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勋和我坐着马车,带着三十人的轻骑小队,天还未亮便出了皇都青龙门,路遇荒坟之上皆有荧火点点。今日正是七月十五,传说鬼门大开之时。想到此处,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害怕了吗?”东方勋盯着我问道。
害怕是自然的,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怕的是什么,是怕我死?还是怕他死?幸好的是,至少保住了翠屏,此刻她已经走远了吧!
我没有回答,对他淡淡一笑,“王爷怕吗?”
他哈哈笑起来,回道:“怕,当然怕!”
“既然怕,为什么还要去?”为什么不回头呢?安安稳稳的活着不是比什么都好吗!
“有爱妃在本王身边,本王无往而不利。”他豪气干云的笑道。
“你……”我刚说了一个字,他却猛然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与我唇齿相接。
“嗯~嗯~”我闷哼着,不知所措的对他一阵拍打,他却死死的吸住我的唇,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赶车的车夫听见车里的动静,轻轻一笑,“驾!”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车飞跑。
“车里坐着太闷,本王去骑会儿马!”他占完便宜,就放开我,骑马去了。
我大脑缺氧了一会儿,卯足了劲儿骂道,“你这个”,后面怕人听见,“”成了蚊子嗡嗡声,不过我确信东方勋依旧是听见了,因为他哈哈笑得可大声了。
并肩而骑的叶肃见他大笑,问道:“怎么了王爷?”
“没事!”东方勋双脚一夹马腹,栗色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冲去。
皇城慈安宫中,江氏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什么?他敢无视哀家的懿旨?”
“请太皇太后息怒!”跪在地上的孙儒海,急忙劝慰。天刚亮没多大一会儿,他就急匆匆的来见江氏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该知道诬陷皇族可是死罪。”江氏不敢相信他最听话的一个孙子—东方勋居然敢无视她的懿旨,偷偷前往玉泉山庄。
“臣绝对不敢诬陷北王,何况老臣的女儿已经嫁给了北王,但老臣如知情不报,如何对得起太皇太后对老臣的隆恩。”孙儒海惶恐的回道。
“好吧!你就随哀家去玉泉山庄看看,若是北王没有去玉泉山庄,就当场砍了你的脑袋。”江氏厉声说道。
“臣愿前往,以证臣之忠心,但还请太皇太后对北王网开一面,他年轻难免犯错。”他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早就掌握了北王的行踪。
江氏嘴角抽动,面色极为难看的一声令下。“福顺,备好车马,哀家要前往玉泉山庄。”
“奴才遵旨”福顺一路小跑着准备去了。
车马仪仗都备好了,皇城外城门福顺扶着江氏刚要上马车,东方政却来了,身边还带着滕龙,他对江氏一礼:“孙儿参见太皇太后!”
“皇上怎么来了?”江氏心道终究是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我知道的事瞒不过他,他知道的事却也逃不过我。
“太皇太后要出行,孙儿怎么能不来呢!”东方政笑着回道。
“哀家听说勋儿去了玉泉山庄,要亲自去看看是否真有其事!”江氏表情严肃,极为不悦。
“回太皇太后,勋弟只是去玉柱山游玩,并不是要到玉泉山庄去。”东方政说道。
“到玉柱山跟到玉泉山庄有什么不同,皇上是在为他开脱吗?”江氏生气的反问东方政,心里想着这兄弟两个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早串通好了的!
“太皇太后为何不听孙儿所言,偏要听信奸臣谗言呢?”东方政冷眼瞥着孙儒海。
孙儒海低着头,声音微颤:“臣一片忠心,请太皇太后定夺。”
“好了!是忠是奸,去玉泉山庄看过便知。皇上要是不放心,不如一起去看看吧!”,听人说千句万句,倒不如自己去看上一眼,江氏自有自己的判断。她见东方政穿着便装,就知道他早就打好算盘了。
东方政早知孙儒海一定会来告状,他来不过是为了稍稍拖延一下江氏,从而给东方勋争取多点时间,但这玉泉山庄一行,他也是必去的,“孙儿遵旨!”,滕龙早已备下快马,带了禁卫兵,二人上了马,随着江氏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前往玉柱山。
这一路之上所过之处山披绿衫不染纤尘,水着玉色澄明如镜,原始而又清新。在马车里三颠两巅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东方勋的怀里,我慌忙整整衣服正襟危坐。
而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听见了他的嘲笑,“爱妃的睡相还真是难看。”
“我的睡相不好,你的睡相好,你满意了吧!”咦!真恶心,嘴角居然流出了口水。
“爱妃这是做梦梦见本王了吧!”他继续嘲笑我,“来本王帮爱妃擦擦!”没等我动手,他已经伸过手帮我擦干净了,这时我才觉得这双手很温暖。
我想要反唇相讥的话,全被他堵在肚子里了。看着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的眷恋,玉泉山庄这趟他是带着必死的心来的。
“回去吧,大哥!”我终是不忍见他死的。
“天柱山景色奇绝,亏得先帝通了这条通天的路,世人方能一睹仙山风采,今天既然来了又怎能错过。”他说道,如此看来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景色奇绝的地方都藏着致命的危险,若是为了看风景,赔上命是不值得的。”我说的他应该明白,可是让他即使赔上性命却执意不肯回头的原因是什么,我却不明白。
“王爷,到了天柱山了。”叶肃冷冷的声音飘了进来。
“你在车里呆着,万一外面出了事我会让护卫护着你走的。”他看着我对我说道。
这是在告别吗?我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经出了马车。掀开帘子一看,他和叶肃两马并肩跑在队伍的前面,护卫们前后左右把马车围了个严实。
抬头看这山真如一根玉柱擎天一般,这路倒真是从绝壁上凿出来的,盘旋着向上而去。山中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一侧悬崖白气升腾,深不见底,这山如果说有仙气倒不如说有杀气。
这可怎么办,再这么走下去,真就到了玉泉山庄了。我急对车夫说道,“马车跑得太快,我有些不舒服,让马儿慢慢走就是了。”,车夫闻言,不再快马加鞭,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就慢下来了。
怎么办?装病?装死?不行!骗不了他,马上就会被识破的。
“爱妃怎么了?”,东方勋在外面问道。
“噢!我有点晕车!”我心虚回他。
“能稍微忍忍吗?马车走的太慢,会耽误上山的时间。”他这是急着找死吗?
