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早朝,文武百官踏出未央宫前殿,顺着由雪白大理石铺就的坡道走下来。三五一群,总是叽叽嚷嚷地说着。
“看来,皇上这次是铁了心不肯废黜太子。哎,看来淮阳王是无望了。”
“太子柔仁,固然是好。只是日后为帝王了,此必不利于江山社稷啊!”
“皇上圣明,他的决定岂由你们质疑?”一声霸气的声音响起,就已见萧望之站在他们身前。
“萧太傅!”刚刚议事的官员有些惶恐,忙行礼各自散去。
“哼!一群攀附权贵的小人!”萧望之猛地一甩袖,有些愤愤然地看着这些与张婕妤勾结的官员。
……
暮春的阳光柔柔地洒到红瓦飞檐上,闪烁起一层迷离的光泽。绕过嶙峋的假山,直径可来看到坐落在花木丛中的雅亭。雅亭四面垂下琉晶花帘,如雪花般轻柔的薄纱隔在最外层。亭内安置着金錾雕花的熏笼,丝丝缕缕的白雾随着飘动的纱帘浮散出来,飘飘渺渺。
雅竹匆忙走进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太子妃娘娘,奴婢刚从苏公公那里得来消息。皇上今日去上早朝了,还回绝了那些力挺淮阳王为太子的大臣。说是太子不容更改,此事也不得再议。”
“知道了。”王政君暖暖一笑,终于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她低头拨弄着身前的琴弦,悠悠曲韵,穿透了轻帘纱帐。她轻弹着,指尖的琴音仿若行云流水,淙淙流淌而出。欢快婉转的曲子,让人想到了初春的繁华盛开,好像不经意间就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
“太子妃娘娘,陶小姐来了。”宫娥清脆的声音,在帘外响起。站在亭内的灵涓闻声,忙去掀开纱帘,斜挎在两边。
“民女陶淑儿叩见太子妃!”陶淑儿敛身行礼,身姿端正,眉目间有说不出的端雅温和。
“起来吧!本宫这里容不得那么多的礼节。”王政君抬眸细细打量着她,原来她就是萧育带回的女子。果然是大家闺秀的出身,举止优雅,让她说不上的喜欢。
审视片刻,王政君才淡淡地问:“这段日子,在萧府住着可习惯?”
“还习惯。”陶淑儿颔首低头,也不多答。到底是官宦家出来的女儿,言语谨慎,举止谦恭。
王政君看着,打心里的满意。有这样的女子陪在萧育身边,她总该是放心的。只是,希望萧育娶陶淑儿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父亲的临终托言,而会真正地和她幸福地生活下去。
随后,王政君聊到诗词歌赋,陶淑儿也是随手拈来,却不自傲。和王政君闲聊了一会儿,陶淑儿竟跪下,“太子妃娘娘可否帮帮淑儿?
“起来说话!”王政君扶起她,一丝疑问漫上眼帘,“有什么就尽管说吧,在本宫这里,你可不算是外人。”
“淑儿恳求太子妃劝萧育取消婚约!”陶淑儿抿了抿嘴唇,温婉的面容下,那一双明亮美丽的大眼睛闪着不可置信的坚定。
“为何?”王政君一惊,“难道你不愿嫁给他?”
“不,只是……”陶淑儿低下头,有些许为难,半响才缓缓说,“只是淑儿不想委屈了他!淑儿知道他无意迎娶,若非淑儿父亲,他也不会……其实,淑儿并不要他报答,也不要他为了应允父亲的承诺而娶淑儿。淑儿只是希望他能开心,希望他能幸福……”
“你如何断定他娶了你就不会幸福呢?”王政君抬眸看她,眼里流转的淡淡光华,似有在笑,又似无笑,“其实,纵然是你求本宫,本宫也没有那么的本事让他取消婚约。因为娶你,是他自愿,更是他向皇上请求的。相信本宫,他此生不会负你!”
“这……”陶淑儿虽有些诧异,心里却是暗暗高兴着。
王政君摩挲着微烫的杯盏,有些出神,半响才说:“答应本宫,好好待他,尽你一切能力让他开心。”
“恩。”陶淑儿点点头,起身,端庄地敛身一拜,“多谢太子妃!”
