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音乐教室
春日既来。
四月恰逢冬与春的交界,窗外肆虐的寒风时不时发出一阵咆哮,室内却因着暖气的缘故不受一点影响。和香蕉树绿油油的树叶融为一体的那只变色蜥慵懒地将身边的飞蝇卷入口腔,拆吃入腹。樱兰host部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仿佛置身于南国之春,流连忘返。
听环学长说冰帝学园的校庆就在这几日,藤冈春绯每天翻弄日历掰着手指,服务意识也连带拔高好几个层次。
因为,她终于能尝到传说中的金枪鱼了。
想到让她魂牵梦绕的金枪鱼,藤冈春绯的思绪顿时飞远。
那应该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场所,头顶是一盏繁复的水晶吊灯,脚下猩红的地毯绵延好几米。宽敞的餐桌整齐得摆放,桌上成列着一叠又一叠口感凉爽润滑的……
“春绯,根据我的纪录,你的欠款还有……”
刚走神没多久便被副部长抓个正着。
藤冈春绯连连讨饶,只为自欺欺人地不去听那个天文数字。
那个后缀好些零的数字,光是听一听就能把好不容易提起的斗志生生湮没在绝望里。
眼见藤冈春绯被责难,埴之冢光邦兴致冲冲地奔到凤镜夜身旁,扯了扯他的手肘问道:
“小润说我能去冰帝的校庆,小镜同意吗?”
“……”
凤镜夜搁下笔,“啪”地一声合起笔记本。
他顺势推了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清了清嗓子,准备一番长篇大论:
“honey前辈,如果我的记忆力没出现问题的话,这是你第五次问我相同的问题。能麻烦honey前辈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乐此不疲吗?”
凤镜夜强行压抑想要扶额哀叹的冲动,他很无奈。自从有栖川润拜访host部之后,honey前辈和常陆院兄弟便时不时地提及她的名字,语气中不乏探究之意。
想他一向自负于自己细致的观察力,怎么以前从没发现honey前辈体内蛰伏的,丝毫不亚于常陆院双子的八卦因子呢?
难道honey前辈其人深藏不露?
还想从honey的神情中探寻出他伪装单纯的蛛丝马迹,名不副实的学长就被铦前辈以一块高级蛋糕引诱到别处。
凤镜夜望着他跳脱的背影,暗斥自己思虑过甚。
回身时恰巧碰上藤冈春绯面色踌躇,凤镜夜感受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什么事?”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有栖川学姐说冰帝校庆上有金枪鱼,这件事是真的吧?”
“……闭嘴。”
凤镜夜似乎能够预见自己被折腾到神经衰弱的日子近在咫尺。
他重新翻开笔记本,目光在客人名单上游走一圈。
春日崎奏子。
她怎么又换指名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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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崎应当是host部接待的客人里最特立独行的一位。区别于其他客人指名专一的行事风格,顶着珠洲岛享未婚妻头衔的春日崎却有隔三差五更换指名对象的坏习惯。对这位身患“男公关漂泊症”的大小姐,凤镜夜本不欲多加过问,奈何须王环天生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角色。
听完春日崎与珠洲岛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host部的帝王当即决定要帮助这对愚蠢的恋人达成完满的结局。他绞尽脑汁为这次作战活动取一个滑稽的名字,命名为:
傲娇公主vs软弱王子大作战!
看来,须王环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是根深蒂固了。
凤镜夜蹙眉看向在教室角落用马克笔制定作战计划的部员们,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孩子她妈……”
须王环幽怨地转身,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然,这家伙每一次的异想天开都得仰仗自己去实现。
凤镜夜就着笔记本读出有关春日崎的资料。
“据我所知,春日崎公主对茶具知之甚少呢。”
珠洲岛贸易生产的瓷器主要销往国外,是以,在国内市场占有的份额不如有栖川家。
正因为经营重心有所偏颇,珠洲岛与有栖川两家关系和睦,业务往来也相当频繁。
近些年有栖川家致力于开拓国外市场,而珠洲岛贸易在国内市场的销量亦呈稳步上升趋势。
其中必定有两家互惠互利的因素存在。
那么……
“我想当务之急是帮助春日崎公主填补一下她紧缺的茶具知识。各位不觉得共同语言是维系两人交往的重要纽带吗?”
为春日崎补习茶具知识?
