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斯巴达克斯行之有效的密集行动相对的,提比略的军队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规模攻击外毫无进展。

  提比略拿不出有效的进攻计划,或者说他的计划都被凯撒一一否决了。他为此恼火得只能拿俘虏和妓|女泄愤,但那不会使他满足。他真正想做的是将凯撒臣服,踢坏他那张总是充满优越感的笑脸,挖去满载轻视的双眼。跪在自己面前用他高贵的舌头赞扬自己的强大和智慧。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斯巴达克斯,他必须抓住他显示自己的才能,而凯撒显然不想让他如愿,处处阻拦以公谋私。

  可恨的是提比略除了在睡梦中诅咒他之外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挫败。

  这个时候庞培却出人意料地派来了他的信使,此刻就等在大帐外等着他的接见。而一边的凯撒,提比略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等不及要对自己指手画脚了。凯撒有什么资格?他也不过是斯巴达克斯的手下败将而已。

  提比略看向面前两名高大的士兵,长时间的郁气纠结几乎让他损失贵族该有的气度。“庞培派你们来有何贵干?”

  “格涅乌斯·庞培·麦格勒斯总督愿与克拉苏统帅携手消灭奴隶叛军?”其中一名士兵开口道:“我们要见克拉苏统帅。”

  提比略挑挑眉看向凯撒,“父亲的军队还有几天才会过来?”

  “两天。”凯撒说,“我认为等克拉苏来之后由他亲自定夺为好。”信使的话有些出乎意料,庞培向来以自负闻名,若非利益相关必不会主动协助别人。

  提比略靠近两名士兵,“还有什么要说的?”

  “庞培请求会面。”

  提比略微微眯了眯眼睛:“如果想要会面庞培为什么不亲自来?”

  “因为他没有那么蠢。”凯撒打量那两个自称是庞培士兵的年轻男人,那看上去有些像刚入伍不久的新兵,有一个看起来还有些眼熟……凯撒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先是西庇阿再是庞培,斯巴达克斯还真是抢手。

  士兵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我们只负责传话,其他的不敢猜测。”

  提比略冷冷哼笑了一下:“父亲也不会冒着危险进庞培的营地,我想你们得空手而归了。”

  两个士兵互看一眼,说道:“庞培将军希望在两军之间会面,您可以带二十个侍从,我们也是。”

  提比略的眼神微微动摇,他必须要代父亲搞清楚庞培的意图,庞培是个精明的人,而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惧色或是低人一等。他沉思了一会道,“带他们下去休整片刻,我会给你们答复。”

  “你想亲自去见庞培?”凯撒不可思议的语气仿佛提比略是个不可救药的蠢货,尽管对方自认那是善意的建议:“庞培是个聪明和狡猾远超乎你想象的对手,而且西庇阿已经向西边出发……”

  “西庇阿已经撤军回罗马了。”提比略打断他。

  “什么?”凯撒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很显然是提比略故意不知会自己。这个自大的、目空一切的小子,用这种幼稚而危险的方式来报复他。凯撒反而笑起来:“哦,很好……现在我总算觉得斯巴达克斯有理由屡战屡胜了——”

  “闭嘴!我现在全权代理我父亲的职务,做决定的也是我!我很清楚身上的重任,而你只是个小小的副将,凯撒。”没有克拉苏在旁,提比略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从上次斯巴达克斯从我们手上逃脱之后父亲的处境就已经被推在风口浪尖上,我们不会将指挥权拱手让给庞培,父亲也不会答应!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挑选二十个精兵强将,在我回来之前好好看守营地别再被斯巴达克斯反将一军!”

  提比略恶狠狠地盯着凯撒撂下狠话,然后退开身体,脸上的杀气化为虚伪得意的笑,“现在,出去。”

  笼罩周身的气势所造成的压迫随着对方退开而消失,凯撒在略微的震惊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微微恢复笑意道:“如您所愿。”

  他走出大营,庞培的人仍然等在外面,凯撒确定无论等着提比略的是谁至少对方已经成功了,而他也该去做他的“正事”,选上几个人确保那个小兔崽子的安全。

  ……

  “准备,有人来了。”林平之忽然出声到。他听到了马蹄声,至少有十几骑。甘尼克斯跟着他站起来准备进去伪装用的营帐里——提比略曾和他们待过一阵,因此为免对方警觉这次的同伴几乎都是离开留爱沙城之后才加入的新面孔。

  斯巴达克斯做好安排后一直呆在里面,甘尼克斯掀开门进去就看到对方披着红披风,戴着头盔的听罢身影,他笑出声:“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别不正经了,甘尼克斯。”斯巴达克斯责怪似的小小指责他,虽然事实上对方的玩笑让他心里稍微放松一点。