“政君姐姐!”轻然响起的声音,扰乱了王政君的思绪。她回过神,顺着声音便看到了芷冉灵动天真的身影。就像是一抹绚丽的彩霞,“哗”地一下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陶淑儿?”踏上亭台的芷冉一愣,目光注视过来,有些不悦,“你怎么也在这里?”
“淑儿小姐是我请过来的。”未等陶淑儿回答,王政君已答上话。
芷冉有些微楞,随之抱着双臂傲然地说:“陶淑儿,你可真有本事,住进了萧府不说,还能进宫见太子妃!你说,你是往宫里塞了多少金子啊?”
“芷冉,不许胡闹!这可是你未来的嫂嫂!”王政君出声喝止。
“嫂嫂?”芷冉楞住,突然转过身笑着的她,用手指玩闹地对向王政君,“政君姐姐,你在跟芷冉开玩笑是不是?萧育哥哥怎么会和她成亲?”
“我没有开玩笑,这事是真的。”王政君沉静地看着芷冉,顿了顿又说,“而且,这是皇上亲自下旨,也是你萧育哥哥亲自答应的。怎么,你不替你萧育哥哥高兴?”
“不可能,不可能……”芷冉往后退了退,疑惑的目光环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却见她们都颤颤地点头示以肯定。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们骗我!”芷冉摇摇头,撒气般地跑开。
“怎么了这是?”王政君有些不解,“芷冉……”
陶淑儿看着,心里多少是有些难过的。看芷冉这样子,该真是对萧育……陶淑儿上前,轻声道:“太子妃娘娘,芷冉她……”
“随她去吧,她就这脾气,没什么大碍的。”王政君叹了口气,也许,真得嫁给淮阳王为妻之后,芷冉才改得了这泼皮的性子。
夕阳西下,温暖的橘红色光晕投射在青翠的树林上。芷冉一个人对着三三两两的马坐着,青绿色的草丛蔓延成碧绿色的湖。
马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萧育哥哥突然就要成亲了。为什么他们所有的人都这样说?我想问萧育哥哥怎么回事,可是他还在和太子商议公事。知道吗,我真的很难过。我不想萧育哥哥成亲,我不想……
芷冉的眼底有些湿润,眼泪却终是没有流下来。
淮阳王刘钦跑过来,朝她一笑,“我还到处找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芷冉没有答话,拉住缰绳,摸了摸马头上的白须,“今天我们赛马怎么样?”
“啊?”淮阳王刘钦有些莫名其妙,这倒是芷冉第一次主动要求骑马。
芷冉随即一翻身,利落地上马,“我先走了,看你追不追得上我!”
棕色的骏马如狂风般奔腾前进,踏起一路飞扬的尘土,就这样在淮阳王刘钦眼前潇洒地绝尘而去。他愕然地看着那一抹俏丽的倩影,不似弱不禁风的深闺淑女,却是那般倔强率真,活泼得如骄阳下最绚丽夺目的。
眼看就要被落下,淮阳王刘钦轻暖一笑,使劲夹了一下马肚子,“驾——”
一声清亮的厉喝,胯下的马吃痛,嘶鸣了一声,就开始急速狂奔起来。
风在芷冉耳畔“嗖嗖”地划过,两边的青翠树木哗哗地连成一条线,宛若一道翡绿色的丝带。芷冉鞭策着马,跑得越来越快。一声响亮的嘶鸣,整个人就被狠狠抛了出去。
“啊——”芷冉惊慌地看着树林的景物在眼前飞快地倒转,闭上眼,想着摔下马的自己会变成何种境地。是少一只胳膊,少一只腿的伤痕累累,还是摔得粉身碎骨,就此死翘翘?
“芷冉!”在那一刻,淮阳王刘钦腾空一跃,一只强有力的手臂迅速搂住她的腰肢,将她飞坠的身形稳稳抱在怀里。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芷冉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容俊朗的刘钦。近在咫尺的距离,一双清澈如明泉的深眸,让芷冉惊慌的心瞬间安稳了下来。原来自己没死呢!
“谢谢啦!”芷冉喘了口气,从淮阳王刘钦怀里挣扎着下来。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在和我赛马,倒像是在和我赌气呢!”淮阳王刘钦笑着,将马栓在树旁,看她说,“只是,这次我倒真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