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钱楚目光坦然的看着她,没有惶恐到谦卑,不吭不卑的态度,或许是知道陈玉飞不喜欢自己,钱楚也并没有刻意的放低姿态,但是该有的尊敬绝不会少。
陈玉飞虽然是在跟钱楚说话,但是她的态度却是在极力表现出对她的排斥,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做这个样子给钱楚看,让她知难而退。
她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看钱楚,也不跟她对视,只是傲然的看着其他地方。
“我这个人虽说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还算不错,不过,落实到自己家孩子头上,我还是很介意一些细节的。比如说,我儿子的对象,总得有稳定的工作,别以后哪天被人传出来这样那样的事。我理想中的儿媳妇,能是老师、医生这些最好,如果不是也没关系,那怎么着也得有份正经工作,哪怕是在企业里上班也是好的,可是你呢?”陈玉飞可算是正眼看向钱楚:“你是个卖保险的,这份工作我十分不喜欢,给我身边的亲朋好友介绍,我都开不了口!”
钱楚笑了笑:“阿姨,保险业务员没您说得那么丢人。”
“是,我不该对工作有歧视,可我就是希望我儿媳妇以后的工作是稳定的,是正正经经企业里的,这点要求达不到?”陈玉飞看着钱楚说:“卖保险说起来,哪个人会喜欢?你换份安稳的工作不好吗?你今年能考上公务员,明年我就同意你跟重诚结婚,这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钱楚低着头:“阿姨,您这样说,我很感动,也觉得阿姨是为我着想。但是阿姨,公务员的觉悟我暂时还没有,因为我缺钱,我的家庭也缺钱,在我弟弟成长起来之前,我努力多赚钱撑起我家。我没有很出众的才能,也没有比别人更聪明的大脑,我这个还有点死脑筋,更愿意自己赚钱,而我的眼界和脑子,能想到的唯一让我赚钱的工作,就是保险业务员。阿姨,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也不好允许我失去现在的工作,所以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实在很对不起。”
陈玉飞冷笑:“你不用对不起,我也是看出来了,你比你表现的还要有野心,指给你的路你不愿意走,我也帮不了你。我看,你跟我儿子,也不是什么真心,但凡要是有一点真心,就不会想都不想的拒绝我的要求。我对你那么多不满意,我就对你提出了这一条要求,就这一条,你就都不能答应,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阿姨您的好意,只是我也确实有我的苦衷,让您失望我很抱歉。我不想用思考的方式来拖延时间,我确实不能失去我现在的工作,对不起阿姨。”钱楚的声音低了一点,她确实缺钱,特别是她妈手术过后的每个月都要买一次的医药费,以及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复发的疾病,她不能两手空空,不能每个月都等那么一点死工资过日子,她身边有太多的无奈需要用钱来维持。
陈玉飞对钱楚更加失望,当然原本也没抱什么指望,只是钱楚的回答让他更加失望罢了。她看着钱楚,忍不住问她:“钱楚,你跟我说实话,你对重诚究竟是什么心思?我儿子心思单纯,你别欺骗他的感情!”
越跟钱楚接触,她越觉得钱楚这个人深不可测。这种坦荡似的贪婪让陈玉飞一时无可奈何,她直截了当的说她需要钱,保险做的再好,能有他儿子一次性掏给她的快?
再说了,她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做保险,谁知道遇到都是些什么人?不使一点手段和法子,能把那些人哄住吗?
钱楚想了想,才回答:“阿姨,我不会欺骗他的感情,也不可能欺骗他的感情,我跟他相处,就一定是真心在相处。”
钱楚呼出口气,“阿姨,如果您没别的事,我先回病房了,我答应跟您说几句话就回去。”
陈玉飞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只一直摇头,“可怕!真是可怕的女人!”
钱楚转个弯就看到唐之远站在墙角,她诧异了一下,“唐医生?”
唐之远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钱楚看出了怜悯的意思,她想了下,随即苦笑了一下,就冲着周重诚母亲对她的态度,换了谁都会觉得她可怜吧?
这还是男女朋友阶段,对方就这样的态度,更别说以后要是结婚,会有什么样的矛盾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他不放心,非让我出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欺负。”唐之远实话实说。
那边李广也冒了出来,“楚楚,真是难为你了。”
钱楚叹气:“你怎么也掺和了呀?”
“周哥不放心,把我撵出来看看他妈有没有欺负你呢。”李广说:“我觉得周哥对你是真好。”
钱楚依旧没追着这个话题说话,而是进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周重诚和陈甜,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两人正在发呆。
周重诚平躺着,眼睛发直的看着天花板,陈甜则是手托腮一脸呆滞。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钱楚哭笑不得:“苦思冥想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吗?”
“楚楚!你回来了?我妈说什么了?”周重诚问:“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钱楚还没回答,陈玉飞从外面进来,冷冷看了周重诚一眼:“是,我就是坏人,是恶人,专门来欺负人的。行了吧?”
周重诚不说话,但是眼神绝对就是这个意思。
钱楚弯腰:“你呀你,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阿姨跟我商量了件事,不过我出于个人原因没答应。所以对不起啊,我没能满足你妈妈的要求。”
周重诚坚定的说:“你是对的。”
陈玉飞差点被他气死。
钱楚则笑着说了句:“谢谢。”她站起来,“我有个客户的女儿生病,也在这个医院住院,我刚好过去看一下,李广和陈甜在这里陪你说说话,我去探望下客户。”
周重诚拧眉:“你都没待多久,就要走了。”
钱楚说:“我待会还回来。”
周重诚这才答应,“那你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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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事的女儿住在肿瘤科,因为是孩子住院,所以女同事就只能暂时请假陪孩子,可这陪的时间也不能太久。钱楚已经协助对方向保险公司报案了,现在正在审核,至于孩子的手术费用,也是家里东拼西凑借来的。
毕竟孩子更重要。
“小钱啊,”女同事看到钱楚过去,还是很感动的,“你看看,你这都来好几趟了。”
钱楚笑着说:“我暂时也帮不了什么忙,已经报了案,现在就是在等公司审核。对了,病理报告出来了吗?”
