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深知沈落的武功高强,自是不必为他担忧,只是他生性好强,自从在沈落和卓一航之间作出选择后便不再接受沈落的人情,兀自迎上了蜂拥而至的大内侍卫。沈落满心的郁闷,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运转内力,只见衣袂飘飘,以袖为刃,在人群中往来穿梭,硬是在这成百上千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很开二人运轻功逃到了一处偏僻宫殿处,却连沈落突然止住身形,开口道:“霓裳你先出宫,我去会会那魏忠贤!”玉罗刹面色一变,连沈落对他的称呼变化也未曾休息,紧紧地盯着沈落,望着沈落脸上流露出的自信,以及那眼神深处浓浓的关切,她实在是无法去拒绝,良久她点了点头。
却说沈落原路返回,只见那宫墙上的灯笼虽如繁星密布,皇宫大内又满是提着灯笼巡逻的侍卫,沈落一身衣白衣在灯火下却是特别显眼,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得穿花绕树,专拣暗路潜行,并时不时施展声东击西之技,用石块抛出去引开追近身边的卫士。最终,居然给他走到了客氏的乳娘府外。
客氏听得外面杀之声,早已吓得紧闭房门,遁入地窟。客娉婷仗剑守护,宫中无人,沈落飘然飞人,见了那架逍遥车,微微一笑,卷起车,躲进车内。宫中卫士纷扰半夜,不见有人闯出,大为奇怪,锦衣卫指挥崔应元令了魏忠贤的命令带领大队卫士正步步为营,仔细搜索,直闹到天明之后,闭宫大搜,仍然不见。
许久,宫中又已宁静如常。客娉婷本想早上出去,因锦衣卫闭官大搜,已闷了半天,这时戒严令解,宫门开放,急急驱车出外,客娉婷时时出宫游玩,卫士司空见惯,见她驱车出宫,谁敢搜索?
逍遥车果然舒服,坐在上面一点不觉颠簸,不久到了西山。客娉婷正想下车赏花,忽闻得车中有细细咀嚼之声,好像老鼠偷食似的。客娉婷怪道:“咦,这样华丽新造的车子怎会有鼠子躲藏?”正想揭开坐垫,忽然有一股力向上一顶,客娉婷跳了起来,坐垫掀开,在那长长的可并坐两人的狐裳为垫的靠背椅子下面,一个人突然坐了起来,笑道:“你好呀,多谢你的蜜枣和合桃脯。”
却说沈落入了客氏的宫殿,可是没过多久宫殿便被大队人马搜查,无奈他只得躲进这逍遥车里,光躲着还不过瘾,顺便偷了些她带来的东西吃,以致咀嚼出声。客娉婷见从车里跳出个陌生男子,便大吃一惊,又想到一个大男人躲在自己座位下面许久,不由的双颊发烫,瞬间羞怒交加,忙拔剑向沈落刺来。
沈落却不见还手,只是运转轻功躲避她的剑招,几十招过后,客娉婷非但没有碰到沈落一丝一毫,反倒累得气喘吁吁。沈落粲然一笑,接着一掌击落她的长剑,右手制住她的手腕。
客娉婷犹未罢休,那双纤纤玉指对着沈落的手腕又抓又挠,沈落却是笑得咯咯作响,开口道:“你的武功没学到你师傅几分,但这泼辣劲却一点也不差!”
听到沈落说她泼辣,客娉婷瞬间被激怒了,恶狠狠地瞪着沈落,下一刻却又反应过来,叫道:“你认识我师傅?她还好吗?”沈落犹豫了片刻,又道:“她一点也不好!她已经死了!”
客娉婷面色一变,颤声道“谁杀的?”
沈落回道:“谁也没有杀她。她是给她的贼汉子气死的,现在武林之中,得她真传的,只有你啦!她的儿子是个脓包,不顶事。你不出去扬名立万,替师门争气,你师傅死不瞑目!”话声停后,却见客娉婷两眼一翻,眼看着便要昏过去,沈落一把上前搀住了她。
没过多久,客娉婷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却正是那个躲在自己座位下的白衣人,她陡然一惊,强忍着羞意从沈落怀里挣开。
好一会儿,她的神色恢复如常。开口道:“你是谁?怎么会躲在我的逍遥车里?”下一刻,却是突然反应过来,惊叫道:“你莫不是那行刺皇帝的刺客!”
沈落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客娉婷满脸疑惑地看着沈落。沈落解释道:“点头是因为我的确就是宫中所搜寻的人,摇头是因为我并不准备行刺皇帝。”熟知剧情的沈落知道眼前的少女虽是魏客的后人,但却心地善良心怀正义,便把这次入宫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听完以为楞在原地讷讷不语,良久,他开口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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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铁飞龙等了一夜,正是忧心仲忡,见玉罗刹回来,急问经过。又不见沈落同来,便开口询问,玉罗刹一一告诉,铁飞龙听但沈落要独自去会那魏忠贤不由一惊,开口道:“这小子也太有恃无恐了吧!”玉罗刹苦笑一声,脸上却满是忧色。好一会儿,她收敛神色道道:“这次入宫却是另有收获。熊经略的遗书,我却觅得适当的人可以送了。”
铁飞龙道:“你说的是袁崇焕吗?”玉罗刹道:“正是。起初我听得旁人说他是当世奇才,还将信将疑,后来杨涟说他可继承熊廷弼,我也才不过多信了几分,现在看了他的奏疏,这人的确有胆有识,可以送书给他了。”铁飞龙道:“熊经略的遗书有关国运,不可不慎。他既然在京,我叫龙大哥打探他的住址,咱们再去试他一试。”
再说袁崇焕从关外遣散回来,听候分发,像他这般的中级将领,在宫中数以百计,兵部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拚死上疏,也无下文,这晚闷闷无聊,泡了一壶浓茶,独坐阅读孙子兵法,刚看了几页,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走进一个老头一个少女。那少女喝道:“袁崇焕,你好大胆,居然敢与魏公公作对,你还想活吗?”
