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青砖墙角的房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文一秒眼前,文一秒看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房子,其实就是一栋技艺精湛,苍老明世的祠堂,尽显凝重和庄严,古朴兼久远。
静从空中来,凉自脚底起,是文一秒踏进外婆家门口的第一感觉。
文一秒当然不知道外婆家自从划分为地主以后,一家老老小小就被迫的搬进了村里的祠堂居住。但是,如果文一秒外婆知道40年以后这些祠堂都被国家列为重点保护文物,她是打死也不会搬回去的。2000年的时候,估计文一秒的外婆在九泉之下早已悔青了大肠和小肠。
“你们都来了吗?'一个身材娇小,头发稍白但梳理的异常整齐的年近60岁的妇人小碎步的跑了出来。她的眉毛谈谈的又长又弯,好似天生的弓着,显示出一种光洁的透明在她的身上,一双明亮的眸子不失当年的娇媚,让人觉得那些异乎寻常的优雅和仪态仿佛在她的神韵中,又仿佛在她的骨子里。只是身上的蓝补衫充分说明了她的优裕生活已经成为过去。
“你们快点向外婆请安,问好。”陈春晖眼睛看着几个孩子。
“外婆安好。”几个孩子一齐同声异口地说出被陈春晖在路上排训好久的话句。
“外婆很好,快快进来坐,就别再客气了,以后随便点,现在是新社会了。”60岁的妇人吕佩英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进去了。
进了里面,文一秒才发现这祠堂里面的建筑规模比较宏大,室内由一根无角圆柱分为两间,地面全部由正方形青砖砌成,屋顶上石灰混石板板刻出瓦垄、勾头、连檐状,东西两端刻出排山。室内的无角圆柱皆有浅线刻画像,凹进去连檐状角边也刻有朝会、拜谒的画像,画像图案多程斑斑驳驳脱落状,倒是前面上架三角形隔梁石若隐若现的出游图颇显壮观。堂屋最正中部为一级比一级高的摆放祭祀牌位的石阶,可能是因为住了人,可能是因为特定的历史,石阶是没有牌位的,空空如也。
“块快来坐下。”吕佩英一边喊一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盘鱼末豆腐。顿时,一阵纯香飘鼻而入,那黄灿灿,软嫩嫩的豆腐面上撒了些碎葱花,豆腐块与块之间铺满了光泽鲜嫩,甜脆又爽口的小鱼肉,鲜嫩到让人垂涎欲滴。
早就走得饥肠辘辘的文一秒抓起调羹挖了一块往嘴里塞,只觉满嘴鲜美,还没来得及调品出豆腐的味道,就咕隆的一声吞了下去,姐姐们也和文一秒一样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挑起往嘴里送。
“别急,慢慢吃,吃完锅里还有。今天一早你们舅舅拿了簿箕去河湾里摸了许多鱼,脸盆里还有一堆没煮。“吕佩英一脸慈爱的望着这帮围桌的叽哩喳啦。
“外婆,真好吃。”
“外婆,真香。”
”外婆,我以后天天来你家。“文西英吃的鱼汁四溢,顾不上擦嘴,又挟了了一块。
“外婆
多少年以后,这个外婆家的味道一直在文一秒和姐姐们的生活中停留着;在眼,在鼻,在耳,在舌尖,更多是停留在记忆中。
“春晖,你生了那么多女儿,在你们村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吕佩英心痛地望着女儿。
“妈,我没事。”陈春晖喉咙一硬,可是她生生地压下去,没让吕佩英听出她的不自然。
“怎么会没事呢?尤其你家的那个老祖宗,重男轻女可厉害了,她没为难你吧?“吕佩英不放心的追问。
“没为难,妈,你放心好了,培成也对我很好。”陈春晖再次强调。
“我知道,培成是个老实人,只是孩子那么多,穷,看你都瘦的不成人形了,都怪我,把你的相貌生的平平的,如果你像你妹一样长相好看些,也可以找到个好点的人家。”吕佩英担忧又内疚地看着她这个又黑又瘦的女儿。
“妈,看你都说的是什么,我长的像阿爸不好吗,聪明又能干。”
“我长的再平凡,也是独一无二,”陈春晖挺了挺眉毛。
“你不用担心,你看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她们就是我的未来。“
“妈,说说你吧,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你弟和你哥都可以下地拿公分了,公社生产队也不再折扣我们家的粮了,都可以吃饱了,你弟还常常去河弯摸些鱼虾补贴,每餐都有菜的。”吕佩英面容舒展,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只是没有姑娘家愿意嫁入我们家,别的姑娘一听说我们家地主成份,都不肯说媒。“
“妈,没事,现在不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吗?你看今天的阳光都比昨天的明艳”陈春晖采用阿q主义。
“嗯!最好是这样,一天比一天好。”吕佩英目光悠远起来。
其实,人人都是时间的一个过客,只是有的人时间给他安排了丽日倾城,有的人时间给他安排的则是乱雨冷暖;于是,一些人岁月静好,流年春风,一些人只能携一程山,挽一程水在生命的旅途中苦苦修行。
“姐,你们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屋子外面响起,接着快步走进来一个年青小伙,个头不算高,却有一双似乎要飞翔的眼睛。
“哎哟,都来给舅舅看看,长长了没有。”
“舅舅,你还不快点长,我们都要够着你肩了。”文曼春跳起来和舅舅比身高。
“就你嘴最油。”
“舅舅,你看我长的比你胖。”文一秒也趁机跑到舅舅旁边,挤到舅舅面前。
“嗯,果然是比我胖,那么重。”舅舅一把把文一秒抱起来放坐在肩头上,引得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快乐是什么?快乐就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能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
“我明天带你们去河湾捉虾,螃蟹和田螺,然后拿回来油煎虾,焖田螺,好不好?”舅舅大声问。
“好,好。”我们几个姐妹高兴的跳起来拍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