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
宋氏每天都会推开窗,望着窗外,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院子门口。
温郎已经很久没来了。记得上次来时,除了第一次当父亲的喜悦,他看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时,眼里满是愧疚,不知为何,他慌乱别过了眼,良久。
宋氏不想温郎有任何愧疚,什么都没关系,她现在很幸福,她不希望温郎愧疚。她在等,盼着她的温郎能来。
但她知道,温郎很忙。
宋氏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即便脸庞的疤痕有些狰狞,她的眉眼唇角掩不住的笑意,那样温柔。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孩子,这样幸福的感觉,溢满了她的心头。
如今快入冬了。再过两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就要生了。
今天温郎还是没有来。宋氏有些吃力的下床,摸过针线篮子,在烛火下缝起一件孩子的小棉袄来。一针一线穿梭在棉布之间,她的影子倒映在窗纸上,影影绰绰。
“咚咚咚。”院子门被人砸得快碎了。
闻声,手指猛然被针刺破,宋氏慌忙搁下菜篮子,扶着肚子起身,含了手指缓缓推门而出:“谁?”
“咚咚咚……”
院子门外温少卿用力捶着门:“开门!开门啊美人儿!”
一听是温少卿的声音,宋氏喜上眉梢,赶忙开院门。
将将开了门,温少卿带着一顾浓郁的酒气迎面一把搂靠在宋氏身上,宋氏一个趔趄,险些没稳住脚摔倒。
宋氏抱紧温少卿,扶稳了,她闻到了他身上酒味,试着唤了唤他:“温郎?”
温少卿笑,醉醺醺地喊道:“晚秋……晚秋啊……我的好美人儿,怎么现在才开门?嗯?”
太久没有如此亲昵,宋氏脸一红:“我……我先扶你进去,外面风大。”
温少卿笑着扯了个酒嗝,下意识地将脸埋在她的发鬓边,还是熟悉又温柔的发香。
关了房门,温少卿一把吻了下去,还含糊地说:“美人儿……你胖了……你肚子都顶到我了……”
宋氏忍俊不禁,红脸噗嗤一笑:“你忘了吗,因为有我们的孩子了。”
一句话,让温少卿停住动作。他茫然抬头,在烛光下,她脸上的疤痕赫然入目。
他惊怒地睁大眼,猛然推开她:“啊!”
宋氏猝不及防,被推得噔噔退了好几步,坐倒在床上。眼底浮现起一丝委屈来,迟疑地唤他:“温郎……”
一声温郎,叫得温少卿一愣,肩膀微微抖了抖,酒瞬间醒了一半。他把目光重新投在她的脸上,在触及她脸庞的疤痕时,他忙错开目光,别过头,那么狰狞刺目,良久道:“我走了。”
“温郎,”宋氏扶着肚子起身,手足有些无措,默了默,才道:“好。”
温少卿背对着她:“嗯,好好养胎。”说完就走了。
不知道为何,温少卿不愿意再看到宋氏的脸。
或许是因为那块疤痕让他无比愧疚,又或许是因为让他想起了他那同样被火烧死的亲生母亲周氏,心狠手辣却养育他长大的大夫人赵氏,或者是阴险毒害宋晚秋的三夫人白氏,再或者,是因为他觉得宋氏脸上的疤痕,如今无比丑陋刺眼。
冬天终于来临了。宋氏坐在床上隔着窗纸,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面的飘雪。她呆呆望着院门,除了方才来送饭的郑姑姑,再也没有任何人来了。
她心心念念的温郎。
郑姑姑最近走得匆忙,也没有从听她口中听到有温郎的消息。
燎炉里没有炭火了,整个屋子冷了不少。宋氏裹紧了棉被,有些冷。她有些口渴,想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宋氏吃力地扶着肚子下床,来到桌前,摸索桌上的水壶,想倒水喝。
没水了。她转身看了看燎炉,她想了想。还是披了件厚披风,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拿着装炭的竹篮子,打算出院子去厨房要点火炭,倒一壶热开水。
小雪绵绵的下,冻得她鼻子都红了,宋氏呵气暖了暖冰冷的手,刚走到长廊处。
几个丫鬟闲坐在栏杆上聊着。
“你听说了吗,温少爷昨晚又带了一个女人回府里,这次听说是醉欢楼的头牌。”
一丫鬟惊奇道:“是吗是吗。”
旁边的酸道:“头牌又怎么样,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能清白到哪里去。哎,要是哪一天,温少爷看上我就好了。”
一丫头打趣道:“哈哈,小兰,你呀,就别做梦了。”
“可我不是听小红说温少爷前段日子和奉天府府尹欧阳大人的千金好上了吗,听说还是欧阳小姐主动向温少爷示好呢。”
“好像是有这个事。听守府门的思哥哥说,那位欧阳小姐这些时日还总是往府里跑。”
旁的丫鬟惊讶道:“这欧阳小姐莫不是想嫁入我们温府做大少夫人吧?!”
“那偏院那个已经怀上的丑女人怎么办?”
“啊?她呀……连做个偏房都不够格吧,即便怀了温少爷的孩子,以她的身份,给欧阳小姐提鞋都不配……”
“哐当。”宋氏听得入神,手里的东西掉了她都浑然不知。
丫鬟们一惊,纷纷回过头,看见宋氏站在那里,惊得忙缄口不语了:“宋娘子。”
回过神来,宋氏苍白着脸,朝她们颔了颔首,东西也忘了捡。缓缓转身,扶着肚子慢慢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