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铁珊瑚在率领饥民打败官府残兵后,便领着一众女兵回返明月峡。刚近明月峡便被一众朝廷卫士堵住了去路。领头一人正是金独异,另有锦衣卫高手应修阳。连那之前被沈落击穿手腕的慕容冲也赫然在列。见到来人铁珊瑚却是面色从容,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碧玉长萧。
铁珊瑚把玉箫凑在唇边,鼓气一吹,箫声几个转折,越吹越高,清峻之极!金独异道:“哈,你还有闲心吹箫。”忽然脚底一阵震动,山上响起轰轰之声,应修阳大叫:“不好,雪崩!”霎时间磨盘大的山石,和冰雪杂在一道,滚滚而下。
原来明月峡两边山峰的积雪,正在这春暖花开的时候,解冻雪融,每年解冻之时,山口都要被山上倒塌下来的山泥石块所封。
金独异等三人武功卓绝,在满山雪块飞滚之中,腾身跃下山谷,耳际轰轰之声,震耳欲聋,尘砂弥漫中只见铁珊瑚拚命飞奔,慕容冲大叫一声:“那里走!”双臂一振,从地掠起,凌空扑下,铁珊瑚再把短箭吹出,金独异已有防备,横空一掌,把短箭打落,左手往下一扑一抓,抓着了铁珊瑚颈项。
铁珊瑚顿时半身麻木,动弹不得,叫道:“练姐姐快来!”慕容冲笑道:“我就是要等你的练姐姐!”雪崩之声惭止,慕容冲回头一看,山口已被山泥岩石堵塞,非有绝顶轻功,不能从峭壁那边爬下来,除了金独异和应修阳已进入山谷外,其他卫士都被阻隔在山口之外。
慕容冲挟起了铁珊瑚,愁道:“弟兄们都被搁在外面,若然练霓裳带女兵杀下,咱们可是寡不敌众!”旁边应修阳道:“既然擒了这个丫头,不如先回去吧。玉罗刹这女魔头自恃武功,胆大包天,她结义的姐妹在咱们手中,她一定会舍命来救。那时咱们反客为主,以逸代劳,更占便宜。”
慕容冲道:“好,那么咱们快爬山走吧。”三人攀登峭壁,慕容冲武功卓绝,轻功虽然不及玉罗刹佳妙,亦自不凡,挟着铁珊瑚攀登峭壁,仍然如履平地。应修阳武功稍逊,但空手攀援,也能亦步亦趋。只是苦了金独异,他武功虽高,脚踝所中的创伤尚未完全平复,在平地行走,尚没什么,跳跃攀援却是不便,走几步,歇一歇,慕容冲甚不耐烦,对应修阳道:“你扶他一把吧。”应修阳的轻功仅能自顾,心中很不愿意,无奈这是慕容冲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去扶。慕容冲歇脚等候,胁下挟着的铁珊瑚忽然尖叫一声,慕容冲喝道:“你找死么?”抬头一看,忽见山峰上有一条人影,疾苦星丸,飞跃而下,金独异惊道:“是练霓裳来了?”
待那人影渐近,却是一个翩翩少年,着白衣,腰间悬着个酒葫芦。正是沈落!
沈落一来便看见了被慕容冲擒住的铁珊瑚,也不多说,一个纵身来到慕容冲身前,连出数掌。掌法虽然拙劣,但胜在出手奇快,慕容冲猝不及防之下,忙撇开铁珊瑚,连退数十步。
沈落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铁珊瑚,只见她白皙的脖颈上一条深色的勒痕格外扎眼,眉头一皱,转向慕容冲道:“你这蠢货莫不是一只手残了还不够,还要搭上另一只手不成!”
旁人听了不明所以,慕容冲却面色大变颤声道:“那救了练霓裳的人莫非便是你?”
沈落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从远处山峰上出现两条人影,只是不久又被第三条人影所阻,其中一条并不下来,而是疾掠过一个个的峰头,向明月峡那边主峰奔去,这人看来似是女人,另两条跃下来的人影在危岩怪石之间隐现,不久便停了下来。
再说练霓裳和卓一航走到山头眺望,忽听得山风中送来的闷雷之声,练霓裳叫道:“前山雪崩啦!珊瑚妹子一定被阻在外面了!”正想下山突然一道人影闪现,定睛一看,却是红花鬼母。原来沈落只是击昏了这红花鬼母,没多久她便醒来了,见练霓裳二人正要离开,那肯罢休,便连忙阻拦。练霓裳瞥了眼飞奔而来的红花鬼母,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卓一航道:“你在这里候她,我回山寨一会便来。”说着身形一转,撇开红花鬼母兀自要下山去,只留得卓一航来与之纠缠。
红花鬼母望着挡在身前的卓一航,喝道:“臭小子给我让开?”
卓一航躬腰问道:“老前辈有何指教,与我说来也是一样!”
