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回城里。”纳西尔迫不及待地跑下城墙,金发的日耳曼女人萨克莎搂着个壮汉哈哈道:“你去找你的男人吧,我还有一会儿呢。”
纳西尔只是有点尴尬地笑笑并不回嘴,眼中露出的甜蜜让人嫉妒。
“莱西克斯人呢?”他转头看了看刚才还在的家伙,扫了一圈没找到后不在意地转身走了。
而纳西尔口中的莱西克斯,即凯撒独自在空旷的街道中穿梭,他踏过奴隶和罗马士兵的尸体,兵戈声从一条巷子传来。他闻声而去,一剑刺穿背对他的奴隶,遭到偷袭的奴隶倒下后露出一张惊愕的脸,“将军……”
“谁让你们攻城的?是克拉苏的命令?”凯撒厉声打断士兵,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不是。”士兵喘着气,他的战友全都牺牲了只剩下他一个,遇到凯撒让他松了口气,飞快答道:“是提比略的计划,我们想破坏斯巴达克斯和海盗的合作。”
忽然一串脚步声向这里而来转眼已到了他们面前。凯撒对上来者双目,杀心刚起就听见还有数人正在赶来,于是提起的剑变了个方向,快而狠地割断士兵的喉咙,鲜血像喷泉一样飙洒到人脸上。
“呀——!”少女尖利的惊叫使其他人加快速度赶至这里。目睹了杀人场景的灵鹊儿吓得瞪大了眼睛躲在景宣身后。
凯撒呼了口气走到景宣面前,对他展现和善的笑容道:“别担心,安全了。”
“多谢。”景宣恢复如常神色微笑颔首。
妮维雅看这里已经无碍,道:“我们最好再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凯撒自动请缨道:“我来送这两位回去,城里现在还不算安全。”
景宣料想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暗下杀手,便顺水推舟道:“有劳。”
……
因打了场胜仗又抓到敌军主力,奴隶军盘踞的府邸里阴霾一扫而空,来自西里西亚的海盗们自来熟地和奴隶们打成一片。海盗们将船上的美酒全都搬了过来在庭院中大开庆功宴,他们围着比赛的男男女女兴奋地大叫大闹,以武力,以交合发泄最原始的欲|望。
此时和斯巴达克斯勾肩搭背道:“来,先把生意放到一边,我们喝酒去!”
他们的胜利多亏了海盗的帮助,但斯巴达克斯要面临的问题仍然棘手。他的目光看向被绑在最显眼位置的罗马将军,一大堆的事情几乎在他脑子里捣成浆糊。
“斯巴达克斯。”甘尼克斯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谈谈。”
斯巴达克斯笑意微敛,点点头和海盗头目告辞后跟甘尼克斯离开宴会。
他们进入一间单独的房间,斯巴达克斯问道:“林他怎么样……唔!”
斯巴达克斯的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他擒住对方的手臂,一抬头就对上甘尼克斯怒火冲天的双眼和暴怒而冰冷的回答:“他还在昏迷中,卢修斯和其他人在看着他,怎么?迫不及待想把他弄醒卖给海盗?!”
甘尼克斯甩开他冷声质问:“你怎能把林用作和海盗交易的筹码?!”
斯巴达克斯早知要面对甘尼克斯的怒火,他有些底气不足地解释:“是他坚持要这么做,甘尼克斯。”
“哦,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把朋友卖了?!”甘尼克斯觉得滑稽似的大笑,“我绝不会对我的朋友别那么做,绝不!”
“我当然没打算那么干!甘尼克斯!”
“留着去跟神明解释吧!”本就处在爆发边缘的甘尼克斯在斯巴达克斯承认后彻底失去理智,后者根本来不及解释就遭到了对方盛怒到极点的攻击。斯巴达克斯只能一味防御躲避,对方的力道用了十成十,用作盾牌的桌面被那金发狮子捅了个对穿,之前那一下跟这比起来简直是挠痒痒。
斯巴达克斯从没忘记对方是战无不胜的竞技场之神,他不得不使出全身精力对付他。
庭院中欢笑仍在继续。回来的凯撒一看见被五花大绑的提比略后就明白了,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兔崽子肯定是瞒着他的父亲偷偷进行了这次进攻,然后被捆在这里给整个罗马共和国惹麻烦。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尽管身上制作精良的战甲破破烂烂,鼻青脸肿还淌着鼻血,但依然高傲地昂起头,一副我死也不让你瞧不起的德行。
凯撒暂且放下营救提比略的想法,觉得必须让他吃点亏才能有所进步。
一起回来的景宣将他们的目光交流不动声色尽收眼底,而后四下扫视,和丫鬟向另一边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齐齐看向同一个方向,只见一人从厚重的木门中整个飞了出来,然后那个狼狈的人从一堆木头碎片中站起来,随即他们意识到那是他们的领导者,斯巴达克斯。
甘尼克斯从房间中走出来,他们纹丝不动地对峙着,双方的蓝眼睛都在燃烧,然后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发难,像两头狂怒中的雄狮,拼命地厮打在一起。
他们赤手空拳,却比任何一次生死搏斗都更加激烈而惊险,人们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局面,只有躲在人群中的凯撒在幸灾乐祸。
艾力贡立刻想要上前分开他们,斯巴达克斯吼道:“都别插手!”