“哦,也是今天刚出来!”女同事急忙说:“医生说了,是良性肿瘤!”
说到这个,女同事简直就是谢天谢地。
钱楚也是替对方高兴,不幸中的万幸是良性的。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保险的事,自然是希望能符合理赔的条件。至于最终的结果是重疾还是医疗,就要看审核结果,不管怎么说,孩子住院了,住院医疗险肯定是生效的。
钱楚看完女同事的女儿,又回到病房,唐之远已经离开了,陈玉飞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李广和陈甜还在陪周重诚说话。看到钱楚进屋,两人都站了起来:“姐,我们就等你呢,我们也得走了,哥就交给你了。”
看完了肯定要回去,都待影响病人休息不说,他们也耽误自己的事。
保险销售嘛,总得多出去跑才有生意。
钱楚点头:“行,看完就去忙吧,我每天上午都会去公司开会,你们两人知道情况就好,不要跟别人说,免得组里的人都觉得我没有在外面跑,他们也受了影响。”
李广点头:“收到!“
陈甜也跟着点头:“知道了,姐,你放心吧,我们就照常工作就行。”
送走那两人,钱楚再次回来,护工过来说:“我刚刚去问了医生,医生说啊,手术第二天就能翻身了,我来给小周先生翻个身,要不然躺时间久了容易出褥疮。”
钱楚过来挽起袖子,“我们一起来吧。”
周重诚不能动,翻的时候身体还要保持直线,要不然容易拽到腰,好不容易做好的手术,万一要不发生扭曲,那麻烦就更大了。
护工阿姨很有经验,指导钱楚怎么做才能让周重诚不会二次受伤,两人配合把他翻了身,让他后背有机会晾晒着。
隔壁床的两个病人都是年轻人。
一个是车祸腿骨折,交警定责是肇事方全责,结果肇事方不服气,非要闹腾让重新定责,这位受伤的年轻人手术后其实可以出院,双拐或者轮椅都可以协助他出行,但是他为了跟对方置气,就故意住院,多住一天,对方就多一天的费用。
另一个是强直性脊柱炎的手术,过一阵就要出院了。
周重诚觉得车祸腿骨折那兄弟有点奇葩,没事还劝人家早点出院,给其他有严重症状的病人留床位之类。
钱楚看他一眼:“你自己都没管好,你还管别人呢。”
周重诚当即不说话,乖乖趴着不动,半响把脸蛋扭出来,“楚楚,我差点把自己闷死。”
钱楚把他后背的衣服拽了拽,“我晚上还得回去,小黑在家里没人喂,我给准备点吃的,还要帮你置换换洗衣服,你要是再躺两天,身上都要臭了。”
周重诚都不吭声,反正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张阿姨在旁边说:“还是楚楚你想得周到。我这就给他打点水,擦一擦会舒服一点。”
钱楚说:“医生给的注意事项,我看了,所以记得。”
隔壁床的小伙子酸溜溜的说:“我也有对象,不过她比较忙。”
周重诚这下嘚瑟了:“我家楚楚也很忙的,不过她愿意为了我先放下工作,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小伙子:“……”
钱楚无语:“你都这样了,还不忘跟人家比。”
周重诚趴着又不说话了。
张阿姨去打了一盆温水过来,要拿毛巾给周重诚擦后背,周重诚极力抗议:“我要楚楚擦!楚楚你帮我擦,我的身体不能让别人看到!”
钱楚、张阿姨:“……”
张阿姨忍不住说:“小周先生啊,你放心吧,我一把年纪了,给那么多病人当过护工,当模特的小伙子都有,什么样的身体没看过啊?你不用害羞。”
周重诚说:“我不是害羞,我是不允许我的身体让楚楚意外的人看到!”
钱楚弯腰:“张阿姨说了,她是拿了护理费的,我不能老抢她的活,这样她拿了工资会不踏实的。”
张阿姨眉开眼笑:“就是这个理。这个啊,是我的活。”
说着张阿姨还在周重诚的屁股上拍了拍一下,周重诚“嗷”了一嗓子,钱楚伸手把病床上方的帘子拉上,帘子和床形成了一个极为严实的隐秘空间。
钱楚协助张阿姨扒周重诚一副,周重诚用手捂住脸,伤心的一句话都不说。
张阿姨还跟钱楚打趣:“哎哟,还别说,小周先生这体格壮实啊,不比我之前照顾的那个男模特差,屁股还挺有结实的……”
周重诚要哭了。
钱楚忍着笑,有点害羞,又要故作镇定。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是一回事,跟一个阿姨一起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热毛巾敷上去,再轻轻擦一遍,一整套做完,人还是有点累。张阿姨把水倒了,钱楚则小心给他穿衣服,躺着的人穿衣服不方便,只能一点一点的往伸手套,还不能伤到他。
周重诚伸着胳膊配合,“楚楚,我这样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钱楚想到了钱彬:“如果不是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钱彬,如果你不是救他,也就不会把砸伤。”
钱彬要是伤了,周美兰估计也崩溃了,到时候躺下的肯定是两个人。
她把周重诚的衣服套了一半后,问她:“帘子拉上是不是觉得闷?”
周重诚点头:“嗯。”
于是钱楚站起来,拽着帘子一端,往一侧使劲一拉,帘子快速的滑到一边,帘子后面,陈玉飞正一脸震惊的站着,她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说,我儿子是为了救你弟弟,才被砸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