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洗完澡的韩栋送回审讯室,林遥一转身出去了。他抓住走个对面的葛东明,质问:“田野呢?怎么不叫他来审?”
不说这事可能葛东明还真把田野忘了,林遥这么一提,他来了脾气,“你说呢?你把樊博士气的到组里来投诉,我不找个好人给她,她能善罢甘休?”
“田野去了v市?”
“你和司徒到王铮家之前他就动身了。”说着,戳了戳林遥的脑门,“你就仗着有司徒给你撑腰使劲闹吧。”
“我什么时候指着他了?”林遥不忿地反驳,“再说了,你不也是拿他当免费劳工使唤,你算算,这都几
年了?”
某人尴尬地挠挠鼻子,说你们继续闹腾,赶紧把这案子闹腾明白了最好。
林遥跟在葛东明身后一个劲儿偷笑,抬头间,刚好跟韩栋的眼睛对上。林遥忽然发现,韩栋似乎无视了葛东明,只看见了自己。
按照司徒彦给的建议,葛东明需要先问几个不想管的问题。他打开记录本,看着洗过澡仿佛脱胎换骨的韩栋,问道:“你以前在哪里工作,工作了多久失业的?因为什么失业?”
“失业有三年多了。”韩栋说,“之前在盛茂科技有限公司当文员,就是整理一些资料的工作。后来他们公司裁员,我就失业了。”
坐在葛东明身边的谭宁,立刻在互联网上查询这个科技有限公司,结果却发现这家公司于两年前破产倒闭。查不查?哪去查?一堆麻烦。
林遥问韩栋:“你的经济来源只有翻译么?平时都跟哪些出版社有业务往来?”
“挺多的。”韩栋一口气报出六七家出版社,但是连编辑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只说,那些编辑都是在聊天软件上跟他联系,用的也都是网名。
这个更麻烦,林遥只有耐心地记下些古怪的网名,安排其他人去调查一下。估计时间不会很快。
林遥又问:“15号晚上零点到一点之间,你还在上网么?”
韩栋回答:“零点还在,零点十几分下线了。下半夜我的神智不怎么清醒,怕弄错工作,所以就下了。”
“在线过程中,有跟谁聊天么?频繁的。”
“有吧。我记得不清楚。你们可以去查我的聊天记录。”
那边的谭宁已经用韩栋的号码登录,好家伙,好友全满状态,最近联系人更多。电脑右下角的标示滴滴滴往外蹦,光是听提示音都觉得几乎耳鸣。
林遥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索性换了一个与案件毫无关系的问题,“你知道么?从下月一号开始无业人员的低保多了四道手续,审核特别麻烦。官方说法是打着低保骗政府的人太多,需要谨慎一点。你觉得这么做,谁受益?”
这是什么问题?韩栋糊涂了,他那双无神的眼终于露出不解的目光,看着林遥好半天,才说:“我,我不拿低保。”
“我知道你不拿。”林遥说,“我只是问你,你觉得这么麻烦的规定下,谁最受益?”
“谁?”韩栋为难了,他想了很久,才说,“老百姓吧。”
林遥轻轻地哦了一声。桌子底下踩踩葛东明的脚,暗示他:你继续。
葛东明继续审问韩栋的时候,林遥几乎没怎么开口,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韩栋。发现,这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内容”,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是的,自从自己那无厘头一样的问题之后,韩栋的心活了。
林遥装作口渴的样子离开了审讯室,走到隔壁的监控室里。
司徒彦一直坐在监控室里看着韩栋的一举一动,发现林遥进来,他笑着竖起大拇指,“那个问题不错。话说,这种信口开河的询问方式,我以为司徒更擅长。”
“老实人骗人一骗一个准儿。”林遥打打趣着。随即,他的脸色一正,“以你看,我骗到韩栋了么?”
“不好说。”司徒彦摇摇头,“目前来看,他很有可能是王铮案的凶手。他过于在乎你那个假问题,因此而在心里产生了动摇。”
林遥有些疑问,却又抓不住要领,只好直白地跟司徒彦说:“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姚志案的凶手。”
司徒彦夸张地笑了笑,遂正经了些。他说:“你要知道,姚志案的凶手根本不在乎这个社会,更不会在乎低保到底会有什么变化,以及谁才是受益者。如果你真想听我一句实话,我倒是觉得不管韩栋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要他开口,就必然会露出马脚。”
司徒彦明确指出韩栋在回答林遥的问题上说了谎。但是,林遥至始至终的目的司徒彦都没有揣摩出真正的用意。
林遥坐在司徒彦身边,看似有些慵懒。他知道,此刻,司徒彦虽然没看着自己,但是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自己的身上。那种嚣张的关注又回来了,不刻意掩饰,恰到好处,所以,林遥才没办法真正接受这位新搭档。
或许,司徒彦自认为很了解他林遥,可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家爷们之外,还有谁会对自己了如指掌呢?想到司徒彦对自己怀着不明的态度,无法探究的目的,林遥的心里就跟窝了团火似地难受。他瞥了眼司徒彦,笑道:“问题是假的,出发点是假的,结论自然也是假的。不管他回答什么,都可以用两种结果解释。所以,他的回答不重要,而我想要的就是你那句话。”
“我的哪句话?”
