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知府衙门。
今日府衙迎来了一位尊贵人物,后院的三堂被重新装饰一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府衙内的衙役与下人们纳闷了,知府已经地方行政最高级别的官职,总领各属各县,堪称一方水土的青天大老爷。
能够让如此地位的知府大人倒履相迎,那位尊贵的客人,到底是什么天大的来头?
府衙内没有传出任何消息,除了知府大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贵客的消息。
客人如此神秘。
倒让人更是忌讳莫深了。
长安城里,杜白杜大善人名号也算的上是小有名气,可是杜白表面上深居简出,很少交际,偶尔有认识杜白的人,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
被知府大人奉为上宾的人,就是这个一向神秘的杜白。
城外断崖一役,杜白受了重伤,他强撑着回到长安后,没有回府,直接就去了知府府衙。
杀手是一种与死亡为舞的职业,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一个合格的杀手,通常会有两个身份。
一个是日常生活中用到的普通身份。
一个是暗杀生涯中用的的杀手身份。
杜白比平常的杀手想远了一层,他还有第三个身份,应急的身份。
杜白最后一个身份,是他精心布置,用了绝大的心力才完成的。本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杜白是不会动用这个身份的。
在杜白原本的计划中,他下一步会前往少林寺,谋取易筋经。
易筋经中的无上武功与佛法,可以用来炼化吸星大法中不断冲突的异种真气。
这是关乎杜白性命的重要一步。
但是为了报复宁中则,杜白选择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
值得吗?
杜白来到知府衙门之前也曾这样问着自己。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杜白的手渐渐移向了自己的胸膛。
哪里有一道恐怖的疤痕。
一道几乎致命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宁中则刺的。
杜白抚摸着自己胸膛上的疤痕,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渐渐变得如魔鬼一般阴森恐怖:
任我行说的对,我果然是一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
不过
我就是我,孤独的是我,高傲的是我,阴狠毒辣的是我,杀人不眨眼的也是我。
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也不需要改变。
我本性残忍,宁负天下人。
人若犯我,我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一百倍,一千倍的还回来。
宁中则,你以为死就足够了吗?
得罪了一个普通人,你的下场也许顶多就是一个死。
但得罪了我杜白,你的下场有多悲惨,那是连魔鬼都不敢想象的啊
淡淡的檀香在屋内轻轻的飘荡,杜白轻轻的闻了几口,精神似乎也微微一振,他慢慢走向卧室内走去,里面的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
她赫然就是宁中则。
也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也许是经过了足够休息,床上的宁中则的身体微微一动,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像是恢复了一些知觉,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
这间屋子,内古色古香,装饰的金碧辉煌,每一处都有许多精致华丽的摆设,墙上还挂着几幅有模有样的书法,不知是什么年代,看起来颇为古典。
宁中则微微一怔,似乎仍然是对先前恐怖的陷阱,卑鄙的敌人仍是心有余悸一般,双手护胸,戒备警戒好一阵子,见没有危险之后,才缓缓轻舒一口气:
这里应该是一个富贵人家,我的伤势也被人治疗包扎过,看来我是幸运的被人救了。但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
宁中则挣扎的从床上起来,忽然,她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门外来了一个俊秀少年,他头戴金冠,穿着一身如晴空一般鲜艳耀眼的蓝色道袍。腰带上还用金丝纹着八卦图案,绣满了各色的宝石,并束上了龙型玉佩。
少年的衣着看起来华丽之极,相貌也是极其英俊。
他的眼,如朗星眨眼一般似有流光闪动。
他的脸,如冠玉无暇一般的玲珑精致。
杜白静静坐着不动,已经是丰神隽朗,偶尔微微一笑,优雅的气质更是随之而来,令人心动神摇。
宁中则从来没有见过相貌如此出色的年轻人,她看到杜白温润如玉的神态,颇有几分谦谦君子,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她无论如何也是想象不到,这个年轻人,就是布下恐怖陷阱,杀了她的夫君,并与她在天上地下大战过的敌人。
杜白很认真的看着宁中则一见自己后,眼中的惊艳。
杜白也很满意自己的易容后的装扮。
自己的眉毛,是用小刀精修过的,
自己的眼影,用的当然也是最好的材料。这样看起来才不显浮夸,极为自然。
为了改变自己的脸型,杜白甚至打断了自己脸颊两侧的两个牙齿,往里面塞了特制的牙套。
经过一步步精心的整容后,杜白已经神态大变。
变得再也没有以前的一丝影子。
杜白温和一笑,对床边的宁中则的问候了一声。
“宁女侠,你醒了。”
宁中则见这个少年知道自己身份,更肯定是他救了自己,脸上立时多了几分感激之色,并回礼说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杜白谦让几声,淡淡说道:“在下杜太白,是一个道士。”
“原来是杜道长,不知道长是否见过我的夫君呢?”
