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拍了拍手,也不看那神二元,自顾自道:“若不想死,趁早滚吧!”
神二元闻言愣了愣,下一刻却难忍怒火,像他神家兄弟横行武林数十年,却是横蛮惯了,那听过如此轻视之语,双拳握得嘎吱作响,下一刻却是怒而出手,全然忘记了之前兄长惨死的模样,霎时间“七煞掌”“飞狐拳”都用了出来,反观沈落却是负手而立,渊渟岳峙,俨然一派宗师气度。一旁的铁飞龙见状不住地点头,随后却是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也该歇歇了。”玉罗刹面带冰霜地望着沈落,眼中却闪现着异样的身材。
眼看着神二元的拳头将要砸到沈落胸前,却是一招打空,沈落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他身后,神二元陡然转身,数十种拳法逐一使出,只见拳影嚯嚯,铺天盖地而来,沈落足尖轻点,腾挪躲闪,如履平地,数十招后,却是毫发无损。沈落理了理衣衫,轻笑道:“表演完了吗?该我了!”
下一刻,杀意在这一间小小的客栈里弥漫。铁飞龙瞳孔骤然收缩,紧紧地盯着沈落,紧接着他就看见眼前有一道惊虹厉电般的刀光飞舞闪动。刀光过处,那客店内的桌椅板凳被搅得粉碎,只听“咔哧、咔哧”之声不绝于耳,刀光里,这间偌大的客栈似乎也岌岌可危。待尘埃落定,已是不见神二元的身影,只见沈落以手做刀,独立场中。
这把不算刀的刀,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此刻,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对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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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过神来,却也不那惨死的神家兄弟。铁飞龙连忙上山将唐家璧的穴道解开,说道:“你回去拜上令尊,说是龙门铁飞龙问候。”唐家璧啊呀拜倒,说道:“原来是铁叔叔,怪不得有此功力!小侄今晚出丑罢了。”铁飞龙道:“年轻人受一点挫折算不了什么。”唐家壁笑着点了点头。
下一刻,却见唐家璧朱宝椿都扑去抢那包袱,玉罗刹脚尖一点,轻轻把那包袱踏着,杏眼一睁,朱宝椿连忙退后,说道:“这包袱里有千年何首乌与白狐裘子,他们要拿去孝敬魏忠贤,是我把它劫了,想留来孝敬你老。你老人家说一句:这东西我劫得对不对?”
玉罗刹道:“是么?”唐家壁急得无言以对,下一刻却从后堂出来一人,唐家壁见到来人面色一喜,开口道:“这位便是包裹的主人,个中原由你们问他便是。”来人便是唐家壁的好友杜明思,只是因为无甚武艺便躲在后堂,以免遭到误伤,只见他朝在场各人一一行礼,然后昂头说道:“这两样东西是想送给魏忠贤,但我是要拿它去救人的。左都御史左光斗是俺的舅舅,他和杨涟等联合上疏,给魏忠贤下了天牢,陈巡抚读了邸抄,通知我赶上京都,设法营救。我既无法与奸阅相抗,迫得忍辱求情。左光斗是东林正人,天下共知,我救他又有何不对?”
玉罗刹怔了一怔,道:“好,包袱给你。”接着只见朱宝桩满脸歉然道:“你们何不早说,既然是为了救人,我也不劫它了。”之后就拱手告辞,返回山寨。
唐家壁杜明思上前叩谢,玉罗刹眼珠一转,想到到自己也欲入京送书,便道:“我与义父正欲如入京,和我们顺带护你们入京如何!”铁飞龙也笑着点了点头。
唐家璧二人喜出望外,对玉罗刹拱手道:“多谢练女侠在下感激不尽。”铁飞龙看了看沈落,开口道:“沈小子,你呢?要不要与我等一同入京。”
沈落闻言动了动嘴唇,突然看瞥了一眼刚收的徒弟杨云骢,下一刻,轻轻地点了点头。玉罗刹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失落,接着便消失不见。
突然,沈落轻笑道:“我刚收了这个小子却是不能撒手不管,一个月后待我将骢儿引入门后便入京去找你们。”
玉罗刹满脸异色,冷冷道:“谁要你来找!”可眼角却是缓缓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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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玉罗刹等人一路同行,路上交谈,玉罗刹才知道杜明忠原来也曾在熊经略幕下作幕,管办文书,也认识岳呜珂。玉罗刹不禁说道:“熊经略死后,后继无人,边防败坏,明朝的江山怕快要完了。”杜明忠道:“不然,不是后继无人,是怕朝廷不予重用。”玉罗刹心念一动,问道:.“你看谁可继承熊经略,重镇边关?”杜明忠道:“辽东军中的食事袁崇焕就是当世奇才!他本来是一个七品县官,为熊经略赏识,保他巡边,广宁那役,熊经略被王化负所累,大败弃城,袁崇焕单骑出关,遍阅形势,回来请兵,自顿守辽河以东,可惜那时熊经略有五千部众,朝廷又不肯派兵。后来在兵败将逃之际,熊经略叫他去经理军事,安置游民,白天敌军出没,无法活动,他就在晚上深入荆棘蒙茸虎豹潜伏之地,走遍敌后乡村,把游民百姓重组起来。所以后来才有八里铺的小捷,才有在山海关对峙之势,要不然清兵早人关了。”