“你慢慢想,我还有事,先走了。”
在司徒彦怔愣之时,林遥哼着小曲离开了监控室。
对韩栋怎么处理,葛东明很为难。林遥干脆劝他,放了吧。咱们现在要证据没证据,要线索没线索,你凭什么扣着人家?葛东明觉得是这个理儿,但心里还是别扭着,不想放人。
林遥轻松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着急,我也急,可能我比你还急,但这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对吧?先把人放了吧,安排几个人监视他。”
韩栋在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看了林遥好几眼,林遥忍不住乐了。他想起司徒说过:你吧,特别容易招惹不正常的二货。比方说我。
一旁正在啃黄瓜的胡苗瞧见林遥的笑脸,问他,你笑什么呢?林遥低下头,忽觉有点不好意思。
“救命!大哥你别这样,我可受不了你这种硬汉子害羞。”胡苗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讨厌,小心脏噗噗直跳。
林遥白了眼胡苗,笑道:“韩栋的家去过了?“
“嗯,这不刚回来嘛。他那家,我跟永斌都勘察过了,包括每一个角落。永斌哥还顺便绑架了他家的几只蟑螂。”
“呃,永斌的嗜好真是越来越重口了。”林遥跟着打趣,“结果呢?”
“不知道。永斌哥的实验才刚刚开始,要等几天才有结果吧。干嘛,你着急啊?”
林遥心说:废话,除了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大家都着急。你没见着组长的脸上都是火疖子了?
“胡苗,韩栋的卫生间你看过没有。我是说,嗯,地漏里没有没有发现值得你纳闷的东西?”
“没有哦。”胡苗继续啃着手里的黄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没办法像你们那样思考问题,我只做我份内的工作。所以呢,我告诉你哈,以我的工作角度分析韩栋家,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当然了,我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你们的,最迟今天晚上吧。”
要今晚啊?林遥有些小小的不满的同时,抢过她手里另一根黄瓜,笑道:“打个赌?”
“赌黄瓜?”
“顶花带刺的。”说完,坏笑一记,“你下午就能做好报告。如果你输了,请我吃扣豆角全斋宴;如果我输了,送你一张草间阁的金卡。”
咔嚓一口咬了黄瓜。清香,脆甜,满口生津。林遥步履稳健地朝着院子走去,独留下胡苗,一个人咬着黄瓜尾巴,愣愣地看着林遥。
须臾……
“林遥,你混蛋不混蛋啊你?我答应跟你赌了么?喂!内什么,金卡的事不准反悔哦。”
“草间阁的金卡?你还没送出去么?”电话里,司徒纳闷地说,“那是女人做spa的地方,我留着那玩意干嘛?不在我这儿,是不是你放在家里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放你车里了。”林遥坚持。
司徒想了想,说:“我问问亮子吧,最近都是他给我洗车。”说着,司徒一个电话打给了霍亮。
电话响了很久还没人接听。好像亮子有这习惯,即便电话在手里,他也要等响上十来声才肯接听。
“你不是去v市了么?”接了电话的霍亮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是回来了,还是在那边呢?”
“回来了。”司徒觉得小徒弟的状态不对,就问他,“偷鸡摸狗呢你?”
“去去去,有这么说自己土徒弟的么?我调查那小朋友的情况呢。比咱想的复杂。”
“那个温雨辰你别管了,我让唐朔接替你。等会我发给你一个地址,还有人名,你去找这个人了解一下情况。”
“师傅,您几个意思?”
司徒说了姚志和王铮是大学同学,让他去找的是两名死者的同学。至于问什么,随便。说到最后,司徒问道:“你在我车里见到一张粉红色的卡片么?就是上回那个胖的跟狗熊一样的女老板硬塞我手里那个。”
电话那边的霍亮憋着劲儿乐的直颠儿。心说:司徒啊司徒,人家那可不是冲着你去的,是冲着警界新贵林遥去的好么?你自作多情了你。
霍亮从窄小的胡同里探出头来,确定周遭无人,才大大方方地走出。他朝着车子方向走去的时候,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跟踪目标所进的屋子,帅气俊朗的脸上流露出丝丝不解。闪瞬即逝。
“那卡我知道在哪,找着了我给林遥送去。话说啊,你们去v市查的怎么样了?”霍亮正好心情,边走边说。
司徒叹了口气,只说线索还很少,但是遇到的侧写师很有趣。闻言,霍亮在电话那边发出很为难的嗯嗯声,司徒马上损自家徒弟,“有话就说,别跟便秘了似的。”
霍亮说:“其实吧,在法国那时候,少安就想给我找两个侧写师上课。但是我对那玩意真没啥兴趣,拒绝了。现在你也说侧写挺有意思,我就想,当时是不是不该拒绝少安。”
“这无所谓。”司徒说,“不管有没有好处,首先说你喜不喜欢。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
看看,还是司徒好,还是待在司徒身边自在。在法国,少安真是各种体贴的让人不适应。好吧,他已经过了撒娇的年纪,他不想继续待在少安的身边,当个被他宠着的弟弟。话说,小妮子真挺厉害啊,那都二十七八了居然还能赖着少安,要不怎么说女人绝对是个迷呢。
结束了跟霍亮的通话,司徒重新思索布局问题。他手里的资源不多,自从叶慈洗手不干之后,能动用的人手就更少了,好在和尚坚持在战斗一线,算是给他一点安慰。这么下去办法,必须找个人接替叶慈的位置,但是找谁好呢?
司徒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无奈之下,只能让后霍亮回来。司徒发了短信,最后ps了一下让霍亮下午三点去廖江雨家里集合,顺便,司徒也联系了林遥,让他也在约定时间赶到和尚家。
安排完这一切,司徒走回桌前,稳稳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苏医生,你现在想好了么?能说了吗?”
男人摘下眼镜,局促地搓了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