  林平之几乎同时和斯巴达克斯因为甘尼克斯的调侃笑起来,他想说斯巴达克斯看起来是个真正的战士,甚至远胜于这个称谓赋予的荣耀和伟大。但林平之绝对不擅长赞美别人,他只是环视空荡荡的室内——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木桌,这就是唯一的东西了。

  “没有我们可以藏身的地方。”他说。甘尼克斯把双剑拿在手里:“没错,但是只要他敢进来,他就别想再有上回的好运了,如果我们动作快点还能赶上吃顿烤鱼。”

  有人进来报信道:“提比略已经在外面了。”

  斯巴达克斯目光如炬:“请他们进来。”

  提比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人收起玩笑的心情各就各位,躲在厚重挂毯后的林平之看到地上出现一块光亮,有三个人的影子映在上面走了进来。

  “尊敬的庞培,家父深表遗憾,他不能……”

  “我才应该感到遗憾,”斯巴达克斯转过身,看到提比略震惊的脸,“我还以为会见到统帅本人呢,结果送上门来的只是他的小崽子。”

  提比略脸色一变拔腿就跑,三人立刻追上去,甘尼克斯和林平之几乎眨眼就解决了他那两个侍从冲到外面,正看到提比略飞快上马,然而飘扬的披风成为了他的致命伤。斯巴达克斯拽住了那相当牢固的织物,等提比略察觉不妙之时整个人已经被狠狠拖到地上,想要挣扎而起的脖子忽然碰到一丝坚硬的冰冷寒意,他僵直了身体,不甘地抬头看向扼住他咽喉的斯巴达克斯。

  沐浴,酒精和性损坏罗马人的身体,但不得不承认,它们也使人生充满乐趣,罗马人沉溺其中逐渐变得腐坏,包括他们的士兵,以至于此刻在被苦难磨砺的奴隶面前不堪一击。

  斯巴达克斯俯瞰狼狈的提比略,肃杀的怒意在目光碰到对方的兵器时满溢:“就是这把剑夺走了克雷斯的生命?把他和他的走狗全都绑起来带回去。”

  ……

  克拉苏收到了一份来自凯撒的急报,对方风尘仆仆地赶来,报告的内容令他的表情阴沉如水。

  “……斯巴达克斯诡计多端,他们穿着庞培军队的装备根本无法辨清真伪,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这次真不能算是提比略的失误,但克拉苏仍无法对此雪上加霜的行为稍平怒火,而更令他忧心的是儿子此刻的安危,奴隶军凶狠残忍,当务之急是将他救出来。

  “我们需要一次谈判。”克拉苏直视着凯撒说:“清点所有还活着的俘虏,用他们换回提比略。由你亲自约见斯巴达克斯,凯撒,只有你有能力担此重任。”

  “我一定竭尽全力营救提比略。”凯撒应道。

  除了被罗马军队追击的时候,最不讨奴隶军欢心的大概就是雨天和雪天,但只有今天是个例外。

  虽然没有抓到叛徒凯撒和克拉苏,但提比略的再次会面已经足够振奋人心。妮维雅,不,应该是奴隶军中的每一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将他们的夙敌大卸八块,用他的血肉祭奠逝去的亡灵。

  他们扯掉了提比略的战甲,塞给他木剑和木盾推进空地上,让他就像个运气不好的奴隶一样跟真刀真枪的对手角斗,一开始还大喊着反抗的提比略没过一阵就被揍得不成人形,当一直盯着他的妮维雅提着剑想要上去时甘尼克斯忍不住提醒她:“别杀了他,这小子不该死得这么轻松。”

  妮维雅点点头:“我有分寸。”

  甘尼克斯望了眼紧闭的营帐,几个罗马士兵神情戒备地守在外面,周边的奴隶全都对他们虎视眈眈,凯撒还在里面。

  “我去里面看看,帮我看着她。”他低声对林平之道,后者点点头:“去吧。”

  甘尼克斯进去的时候发现凯撒比外面的提比略好不了多少。他突出一口血沫拿手抹了抹,对斯巴达克斯说道:“如果我没有按时回去你们的数百名同伴就会被立刻处决。一个人换几百个,这笔生意很合算。”

  “时间,地点我们来定,别想耍什么花招,除非克拉苏不想要他宝贝儿子的命了。”

  “成交。”凯撒笑道。

  在凯撒离开后甘尼克斯走近他,随后摊了摊手:“我是不是该去准备足够的酒?”

  “一点没错,等我们的同伴回来后你得带他们离开,到达阿尔卑斯山的那头后让所有人四散而去。”

  “没人能说服你不这么干是吗?”

  斯巴达克斯的眼神闪了闪,“是的,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