布有致,木石假山相错,还有翠微修竹,觉得很雅致,一眼就喜欢上了,想来当初三姐没少花时间修养这院子吧?倒让我捡了现成的便宜。”
一番话将白三月从感怀中拉出来,微微笑道,“也没花什么心思,不过是闲时侍弄一下花草罢了,可惜一些丫鬟婆子不会打理,我走后不久,就荒废了不少。”
斜阳已没,天边有浅淡的云彩,白三月微微仰头看一眼,“不如去阁楼的露台上坐坐?我那时最喜欢在露台上待一整天,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看看风景,吹吹风,就觉得日子特别美好”
白七羽吩咐丫鬟上柳芽清茶,还道,“比起花茶,不知道三姐喜不喜欢柳芽清茶?是我前月得空的时候采摘制成的,要是三姐喜欢,到时候让秋水给你包一些带回去喝———还有香露脂粉,品类多着呢,三姐一会儿挑一些自己喜欢的”
两人闲聊几句,白三月忽而道,“我听父亲的意思,桐州的生意已经趋于稳固了,你可知道父亲都在做些什么生意么?”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白七羽如实道,“府里生意上的事情我们也没机会接触,自然不知道这些,父亲一人打理着所有的事情,一向都自己拿主意,或许母亲会知道一些罢。”
“也是,这些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白三月失笑,“我只是有些担忧罢了”
听白三月讲了半天,白七羽才明白了一些,原来白筠堂专门和陈昭祥谈了一些关于生意的事,想让陈昭祥也经营一些沿海的贸易,陈昭祥没有立即答应,回去却和白三月说起自己的担忧,因为这些日子朝廷上一直闹的沸沸腾腾的海禁一事,让很多人兴奋不已,也让很多人担忧不已三十多年前沿海不断有倭寇侵略,先皇强势扫灭倭寇大半海上军队,为防止战乱再度波及百姓,先皇不顾众多朝臣反对,强制实施了海禁,至今三十多年以来,海上贸易是被明令禁止的,但终有许多人盯着这块肥肉不死心,沿海一带没有了外敌侵扰,却有了海盗团伙的操控压制,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途径,商贸依旧繁荣,成为许多商人趋之若鹜的地方,有人因此暴富,有人因此破产,有人因此丧命先皇在世时一直为此时头疼,除了解除海禁,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但先皇岂会自损颜面?此事便一直拖延下去如今再次掀起解除海禁的呼声,这一次比以往都激烈一些,想必圣上会有新的主意
白三月的与陈昭祥的意思是,圣意不明,沿海祸乱,在这种局势混乱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贸然掺和进去,免得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白七羽深以为然,海贸是一块人人眼馋的大肥肉,皇帝的一句话能让无数人抢破头,有人得利益,有人损利益,介时必将是一场混战,还是不要贸然掺和的好,可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直到晚饭后,白三月离开,白七羽还在忧思这个问题,倒不是担心什么,就是想弄清楚白筠堂是什么打算,自己也好提前做些准备白七羽一早就明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唯一能托付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