玉罗刹心道:“倒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三人来到京城,已是正月下旬,这一日进了城门,便见街道乱哄哄的,数十名京官抬着魏忠贤的金身塑像,打锣打鼓在北京街道游行,市民远远的瞧热闹,低声唾骂。铁飞龙一问,才知是给魏忠贤建“生祠”。
其时是天启四年,魏忠贤操纵朝纲,权倾中外,民间的童谣道:“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委鬼”是“魏”字,“茄”与“客”同音,从这童谣,亦可见客魏势力之大。朝中阁臣魏广征认是他的侄子,阮大针、崔呈秀、顾秉谦、傅樾、倪文焕、杨维垣等大臣俱拜忠贤为父客氏为母,浙江巡抚潘汝桢并首先倡议为魏忠贤建立生祠,继之全国各地都纷纷建立,真是集尽人间无耻之大成,最后在北京也建起来了,自称“读孔子书”的监生陆万龄并上颂德表日:“孔子作春秋,厂臣作“要典”:“厂臣即魏忠贤。”孔子诛少正卯,厂臣诛东林党人,礼宜并尊,岁祀如孔子。”这些话也真亏他说得出来。
玉罗刹看到那些大官的无耻模样,气得几乎要拔剑去乱杀一通,铁飞龙把她拉开道:“别看了,我的胃几乎要作呕啦!”
到京之后铁、玉二人和杜明忠唐家壁分道扬镖,铁玉二人住在长安镖局,杜明忠则投靠他的表亲兵部大员孙承宗。分手时,玉罗刹微微冷笑对杜明忠道:“你去向魏忠贤贿赂求情,我看未必有效。”杜明忠道:“我是尽力而为,将来也许还要请你们帮忙。”铁玉二人见他虽然有点糊涂也还不失为正人君子,便把长安镖局的地址给了他。
长安镖局的总镖头龙达三是铁飞龙的好友,见铁玉二人到来,自是殷勤招待。晚饭之后,玉罗刹问起杨涟被捕下狱的事情,龙达三叹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哪!”
铁飞龙追问所以,龙达三道:“阉党兴东林党之争,你们是知道的了。阉党就是魏忠贤的党羽。魏忠贤自封“九千岁”,手下的大官也成了“千岁爷”。他门下的文臣武将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称号。他们专反“东林”。“东林”本来是因被贬大臣高攀龙于孔谦等在无东林书院讲学而得名,到了现在,凡一切正派人物,都被冠以“东林党”的帽子,成为罪名了。魏忠贤的党羽王绍徽把东林党中重要的人物百零八人编为“点将录”,比之为“梁山泊百零八将”他们阉党自称“正人”,而把“东林党”贬为“邪派”,准备按名单一一陷害。杨涟、左光斗、袁化中等在“点将录”中都是名列前茅的人物。”
玉罗刹怒道:“真是颠倒是非,成何世界!”龙达三续道:“熊经略被害死后,杨涟见客魏专横,愤不可遏,上疏劾魏忠贤廿四条大罪,不料上疏的第二天使有旨谴责杨涟。朝中正直的大臣都被激怒了,一面联合上疏,一面准备在皇帝坐朝时面奏。魏忠贤只手遮天,居然阻止皇帝一连三天不坐朝,在三天中他的布置已经完成,到了第四天,魏忠贤反以“和熊廷弼勾结”的罪名,把反对他的为首人物: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袁化中、周朝瑞等六人逮捕下狱,关在北镇抚司大牢。魏忠贤好不阴毒,说他们曾接受熊廷弼的“赃款”,要向他们“追赃”,他们都是穷官儿,那交得出什么“赃款”!于是便五天一比,每“比”打四十棍,夹五十,今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之中,有几个熬不了刑,也曾授意叫有钱的门生亲故筹款“缴赃”,可是那“赃款”多寡任由魏忠贤开口,“缴赃”总缴不够,反给魏忠贤多辟了一条财路。”
玉罗刹拍腿叫道:“可惜了那枝千年何首乌!”龙达三道:“什么?”玉罗刹一笑不语,道:“好呀,今晚我就瞧杨涟去。”龙达三道:“北镇抚司,非比寻常所在,姑娘不可造次。”玉罗刹大笑道:“皇宫大内,我尚自进出自如,北镇抚司算什么东西?”却是全然不惧
玉罗刹和铁飞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便换了夜行衣服,直奔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