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
管事房那边急急传来消息,说夏婵丫头自役了。
估摸是惧怕追责受苦,自己服了鹤顶红,了断干净。
烧毁温府房屋这么大的事情,怕是十个夏婵也不够赔的。这夏婵又是个孤儿,早年就被人贩子卖进了温府为婢,举目无亲,哪有那么多钱财来赔给温府。
若是被送去官府公办,拿不出那么多钱财来赔给温府,县官老爷必然是判处重刑。亦或是按温府家法的规矩办,大夫人的手段,温府的下人们又怎会不知道。
孙姑姑皱眉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了。哪里来的鹤顶红?”
“这……,”徐管家也很是为难,问他他也不知道啊,他挠了挠头:“这夏婵丫头想死,怕是旁人也拦不住。”
孙姑姑道:“老徐,不是我说你,你如今管家的位置,也是老夫人辞退了两个管家,我趁着机会立即求了情面,你才有这等差事。你不要仰仗着是我表亲戚,就不好好尽责。莫不是你不想要这管家位置了?”
徐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没……没有,此事如今怎么办?”
“如实禀报夫人。还有,少爷的车马晌午就到府了,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你去厨房安排一下菜食热汤,派人准备好马草,清扫马厩,到时候安顿车马。”
徐管家赶忙连连答应:“唉唉,好。”
“等下,老徐,还有宋氏一事。少爷若是问起,你别多嘴,说不该说的话,明白吗?”
徐管家神色有些茫然,嘴上答应着:“好。”
以前的院子被烧毁了,宋氏被抬到了落菡院里躺着修养。
落菡院。
宋氏躺在床榻上,断断续续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每每咳嗽,她脸上的伤口就一阵痛楚。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伤寒未好又加之严重烫伤反复高烧,身子骨硬朗的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向来体弱的宋氏。
大夫说,她这身子,从此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宋氏苍白纤细的手慢慢抚上自己还平坦的小腹。
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她好像能感觉到它在她肚子里,慢慢成长着。
是温郎和她的孩子。
原本是一件会让她默默高兴的事,宋氏此时却隐隐担忧起来。
不知大夫人会不会因为观音像的事迁怒到她的孩子。
宋氏觉得自己如何都可以,但她要保护她的孩子。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屋檐房瓦的间隙流淌,形成一道道雨帘。
越下越大。
几乎要淹没宋氏的咳嗽声。
“咳咳……咳……”
“吱哑。”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蹑手蹑脚的人影晃了进来。
是温少卿。
方才马车刚到府里,简单交代几句,披风都不想解,撑起纸伞,温少卿便疾步往原来的院子走。
离开温府半个月,他太想宋氏了。想念她娇羞温婉地躲在他怀里,想念她为他捏拿按摩认真的模样。
新来的管家说原来的院子正在重新修葺,宋氏在落菡院。他迫不及待折回,一路过来了。
“咳咳……”躺在床上的宋氏浑然不知。
温少卿顿了顿脚步,怎的咳得这般厉害,莫不是病了。
只见他悄悄来到宋氏床榻边。
宋氏侧身睡着,面朝着里榻,背对着他。
温少卿轻轻拉开被褥,倾身嗅着熟悉的馨香,眼带笑意。
宋氏只觉得一双温热的大手忽然环住了她的腰。
她一愣,下意识回头。
只见温少卿的脸放大在眼前。
宋氏喜道:“温郎。”声音因为伤寒还有些沙哑。
她这一笑。
“啊!!!”
吓得温少卿惊呼猛然后缩,摔下了床。
“温郎当心。”宋氏从床上爬坐起来,凉风一过,冷得她一哆嗦。
惊魂未定。温少卿摔坐在地,抬头看着她:“你的脸!”
“我的脸……”宋氏愣了愣,摸自己的脸,当她摸到了烧伤疤痕,牵强一笑:“被火灼伤了,无碍的。”
那伤疤还未痊愈,有鸡蛋一般大小,烙在她的左脸颊。
宋氏看着温郎看她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地将头发拨到胸前,遮掩住伤疤:“温郎。”
说着,她伸出纤细的手。
“我……,”温少卿有些迟疑,看见宋氏惨白病弱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忍,别过头:“你好生修养。我还要去母亲那一趟。”
她的手在空中一顿,讪讪收了回去。温婉点头,关怀道:“温郎,外面雨大,莫淋湿着凉了。”
“嗯。”温少卿大踏步出门,头也没回。
不知是因为内心压抑愧疚没照顾好自己的女人,还是因为那张脸再也不美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宋氏什么都没说,温少卿现在只想弄清他不在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