红花鬼母道:“不干你事,你叫那玉罗刹来!”卓一航道:“老前辈,你稍待一会,她去去便回。”
红花鬼母见那练霓裳已消失在视线中,已是大急道:“哼,你是替她施缓兵之计,老娘可不上你们的当。”红花鬼母左掌一推把卓一航推开,奔上前去,几个飞纵来到山下明月寨前。
待她来到寨门前,练霓裳已是入的寨内,寨门紧闭。红花鬼母大怒,暗运内家真力,呼的一拐,把寨门打裂,运掌一劈,寨门倒下,女喽兵纷纷逃避。
练霓裳飞奔而出,大怒喝道:“红花鬼母,你敢打崩我的寨门?”刷刷两剑,直刺红花鬼母前心,红花鬼母震拐一挡,练霓裳已疾如飞鸟般掠过她的头顶,抢上高地,喝道:“来,来,来!咱们再斗三百回合!”
红花鬼母反手一扬,喝道:“你把我家那口子藏那去了,还不还我!要不然今日绝不与你干休!”却说这公孙大娘出门寻那金独异,寻到那观内,却受了一名锦衣卫的诓骗,说是金独异让练霓裳抓走了。她便连忙追到了明月峡。
对面练霓裳明知她必是被人欺弄,但恨她打塌寨门,气在头上,也不详加分辨,冷笑喝道:“你不替我修好寨门,我认得你,我的剑认不得你,就是你想干休我也绝不兴你干休!”说话之间,手中宝剑已连发了六七个辣招,真是快速之极!
红花鬼母大怒,龙头拐杖横扫直格,呼呼挟风,便在山寨之前与练霓裳大战起来!红花鬼母救夫心切,又恨练霓裳对她无礼,这回竟是拚力攻击,拐重如山,练霓裳在明月峡苦修了三年内功,仍感到招架不易。可是练霓裳轻功卓绝,红花鬼母打得砂石纷飞,却也打不着她!
练霓裳忽而笑道:“哈,三年多来,没有这样痛痛快快打过了!”棋逢对手,精神倍长,把七十二路反天山剑法使得凌厉无前,剑式展开,天矫如神龙飞舞,击刺撩抹,乍进乍退,倏上倏下,时实时虚,无一招不是暗藏几个变化,无一招不是妙到毫巅。
红花鬼母强攻不下,大怒喝道:“好,我与你拚啦!”拐掌兼施,打得越发凶猛,那枝龙头拐杖,劈扫盘打,恰如骇电惊霆,无一招不是奔向练霓裳要害,左掌更用排山掌力,荡气成风,震歪练霓裳的剑点,这时却见卓一航追到了寨门前,大叫:“有话好说!金老前辈确是不在这里!”两人比拚正烈,那肯收手,连分神说话都不愿意,双方以攻对攻,不到半个时辰,已拚了三百多招了!
这番激战与三年前的一战却是不同,上次练霓裳乃是趁其不备才捡了便宜,这回却是双方都硬碰硬,练霓裳剑招虽狠,轻功虽妙,内家真力不如对方,拚一久,惭觉呼吸紧促,处在下风。
卓一航焦急无计,要插手也插不进去,蓦听得红花鬼母喝道:“着!”龙头拐杖往上一抽,顺势反展,疾如闪电,把练霓裳的宝剑压在下面,左掌反手一扫,掴向练霓裳面门!
女喽兵惊呼中忽听得玉罗刹一声娇笑:“这可不见得!”也不知她使个什么身法,在间不容发之际,居然从红花鬼母杖底钻出,反手一剑,以牙还牙,剑尖又指到红花鬼母心窝。
原来练霓裳自三年前一战之后,把红花鬼母认为平生劲敌,苦心积虑要破她的杖法,虽因内家真力不如对方,破她不了,但对她的杖法路道已经摸熟,临危之际,仗着轻功卓绝,在她两招相接之际,骤然逃出!
却说沈落在山下望见山上的变故,心知练霓裳此番必定凶险,欲前去相助,便不再藏拙,想要速战速决。
沈落如今虽内力尽失,但于刀之一道的感悟仍在,那一身诡异奇绝的魔刀刀法犹为精熟。下一刻只见他随手一抄,从身旁的女喽兵手上借来一把朴刀,长刀在手,众人只觉得沈落的气度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独异三人望着沈落,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乃是一头择人而嗜的猛虎,猛虎中的猛虎!
而一旁的铁珊瑚一脸惊愕地看着沈落,眼神中闪现着奇异的光芒,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断不会相信眼前这人便是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沈落右手攥着刀柄,原本平平无奇的朴刀此刻爆发出了最耀眼的光芒。
金独异三人,没有谁敢于直面这把刀,但他们却不得不面对,因为刀已出鞘…
刀似乎很慢,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那绚烂的刀光,又似乎很快,因为他们看不见那黑色的刀刃。
慕容冲壮着胆子拔出了长剑,为什么没用掌法?因为他害怕失去另一手掌
可是剑光还没到,刀已破入了剑光,逼住了剑光。
然后刀已在咽喉。
沈落的刀,慕容冲的咽喉!
接着刀已入鞘,鞘已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