“不能忍,太难受了,呕~呕~”我假装吐起来。
“爱妃,你……”下一秒,他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了,正看见我好好地坐在车里转而笑道,“这是怕我死在这里吗?”
“当然了,你死了我不成了吗!”我理直气壮的说道,只是想拖延点时间,好让我想出对策。
“本王以为你对我……,原来爱妃是深藏不露啊!”他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快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我大声说道。完了,完了,他这明显是误会了,真的快把我勒死了。
他微微松开我,深情的眼神被长长的睫毛半掩,一张俊脸离我越来越近,炙热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打住,我别过脸,用手挡住了他快要贴上来的唇,“现在好像不是做这些的时候吧!”
他尴尬的停住了,说道:“玉泉山庄之行是势在必行,避无可避,或许生死亦不可知……”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有些话是不能随意的说出口的,因为它可能真的会应验。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想把他曾经给过我的温暖传给他。
他没有说话,“哈哈”爽朗的笑着离了马车,骑着马跑到队伍的前面去了。车夫的鞭子一鞭紧起一鞭,马车又快跑了起来。
“嗷~嗷~”拉车的两匹白马的突然一阵疯狂啸叫,紧接着马车开始一阵剧烈的晃动,我在马车内被晃得东倒西歪,撞得的晕头转向。撩开窗帘一看,车夫已经被甩到了地上,马拉着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疯跑。
这样危机的时刻必须自救,我必须跳到地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到了车门,紧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萱儿!”“萱儿!”东方勋骑着马紧随着马车,他一只手伸向我,“快跳!”
“大哥,我不敢!”我真的要哭了,我本来也想跳的,可腿直打哆嗦怎么也不听使唤。
“快跳!我会接住你的!”他居然能两只手都朝我伸了过来,这骑马的技术真不是盖的!看着马儿越跑离崖边越近,虽然不敢跳车,可我的心脏已经快跳出胸膛了。
他见我不敢跳,又焦急的冲我叫着:“萱儿!把手伸过来,我拉住你!”。
听了他的话,扶着门框,我哆哆嗦嗦的伸出手。近点,再近点,再近点,我已经触着他的指尖了。这时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上而下挑了过来,正好划在东方勋的右手上,他的手一抖,大吼一声:“叶肃!”。
我只觉得马车一个车轱辘掉下了崖边,马车急剧的往崖内倾倒,两匹马被拽倒在地,往崖边滑去。不跳肯定会死,跳了或许能活,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双手使劲向前伸着,双脚用力向前一跃,渴望着乞求着能够攀住崖壁,可是全身麻痹起来根本动不了了。
就在我以为要摔死了的时候,感觉到胸膛被一阵剧烈的撞击,身子被牢牢地箍住了。我剧烈的喘着气,四肢已经完全麻木,眼皮艰难的抬开一条缝,模糊看见东方勋对我张着嘴,却听不见他说什么。那是血吗?紧紧攀着崖壁的右手留下的鲜血染红了他淡蓝色的衣袖。
“大~哥!加~油~!不~要~放~弃~”我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他好像张着嘴在说着什么,可我什么都听不到。
“王爷!”叶肃紧紧抓着东方勋的手,东方勋借着他的他内力,抱着我高高一跃到了路上。
“谢~谢~”他救了我,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我要开口却像有千斤巨石压在嘴上。靠着山壁坐着,他把我搂在怀里,小心的替我捋着蜷缩在一起的手指头,嘴里喃喃说道:“没事了萱儿!没事了……”
为什么会有一股暖流冲向了脑门?为什么眼角会不自觉的滑出泪水?因为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任何的坚固心理防线都会很轻易的崩溃。于是我一遍遍的对自己说,“赶快好起来,你不能这么没出息!他虽然救了你的命,你只能用命来还,不能用情来还。”
“送我回家吧!大哥”平静之后,我疲倦的对他说道。呼吸虽然平复了,可肌肉还是酸痛的,经历过刚才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他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玉泉山庄,抱起我说道:“好!”,我紧紧地攀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可这时白布遮面的白衣人,像这山里降下的雾一样,铺天盖地的挡住了我们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