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
南市最好的高中是南高,次之是嘉高。白环从小的目标是南高,经过初三化学的洗刷后,她认为自己南高虽危险嘉高却还是有保证的。可真正的中考成绩单下来,她连嘉高都失之交臂了。
这是命运给她的当头一棒!
白环是个孤儿,养父领养她的时候已年过四十,因没有生育,老婆跟人跑了。不知怎样的缘分养父找到了她,那时她刚出生几天,因肺炎还在医院的保温箱,昂贵的医药费使本来就贫穷的养父倾家荡产,还检查出有很严重的先天哮喘。但养父还是视她如珍宝,四处托人算命,最后才取了白环这个名字,寓意白玉环。
可养父毕竟是普通凡人,认为女孩子考得好就继续读书,考不好就随便混个文凭自力更生算了。她在家哭了整整两个月,最后还是听了养父的话,打包行李去了省会都市念专科。不甘心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去死…
白环一个人蜷缩在宿舍的上铺床上,其他舍友刚刚都组团的翻墙出去狂欢了,又剩她孤零零一人。她抱着最喜欢的《花季雨季》小说,一遍遍来来回回看着欣然为爱剪发的那一段…
突然桌上的座机响起,她忙下床去接。电话那头说,“我找拉拉。”
“范拉拉…”白环已听出是拉拉男朋友阿龙的声音,失落的像往常一样当着传话机:“她出去玩了。”
阿龙笑道:“白环吧,怎么又是你接的电话?”
白环不想与他多谈,但是一股莫名的怒火突然就从心底窜上来:“经常半夜的时候打来电话,人家都不用睡觉的吗?”
阿龙识相的挂了电话。
她不是不气愤的。
连阿龙这样一个只一面之缘的人都感觉得到她是在期待电话。
可是木杨…他们已有好几个月没有联系。
或是从相识至今,他们之间都算不上是有联系。
不过认识,几句招呼,不过毕业之时填了个同学录而已。
那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生他那晚出现在情人地的气?
他中考前那个眼神,使她久久不能入眠…
可是他已考上南高,即将通往北大清华…
可是…
白环终于起身,翻箱倒柜似的找出电话卡打给何花,大半夜何花熟睡的声音告诉她:“我明天两场考试,南高的教学就像军训般严厉,等我考试顺利过关后就帮你去查木杨宿舍的电话。”
白环悄然泪下,以前每次何花到她家时,养父总说她们两个是一时瑜亮,各有千秋。而现如今,考上南高省重点的何花不懂陷入专科校的白环的悲哀,就连此时与她的对话,都像是一种不务正业的骚扰。
但是几天过后,白环看着何花给的电话号码,小板凳搭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翘着二郎腿的姿势瞎得瑟。
“我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玩笑,还是深情?”
范拉拉端着一盆泡面颇有经验的指示,“玩笑,一定要玩笑。如果他不是那么想待见你,你也不会那么没面子。”
白环冲拉拉翘起大拇指,然后一口气按下所有键。
但是“嘟嘟”两声过后,她却一下挂了电话。拉拉放下泡面掰开她紧紧按住电话的手,“我帮你拨,通了你来说话。”
“不行!”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no——”
白环看到拉拉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猥琐道,“我自己来!”
再一次按下所有键,她紧闭着眼不敢呼吸,没多久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喂,找谁?”
她立马睁大眼睛,“木杨,木杨在吗?”
“他不在。”
不在?白环不知所措的看向拉拉,拉拉唇语,“让—他—打—过—来。”
白环摇头,拉拉欲夺电话,白环咔嚓一下挂掉。
紧接着就是拉拉一通臭骂:“你的故事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姓木的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他偷看你干嘛?借书给你干嘛?吃多了撑得?一个电话有什么不敢打的,拒绝了又怎样?分手了又怎样?青春嘛,不就是这样蹉跎掉了的吗。”
范拉拉和何花是有天壤之别的。何花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清新、脱俗,她家境贫穷还单亲,但是她始终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反则拉拉,生意中人,刁蛮小姐般的姿势长大,泡吧、喝酒、打架无一例外,而她成熟的思想也始终都比白环快上一两个节奏。
“当然了,你也可以等到他结婚那天死乞白赖的跑去当证婚人,或是他死的时候奋笔疾书写一篇祭文,生不能同床,死亦不能同穴…”
白环厉声叫道:“范拉拉!”
“说不定下辈子还有可能…”
白环手持枕头把她满屋子追,拉拉趁她不注意又横插一句:“死后多烧几柱高香,求他别喝那碗孟婆汤,不然下辈子都不知道你是谁…”
“叮叮叮…”桌上电话响起,拉拉趁势夺过枕头,“快去接呀!”
看到她畏缩不前,还在鄙视:“再不接就断了啊…”
白环一把抓起,“喂!”
对方没有出声。
现在想起来,那几秒种,都好似几个世纪。
终于,那个声音在问:“是…白环吗?”
白环一惊,果然是他!“我是白环。”
大概有三秒钟,对方忍不住的笑了:“我就知道是你。”
“你怎么知道?”
“这个区号是都市的,都市除了你,没有人认识我。”木杨没有告诉她,从未有其他女孩给他打过电话,刚刚得知有个女孩找他时,他放弃了跟人约好的足球比赛,马不停蹄的跑回来查记录。尤其是当看到来电区号隶属都市,他的心扑通扑通感觉都快要跳出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联系她,只是知道她去都市念书后这就是两座城市之间的距离,并非一米之远,一墙之隔。
可他还是一直在等。
白环笑逐颜开,“你还是那么聪明。”
“新校园生活怎么样?”
“恩…几句话也说不清楚。”
“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说。”
“以后…”
“这两年都流行写信,我也将就着入个潮流吧。”
“什么意思呀?”
“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白环受宠若惊的捂住了嘴,拉拉看着干着急,“嘴是拿来说话的,捂什么呀…”
很多年后的白环是这样形容当时的自己的——大脑被洗劫一空了。
她完全回忆不起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拉拉说当时的电话声音太小,木杨最后一句好像说的是:“傻瓜,我们以后多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