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之后,仪队将皇后的棺椁运送到皇陵那边,所有人只能送到宫门口,最后能跟去的,只有众位皇子,包括小皇孙。
苏沫儿站在宫门口,一阵风吹过,刮起风尘迷了众人的眼,苏沫儿不受影响。
她抬起头,看着满天的黄纸纸钱,与半空飞舞的花瓣交织在一起,心里涌起了悲凉之意。
人啊!真是脆弱无比,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何事而死去呢!
苏沫儿陪着林夫人和苏夫人去了东宫,太子妃伤心过度,一踏入寝宫就昏过去了。
一众宫人乱作一团,还是苏沫儿在场指挥着,这才没有继续乱下去。
林夫人和苏夫人都在为皇后念诵往生经,苏沫儿小心翼翼地退出去,贴心地关好了门。
整个东宫静悄悄的,苏沫儿觉得心烦意乱,便独自走出了东宫,不知怎么的,她便走到了冷宫那里。
看着冷宫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大门口,苏沫儿翻过围墙,进入了内院。
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檀香点燃,檀香烟雾飘起,四周也弥漫起浓雾。
不久之后,孟馨出现在浓雾中,苏沫儿见她来了,淡淡的道:
“孟馨,我想去看看娘娘。”
“今日不是她的丧礼吗?”
“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我想去看看娘娘。”
“好吧!你闭上眼睛,我带你下去。”
苏沫儿点点头,闭上眼睛,孟馨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一阵阴冷的风刮过,二人的身影消失无踪。
孟馨牵引着苏沫儿来到了自己的孟婆庄,罗娜娜正坐在门口百无聊赖,见到苏沫儿来了,很是惊讶,忙迎上去:
“沫儿,你怎么来了?现在凡间应该是白天吧!”
“我来见个人,等会回来再跟你聊,孟馨,我们走吧!”
苏沫儿急着去见皇后,孟馨也没有再耽搁,嘱咐了罗娜娜几句,带着苏沫儿前往枉死城。
枉死城的城门终日紧闭,里面的鬼物都是枉死的,怨气之大,若是让他们在冥界游荡,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孟馨有令牌,可以很轻易地进出枉死城,因为有孟馨吩咐,鬼差特意将皇后的灵体安排在一个栋独立的阴宅里。
阴宅跟凡世的普通人家一样,除了略显阴森,倒也没有多大区别。
孟馨领着她进到里面后,便在前厅等着,让她自己去后院找皇后,苏沫儿向孟馨道一声谢,默默地穿过月亮门去了后院。
苏沫儿在后院见到了皇后,因为冥界不长植物,唯一的花卉便是曼珠沙华,火红的花朵开遍了整个庭院。
“娘娘……”
苏沫儿轻声呼唤,皇后微微一愣,随后转过头来,看到苏沫儿时满眼的不可置信。
“沫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
“娘娘不必怕,沫儿不是普通人,自然有能力来往生死两界,我来看看娘娘你。”
“如此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还有啊!我已经不是什么皇后了,只不过是一缕枉死冤魂而已。”
“娘娘永远是娘娘,沫儿不会让娘娘在这里受苦的。”
“这里挺好的,安静祥和,没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说着,皇后伸手去抚摸花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这在凡世应该是没有的吧!”