众人面面相觑,若说用几个茶具品牌糊弄不在行的大小姐,他们尚能信手捏来,但对象是浸淫在茶具行业多年的珠洲岛享,这难度未免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
没料到竟会形成部员之间互相推诿的局面,须王环有些挫败。
有感于同伴的迟钝,凤镜夜握紧手里的笔,眼中是猝然逝去的懊恼。
最后还是honey前辈发挥聪明才智,先声夺人:
“人家记得小润家里是经营茶具的说。”
故作天真的语气让凤镜夜一阵恶寒。
不过好歹顺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得以顺阶而下。
寻求有栖川润的帮助是凤镜夜最初的打算,但是这个方案必须通过他人,而非自己之口说出。
只要是除却他之外的第二人提及有栖川这个名字,那么凤镜夜充其量就是个牵线搭桥的角色。那些质疑自己与有栖川润关系的声音也能适可而止。
虽然结果殊途同归,其间过程却有本质区别。
在确定有栖川的想法之前,凤镜夜不希望过早地为两人的关系定下框架。
他已经受够部员们无端的揣度了。
拿出手机翻阅通讯簿,视线定格在备注为“有栖川润”的号码上,思忖半晌,拨弄键盘的手指倏然顿住。
凤镜夜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抬起头,唇边的弧度温柔得教人沉沦。
“为了彰显host部的诚意,我还是亲自去找一趟有栖川小姐,各位有异议吗?”
直觉提出异议会死无葬身之地,众人忙不迭地摇头。
至于他们眼眸里悦动的八卦光芒,凤镜夜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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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部男子更衣室
忍足侑士比规定集合时间提早二十分钟到达正选专属的更衣室。
气定神闲地打开房门,他惊愕于眼前的事实,转而又会心一笑。
入目所及是一副摩肩接踵的景象,提早到达的同伴或刚把校服褪至胸膛或堪堪将一双手套入正选队服。无论进展如何,比之忍足都算是捷足先登了。
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一番,所幸他不是最迟的那个。
忍足侑士由衷地感谢至今仍不见踪影的芥川慈郎,正因为他的存在,忍足才免于垫底的命运。
正欲与同伴招手示意,迹部景吾已然不耐烦地发话: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大爷滚进来。”
猜想部长大人今日心情欠佳,忍足反手关门,识相地谨遵迹部教诲,灰头土脸的模样与先前的悠闲判若两人。
漫不经心地瞥一眼身旁呈待命状态的桦地崇泓,迹部景吾捋一把垂坠在前额的刘海,复又吩咐道:
“桦地,立刻把慈郎那个贪睡鬼揪到本大爷面前!”
“是!”
对于迹部景吾的命令,桦地向来是无条件服从。
正待迈出找寻芥川慈郎的第一步,向日岳人偏偏疑神疑鬼地出声阻拦。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虽是黄昏时分,但向日这般阴森的论调也足够惊悚。
屏息凝神地聆听一阵,仿佛隐约能听闻轻微的呼吸声。
众人的面色俱是一白,身为网球部长的迹部景吾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在桦地背后轻轻一推:
“桦地,本大爷命令你前去找出声音的源头。”
“……”
桦地一反常态地不答话,庞大的身躯却默默地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前进。
其余人紧跟在桦地身后,没有比他宽厚的背脊更牢靠的屏障。
几分钟后,他们在贴近墙角的一排储物柜后找到声音的源头---沉睡的芥川慈郎。
蓬松的浅棕红卷发耷拉着,慈郎双眼紧闭,鼻腔时不时发出绵长的鼾声。
被众人紧盯的他丝毫未觉,口中甚至还模糊地梦呓:
“这……我……不,迟到。”
嗜睡成痴的芥川慈郎之所以将他补眠的地点从空气清新的茵茵草地换到这么个不算太宽敞的房间。为的是彻底杜绝自己在训练中迟到的可能性。
把他的良苦用心猜出大概,向日岳人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同时也压抑住心间涌上的酸涩。
慈郎这个家伙真是够……笨的。
时光如汨汨流淌的江水,向前的态势任谁都无法扭转。
对于那个终将分道扬镳的未来,他们心照不宣。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把握住现在的每分每秒,不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被桦地倒挂在肩膀上的芥川慈郎由于呼吸不畅逐渐醒转,他甫一醒来就听见向日岳人铿锵有力的战帖:
“慈郎,我明天一定第一个到!”
“前辈,我会以下克上。”
日吉若对箴言的实践又扩展到全新领域。
“切,最先到的会是本大爷。”
宍户亮不服气地扯了扯后脑勺的帽檐……
目睹众人忽然高涨的斗志,忍足侑士顿感自惭形秽。
他作势干咳,心虚的保证在他人掷地有声的宣言下黯然失色。
“明天,我提早三十分钟到好了。”
嗯……他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