宁中则非常关心的问了一声。
杜白听到了这句话后,表情做的十分到位,他神情微微一暗,很惋惜叹了一口气说道:“宁女侠,你要节哀。”
“啊?”
杜白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显,岳不群是活不成了。
宁中则突闻噩耗,惊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感到生命一下子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身体莫名的一阵无力,微微摇了几下,就要支持不住了。
杜白忙上前几步,托着宁中则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同时劝了一句:
“宁女侠,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世上少了一个君子剑,已经是武林中的大憾事,若是你再有什么意外,那华山派又会陷入何等境地”
宁中则神情一悲,痛声问道:“多谢少侠劝慰,我师兄现在在那?”
杜白默然一叹,轻轻说道:“宁女侠,跟我来吧。”
宁中则跟着杜白走出了卧室,豁然发现室外的院子规模宏大,肃穆庄严。
她一路走廊石阶走过去,脚下不沾半点泥土,她抬头四处打量,这个院内除了亭台楼阁之外,更有许多身穿飞鱼服的侍卫,像军队一样站岗守卫。
这时,宁中则才感到这个地方并不简单。
眼前那个非富则贵的少年,一定更不简单。
杜白没走多远,就领着宁中则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小堂。
堂外门口挂着几个简单的白幡,里面大厅正中央摆着一副上乘棺木做成的棺材。棺材中躺着一个人,正是华山派的的掌门岳不群。
宁中则一见到岳不群的尸体,嘴角几经抽动,还未曾说话,泪已经流了下来。
几十年的夫妻,情深义重,
为何就在今日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呢。
宁中则痛哭一声,跪倒在岳不群的尸身面前,不住哀嚎着。
杜白静静的站在宁中则身边,淡然这看着这凄凉的一幕。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似乎杜白的心就是山间的石头做的,没有一丝人性。
宁中则的哭声很悲痛,可是身在外地,又有旁人在侧,她哭过一阵之后,很快就把悲哀放在了心中变得坚强起来。
宁中则用手抹去眼角的泪痕之后,慢慢从棺木边站了起来,朝着杜白,跪地一拜,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道长为我夫君收敛尸骨。”
“这是应该的,不过”
杜白淡淡一声,话说了一半,突然沉默了下来。
宁中则哭的越凄惨,宁中则对自己跪的越久。
杜白的心中越是痛快。
不过,杜白并没有拖很长的时间,他像是发呆了一会后,就上前把宁中则扶了起来,脸上更露出一丝犹豫又别扭的神色。
宁中则见杜白神情古怪,就问道:“道长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杜白重重的叹息一声,像是有些为难的说道:“宁女侠,其实有些事情,是岳先生临终之前托付给在下的,在下虽然答应了要帮岳先生完成遗愿,但是当时情势危急,岳先生又不知道宁女侠还在人世,因此在下不知道答应岳先生的事情,是否由宁女侠处理为好。”
宁中则没想到岳不群还有遗愿,精神不禁一震,忙向杜白问道:“不知我师兄临终之前有什么遗愿?”
“这件事真是说来话长了。”
杜白再次叹息了一声,露出惭愧之色,慢慢说道:“其实宁女侠你误会了,不是在下救了你们,而是岳先生救了在下。吾本逍遥人,一向闲云野鹤,云游四方。不料这次来到长安时,竟被贼人暗算,导致走火入魔,丧尽一身修为。那贼人伤了在下之后,被在下侍卫赶走,后来遇到了尊夫妇二人,贼人知道岳先生侠名誉满江湖,以为是在下的帮手,于是用本来为准备对付在下的陷阱,陷害了尊夫妇,说来惭愧,在下的侍卫听到动静之后,前去打探消息,带回了深受重伤的岳先生,岳先生临终之前,知道了在下的伤势之后,竟不顾一切将他的紫霞神功度给在下,这才保住了在下的性命。”
说道这里,杜白微微一顿,再重重惘然一叹:
“岳先生临终之前交给了在下一项重任,在下得了岳先生的救命之恩和一身紫霞神功,如此恩情,在下也就没有推脱,答应了岳先生。”
宁中则隐隐有所预感,再问一声:“什么重任?”
杜白语气平平淡淡,却说了一个宁中则震惊失色的消息:
“岳先生想要在下继任华山派的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