甘尼克斯笑起来:“来呀,冷静睿智的领导者,奴隶军的希望,自由的化身。”
那些赞美之词溢满挑衅,克雷斯和艾力贡等人看着此时那两个和这些词搭不上边的狂暴战士再度开始较量后,暗暗猜测结果会是谁更胜一筹。
围观的人们很快加入这场突然的角斗,大声喊叫着为各自看好的斗士鼓劲儿。他们分成两个阵营几乎是在咆哮着吼出甘尼克斯和斯巴达克斯的名字,攀比着响彻天际,仿佛在以另一种形式一比高下。
林平之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惊醒,昏暗的视野和外面泼水的声音让他一度以为那是外面的打雷声。他想要坐起来,犹如千斤重的头颈却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吟。
“你最好再躺一会儿,赛里斯。”照看他的大夫卢修斯劝说道,林平之闭了闭眼睛缓和那股晕眩感,声音嘶哑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们将你从码头带回来后你就一直在昏睡,现在天快亮了,不过外面显然还没尽兴。”
那些打雷似的吼声逐渐变得清晰,林平之迟钝地从其中分辨出甘尼克斯的名字,然后又是一阵令他耳膜震鸣的喊声,斯巴达克斯的名字逐渐盖过了甘尼克斯。
“他们在干什么?”林平之下床,他的四肢发麻,需要用力才能止住那种颤抖。他深深吐纳了几回,眉间渐渐舒展开,目光恢复清明。
门一打开,猛烈的声潮更是一股脑地涌过来。林平之穿过人群,乌泱泱的人影从两边后退,没一会儿他的眼前出现一片空地,斯巴达克斯正骑在甘尼克斯身上,两人的胳膊拧在一起,短时间内似乎还分不出胜负。
“塞里斯,他们在为你打架,你得阻止他们继续这场闹剧。”艾力贡看到林平之后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快速说道,他实在受不了自己发誓跟随的家伙跟个情犊初开的黄毛小子一样跟情敌打得头破血流的了。
林平之闻言有些惊愕,他抬眼去看甘尼克斯,对方正和斯巴达克斯角力,他紧咬着牙关,满是泥汗的脸孔扭曲,因用力而不断颤抖的双臂青筋暴起,冰蓝色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斯巴达克斯,仿佛不打败他誓不罢休。
林平之心中泛起刺痛般的酸涩感。他走过去,直到那双蓝眼睛注意到他,里面映出他的脸。
斯巴达克斯感觉对方忽然卸了力气,他疑惑地僵持着姿势,然后很快明白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的是谁。斯巴达克斯站起来,喘着气看了一眼林平之,但对方的注意力只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于是他退到一旁,低声对其他人道:“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甘尼克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望着林平之,随后他别开目光头往后一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林平之走近他,然后毫无征兆不紧不慢地坐在甘尼克斯身上,就像刚才他们俩打架的时候一样。甘尼克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下一刻他感到胸膛狠狠挨了一拳。
甘尼克斯只是皱了皱眉,他一眨不眨地凝视对方,随即那张俊秀的脸逐渐放大,垂在脸侧的长发遮蔽了四周的空间和光线,温热的唇碰触到他的瞬间却感到一丝错觉般的凉意。
这一刻静寂无声,他们不断加深着彼此的联系,仿佛这世上此刻只有他们俩,在亲吻。
自始至终,整个亲吻过程的自始至终甘尼克斯都望着对方湿润的黑眼睛,然后他发现对方哭了。泪水从那双黑宝石似的眼睛里无声地涌出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他的脸上。他微微抬起头希望能吻去他的泪水,随后他听见对方喉咙深处轻微的呜咽。
那令甘尼克斯心如刀绞,强烈的罪恶感如潮水吞噬了他,令他几乎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咸涩的泪水激起他心中的浪潮,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和残忍,才能让林平之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不顾一切地做出绝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我真的很抱歉。”甘尼克斯抱着伏在他身上的削瘦的身体,为他所做的一切低语着道歉。
斯巴达克斯一直在一边看着,他知道海盗头目就在他身边,久久后出声道:“我会给你足够的钱。”
“完全可以。”海盗爽快地答应,毕竟他不用跟钱过不去,“顺带一提,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斯巴达克斯只是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