“这是死亡之花,只能在冥界生长。”
“原来是这样啊!沫儿懂得真多,也难怪你总是能够将所有困难化解,不像我,只会以死来躲避。”
“娘娘,明明世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值得你留恋,为何,你要做这般傻事。”
“你不懂,的确,那些事情都值得我留恋,可是,我累了,我的前半生是为了家族而活,后半生,则是为了陛下而活。”
“可是当陛下怀疑我不信任我的时候,我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死去,未必不是解脱。”
“您还有太子殿下,还有太子妃和小皇孙陪着您,您的世界并不是只有陛下一个人。”
苏沫儿有些激动,在她看来,为了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死,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皇后但笑不语,转过头去看着满庭院的曼珠沙华,眼中流露出从所谓有的轻松快意。
她不会跟苏沫儿去争辩,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各有不同,其实,她很羡慕苏沫儿的,她拥有活在世上的理由。
她有她爱的,也拥有爱她的,那么美好的人生,她又怎会舍得失去,她们的命运终究是不同的。
见皇后不说话,苏沫儿眼神里满是悲戚,最后,她对着皇后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她起身离去,皇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沫儿啊!明年花开之时,记得折一把花放在我的陵墓前,轮回路上,我希望有花香相伴。”
苏沫儿的泪水一下子就流出来,心里纵使再多怨怪,此刻心中更多的是心疼。
罢了罢了,既然这是她选择的,那便随她去吧!或许,下一世,她可以活的自由自在,拥有曾经渴望的生活。
苏沫儿从后院回来,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孟馨看见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领着她走出了阴宅。
回到孟婆庄,罗娜娜赶紧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孟馨:
“沫儿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别多问,她不想说你就别问,她要是跟你倾诉,你听着就好。”
罗娜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苏沫儿的精神有些恍惚,她转身向孟馨问道:
“孟馨,你这里有酒吗?”
“有,你去我房间,我让人给你送去。”
此刻,苏沫儿要什么孟馨都会给她的,苏沫儿点点头,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孟婆庄,罗娜娜在孟馨示意下赶忙跟上。
孟馨看着她们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去给她们做几个下酒菜,今夜,苏沫儿怕是回不去了。
苏沫儿待在孟馨房里,不停地喝着酒,一句话也不说,罗娜娜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皱起了眉头。
“你别喝了,哪有人喝酒像你这样的,想把自己直接喝死在这,好投胎啊!”
“要喝你就一起喝,不喝你就闭嘴。”
酒精作祟,喝过酒后的苏沫儿脾气很不好,直接恶声恶气地怼了回去。
“我是好心劝你,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说呗!好歹我也学过心理学。”
“什么心理学,有什么用。”
苏沫儿眯着眼看她,问了一句,之后又仰头灌了一杯酒。
“怎么说呢!要是说玄乎一点,那就是读心术,我可以根据你的动作神态和语言,看出你心底真实的想法和心情。”
“呵呵,我们这些修炼仙术的都做不到,你一个凡人可以。”
苏沫儿显然不信,罗娜娜耸了耸肩,对她摊摊手说道:
“那你可以考考我,看我说的准不准。”
苏沫儿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想起了皇后,便将皇后的事情大体地说了一遍,最后,她幽幽地说了一句:
“你说,娘娘服下毒药的时候,她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除了死,她还能想什么,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庆幸自己要解脱了。”
“不是说世间人人都怕死吗?世间比她痛苦的大有人在,可是他们也没有想着自己放弃生命。”
“其实,我还是能够理解皇后怎么想的。”
“你怎么会知道?”
“在我以前的那个世界,有一个精神抑郁的病。它不是由病毒引起的,而是由心。”
“有的人性格坚强,但也会有心情失落的时候,如果调整的好心理,也就失落一段时间罢了,可要是调整不好,那只能是越来越严重。”
“这不就是跟噬心虫一样的道理吗?”
“大概吧!在你们看来,皇后是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自杀,可是在精神抑郁的她眼里,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事。”
“精神抑郁的人在乎的事,不能够用平常的眼光去评定,如果要形容,那便是心魔。”
“她抵抗住了心魔的侵害,她便不会自杀,只是可惜,她没有抵挡住。这种事情,旁人很难干涉的。”
苏沫儿不是很明白她说的,可她也知道,罗娜娜是在开导她,不想这件事成为她心里的一道魔障。
苏沫儿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太重感情,不管是明烟还是皇后,她总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罗娜娜陪着苏沫儿一直喝酒,孟馨端了几样下酒菜来,之后,她也坐下来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