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山地停下,更多的人选择在山体更下方的位置过夜。

  树林里光秃秃的一片肃杀,堆积在地上的枯叶都开始腐烂,在那上面睡一觉会比不休息更让人身心俱疲。

  甘尼克斯眼皮上一凉,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咒了一声。

  “天杀的,这才几月就开始下雪了?”狄克娜抱着胳膊抱怨,她也开始受不了越来越冷的天气了。

  “我们最好闭上嘴在天黑前把安身之所弄出来。林,把匕首借我。”甘尼克斯支起木桩用刀柄往地里钉,狄克娜转头看了看附近另一个快搭好的帐篷:“我先回去了,我会想你的。”

  她和甘尼克斯深吻告别,林平之道:“我去附近找点干柴。”

  “小心点,宝贝,这里可处处都是饿狼。”狄克娜对他眨眨眼。

  “我会的。”他转身走进树丛,人声渐远。山里的湿气很重,他得转到向阳的坡上才能找到些能用的柴火。

  “哈……”他跺跺脚哈着热气,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抵挡不了一丝丝的冷风,他再也不能用聊胜于无这种话来安慰自己。林平之在林子里兜了两圈挑挑拣拣,怀里硌人的枝条还不够烤熟一只麻雀的。

  “嘿,小东西,想要变热吗?”

  一个不知跟了他多久的黑壮大个子从树林子里冒出来,不怀好意地问他。林平之下意识摸向腰间,随后想起匕首借给甘尼克斯用了。

  那体毛浓得跟黑熊一样的家伙向他靠了几步,迫不及待地想将这黑发尤物占为己有,天知道他等对方落单等了多久。

  穷山恶水出刁民。林平之后退着,忽然就想起这句话,不知为何就有点想要发笑,大概是这些天的遭遇和坎坷已经让他有些麻木了。

  “滚开。”他低喝,对方却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说着下流话一步步逼进:“你会喜欢的,我要把你抵在树上从背后干你,等你尝到了甜头就会哭着求我狠狠操上你一夜。”

  “无耻!”林平之脸色骤冷,挑了根木棍便红着眼朝对方打过去。

  木棍的刺棱在黑熊的胸前划过一道血痕,对方不以为意地顺势抓住他的武器一拉想要擒住他,幸而林平之及时脱手旋身退开,身体在空中一翻跳上树梢,眼睛在枝叶间冷冷盯着树下。

  “嘿,下来,我们来乐一乐,别害怕,小东西。”

  他现在大可以离开,甘尼克斯就在数里之外。但林平之完全不想这么干,哪一招哪一式能干脆利落地杀死他林平之心中一清二楚,但他也明白强行运功的后果。而现在彼此离得这么远,他根本不用武斗,只需要摘个果实击中对方的穴位,这个跟踪他的男人就只能任他宰割。

  他也如此做了,林平之跳下树看着举着手一动不动的家伙微微一笑,尽管他得踮着脚才能扣死对方的喉咙。

  “你真性感,美人。”对方不知死活地调戏,黑发男孩脸上阴狠的笑意反而令他兴奋异常。

  指甲狠狠掐进对方的咽喉,林平之一字一字地警告:“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拔掉你那条乱叫的舌头,切下你的头挂在树上,让你的同伴全部引以为戒。”最后他毫不客气地向他裆部狠踢了一脚,在痛叫声中心情愉快地回到了他们的营地。

  “柴火呢?”甘尼克斯坐在帐篷前,一句话让林平之想起来他是干嘛去的。

  “抱歉,我把它们忘在了原地。”

  甘尼克斯看他心虚又嘴硬地站在那里,站起来将匕首还给他:“好吧,也许我该沿着你的路去一探究竟……看来不用了。”

  他们一起看着那个黑熊一样的家伙回到这里,林平之皱着眉,他还以为自己的点穴功夫能再坚持一阵子。

  “我去狄克娜那里借点过来。”甘尼克斯起身去找狄克娜,后者立刻笑颜如花:“嘿,帅哥。”

  “你知道那是谁吗?”甘尼克斯望向那头黑熊,狄克娜也看过去,回答道:“他们是从一批战俘中逃出来的,在这群人中自成一派,欺男霸女。尤其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甘尼克斯笑了笑,狄克娜眼波流转,纤长手指在他胸前打转:“但是……他们没一个人像你有型又能打,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不介意的话,我想借些树枝柴火。”

  “好啊,当然,要多少有多少。”狄克娜拖着暧昧的尾音索吻求爱,甘尼克斯侧头避过去,后者了然地笑了笑:“小鹿在等着是吗?待会儿见。”

  甘尼克斯不置可否,和她告别后带回来一大捧干柴,然后他们生火取暖。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后,林平之思虑再三后开口:“我想我们不该和狄克娜来往密切。”

  “为什么?”