袁崇焕道:“你们是谁?”玉罗刹道:“来杀你的!”从怀中抽出奏摺,朝桌上一掷,喝道:“这是不是你写的?”
袁崇焕心中一凛,想道:“我来京之后,就闻说奏疏多给客氏扣下,又听说客氏有个女儿通晓武艺。莫非我的奏疏也给客氏拆去看了,叫她女儿和卫士来杀我?”却也昂然不惧,大声说道:“是我写的又怎么样?”
玉罗刹一笑道:“你真不怕死么?”伸出纤纤玉指,在紫檀桌上乱划,说话停时,桌上已现出一个大大的“杀”字,入木数分。
袁崇焕大笑道:“我若怕死,也不上这本奏疏了,你要杀便杀,何必卖弄?”玉罗刹嗖的一声拔出剑来,袁崇焕向前一挺,“呸”的一口唾沫吐去,眼前人影忽然不见,只听得玉罗刹在耳边笑道:“还好,没给你弄脏我的衣裳,若弄脏了,你这个穷官儿赔得起吗?”
袁崇焕一怔,只见玉罗刹笑盈盈的站在他的旁边,宝剑也已插回鞘中。袁崇焕莫名所以,铁飞龙道:“裳儿,别开玩笑了。”玉罗刹捡衽施礼,道:“很好,你的确是个不怕死的英雄!”
袁崇焕还了一礼,诧道:“你们两位不是客魏派来的刺客么?”
玉罗刹笑道:“我们是给你送东西来的。”袁崇焕道:“什么?”玉罗刹解开包袱,将书取出,放在桌上,袁崇焕一见封面上所题的“辽东论”三字,正是熊廷弼的字迹,慌忙拿了起来,揭了几页,“啊呀”一声叫了出来,道:“熊经略的书怎么到了你手上?”
玉罗刹道:“你不必间。你若认为这本书对你还有用处,尽鄙收下。”袁崇焕道:“你若不说明白,我怎能要熊经略的遗书?”玉罗刹道:“你有酒吗?”袁崇焕道:“有。”玉罗刹笑道:“你既然有酒,为何不拿出来?此事说来话长,没有酒润喉,怎么说得呢。”袁崇焕大笑道:“原来如此,可惜没有下酒的东西。”心里想道:“这个女子倒真爽快!”
袁崇焕取出一壶白酒,斟了三杯。玉罗刹道:“有得意之事,便可下酒。爹,我今日可要开酒戒啦!”铁飞龙连喝三杯,笑道:“老朽在熊经略之后,又得见当世英雄,这酒戒我也开啦。”
玉罗刹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把熊廷弼将遗书托给岳呜珂,岳鸣珂托给卓一航,而卓一航又托给她等事说了。袁崇焕听得泪承双睫,向天拜了三拜,将书收了。
玉罗刹酒量不大,喝了几杯,已微有酒意。正想告辞,忽听得叫门之声。袁崇焕听她刚才所说,已知她便是名震江湖的玉罗刹,便道:“练女侠,你们暂避一避吧。”请他们进入厢房,把酒撤了,又取了一张桌布,铺在书桌之上,将玉罗刹刚才所划的“杀”字遮掩,然后开门。
进来的是个武官,问道:“这位想必是袁相公了?”袁崇焕心道:“这人恐怕是客魏派来的了?”道:“袁崇焕便是我!”那武官道:“皇爷久慕相公之名,渴欲一见。”袁崇焕道:“你是那个皇府的?”武官道:“我是信皇府的。”信王朱由检乃当今天子之弟,颇有礼贤下士之名,袁崇焕听了,又是一愕。
那武官道:“袁相公在八里铺之役,大败满洲军队,谁不知道?我们的王爷钦佩得很。”袁崇焕心道:“朝廷便不知道。这个王爷能留心边关之事,确是不错。”
原来朱由校的弟弟朱由检“即后来的崇桢皇帝”比他的哥哥要精明得多,朱由校身子虚弱,又无太子,朱由检早就把皇位视为“囊中之物”,也早就打算好在做了皇帝之后,要把魏忠贤收拾。可是他手下并无心腹大将,因此未雨绸缪,想把袁崇焕收为己用。
袁崇焕这时正是郁不得志,有人赏识,也不禁起了知遇之感,将朱由检的请帖收下,说道:“烦贵官回覆皇爷,说袁某早晚必来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