  “她跟我们在一起会害了她。别忘了我们是逃犯,我杀了四个人而你是同伙。”

  “她连我们的名字都不知道。”甘尼克斯不以为意,“我们只是聊一聊,干一干,没什么别的。”

  “……随便吧。”观念不同无法沟通,只要一触及这个方面林平之就会很干脆地闭嘴。他们与其说对男女之事毫不避讳还不如说是享受,不管是谁一路上只要意一逮着机会就会无所顾忌地寻欢作乐。

  “我去睡觉了。”他转身猫进帐篷里,甘尼克斯瞅着两人份的食物问:“你不吃了?”

  “吃饱了。”

  简易帐篷里被篝火烘暖了一些。林平之精疲力尽地躺下,起了水泡的双脚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他因身体得以歇息而长长地呼了口气,但脑海中仍然奔腾着无序糟乱的想法,因为无知,紧张和对前路的迷茫。

  亚平宁山,罗马,还有那些从甘尼克斯嘴里信手拈来的无数地名,林平之对此全部一无所知。自己必须依赖他,在这个连东南西北都难以分清的地方。他为此感到烦闷和恼火。

  火光中被拉长的人影站起来走向狄克娜的帐篷,在他好不容易快要克服寒冷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又被忽然掀开的门帘带起的冷风惊得睡意全无。

  甘尼克斯大喇喇地占了大半个帐篷,酒味和某种特殊的味道充斥了狭小的空间,就像一个火炉一样把这里温暖起来。

  林平之差点抱怨甘尼克斯为什么不早点进来,但他还没说话对方就惊讶地道:“天哪孩子,你一直这样发抖我都睡不了觉啦。”

  “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林平之恼羞成怒地回答。

  甘尼克斯看到他背上冻出的鸡皮疙瘩,叹口气把他抱进怀里,“好点了吗?”

  大概这样非亲非故如此亲密不妥,林平之动了一下。

  “你知道如果是我自己的儿子这么没用我会把他丢进雪地里,连头发都结成冰才准回被窝。”甘尼克斯带着鼻音的嗓子像在哄小孩:“你可幸运多了。”

  林平之失笑,但甘尼克斯强壮的身体确实比自己强自冥想有用多了。

  半夜之时,甘尼克斯忽然警醒,幕帘上几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鬼鬼祟祟向这里开进,甘尼克斯轻轻推醒林平之,做了个嘘声静观其变。

  林平之面向里侧,因此他注意到偷袭者不止两三个,他们从各个方向围上来。

  当刀刃悄悄探入帐篷时,甘尼克斯技巧而迅速地夺过兵器反手一刺,一声惨叫瞬间将这不眠之夜变得骚动起来。

  林平之几乎和他同时行动起来,他伸手扳过最接近自己之人的脚顺势一滚翻出帐篷,抬眼望去至少有七八人,他们有志一同地围攻甘尼克斯,只派一个盯住林平之。

  分工明确,早有图谋,而且分外眼熟。

  林平之盯着那个笑嘻嘻看着自己的黑熊,拔出匕首先发制人。

  林中打斗之声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吵起来,他们好奇地围向这边,三三两两的火把照亮正在上演的情景。

  “谁来帮忙!”林平之看到四周的人高声叫道。那黑熊穿了胸甲,点穴不再管用。敌手体型庞大动作笨重,但那拳头无疑铁锤重击。林平之只得凭借身形和轻巧的走位和他缠斗,最后他就地一滚砍断对方脚筋将其击昏,气喘吁吁地看向甘尼克斯那边,希望有谁能来帮他们一把。

  但人群对林平之的求助置若罔闻,他们甚至开始大叫着煽风点火,就像竞技场中冷血残酷的观众一样把他们的生死搏斗当成饭后娱乐,只要不落到自己头上,他们才不在乎流血死亡的是谁。

  又是一声惨叫,林平之猛地转过头看到甘尼克斯手持双剑刺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他极度刁钻而敏捷地闪过一个又一个攻击,精壮结实的身材没有给他造成任何负累,每一块肌肉都被运用得恰到好处。他在月光之下精准而有效地杀死任何一个想要他命的敌人,浴血奋战,宛如战神。

  甘尼克斯看上去游刃有余完全不用自己帮忙,人群的欢呼开始倒戈向甘尼克斯。

  “干死那帮没用的蠢货!”

  “你们根本碰不着他!”

  “天,发生了什么?”狄克娜挤到最前面,随即也看到了战况激烈的场面。一把木剑忽然掉落在他们面前,林平之定睛一看,认出那是象征甘尼克斯自由之身的信物。林平之来不及抢就被狄克娜拿起来,她低头翻看剑身,然后倏地张大双眼震惊地开口:“神啊,他是甘尼克斯。”

  这个唯一获得自由的角斗士传说之名就像瘟疫一样众口传播,然后如同汇入大海的河流,在这一刻如怒涛卷浪汹涌而出。

  “甘尼克斯!甘尼克斯!甘尼克斯!”

  所有人狂热而沸腾地喊着甘尼克斯的名字,而林平之站在原地毫无原因地双手发抖,他木然地盯着那个嘶吼的野兽般的金发男人将每一个挑战者送入黄泉,全身像被沸腾的热血麻痹一般喉头发干头脑发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们如此热衷这种残暴刺激的竞技了,林平之浑浑噩噩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