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人又在海边玩了一番,到傍晚的时候,路安将田甜送回了家。
一路上,打开车窗,秋风清爽。拂过面颊,甚是舒畅。
“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田甜说。
“不用,因为我也很开心。”
田甜微微一笑,她眼前的这个男子是成熟的,知性的,说话极有分寸,从来懂得该如何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的轻松,更重要的是,他很善良。
所以,她根本没有必要排斥他。
他们其实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下次我要约你,你还会出来吗?”路安问道。
田甜略微思忖,“看情况和心情。”
“行,我下次把你逗开心了,再约你。”
田甜撇了撇嘴,将头歪倒一边。
田甜打算去监狱探望彭似泽,这是很久以来的想法了,却一直未敢实施,很不愿看到他变成什么样子,也很不愿他住进了监狱,怕现在与之前的路差太大,大到让她不敢接受。那个男孩,本该是快乐的,自由的,他走到这一步,着实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她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见到她,也许他已经是非常恨她了。但是,还是决定要去了。她将头发扎到脑后,穿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现在的田甜二十六岁,已经不再年幼,虽然面容依旧,亮丽而光鲜,却再也回不到当年的稚嫩与可爱。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块厚厚的玻璃,田甜紧紧抓着电话筒,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玻璃那头已经削瘦的不像样子的男子。
他的头发已经剪得特别短了,几乎都快没有了,颧骨已经高高的凸了出来,眼睛陷下去,空洞而没有精神,他咽了一口唾沫,凸出来的喉结上下剧烈地翻动了一下。穿着明显不合适的宽大狱服,将他衬得更加弱小了。
“你,还好吗?”田甜犹豫着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彭似泽没有表情,只是嘴唇翻动了两下,就凑成了一句完成的话。
“哦,”田甜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彭似泽这才嘴角咧了一下,嘲笑道,“下毒了么?”随后又说,“其实下毒也无所谓,我是死缓,早晚会死。”
田甜心里很不是滋味,本该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却只能暗无天日的永远呆在这里了。“阿泽。”
彭似泽摆了摆手,“别这么叫,我跟你不熟。”
田甜攥了攥拳头,对于彭似泽的无所谓很是无奈,“你别这样好吗?我是诚心来看看你的,所以,拜托你诚心一下,就算是装的也好。”
彭似泽嗤笑,“你以为我是你吗?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吗?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看看我变成什么落拓样子了么?你瞧,就是这个样子,看够了吗?满意了吗?爽了吗?”
“阿泽,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坏。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未婚夫失踪了,魏畅死了,宗中敛现在已经快要恨死我了,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却只有我还好好的活着。”
“你是要我来恭喜你吗?那好,我恭喜你,终于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如果不是你,我的姐姐就不会锒铛入狱,我爸爸就不会猝死!我,”彭似泽情绪失控地指着自己,“就不会将一辈子都葬送在这里!”彭似泽捶着桌子,大声吼道。后面那个警察按住了彭似泽,示意他的情绪不要那么激动。
“阿泽……”
“你走吧。”彭似泽平静下来,说,“我不想见到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恶狠狠的诅咒,让田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咬了咬嘴唇,看来今天还是来错了,她说,“那,我先走了。”然后,站起身,步伐竟有些凌乱。
直到田甜走出了视线,彭似泽才用双手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
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这个女孩,是喜欢到心里的那种喜欢。
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可她,为什么就是看不上自己?
所以,总是一直要引起她的注意,哪怕欺负她也好,只要她能正眼看他一下就好好……他很想看看她又黑又大的瞳孔中,都是他的倒影的样子。
可是,他们好像在分岔路口越走越远了,为什么既然做不成情侣,怎么连朋友都做不成呢?他想不通。
然后,他就看到她身边出现了一群好看的男孩子,比如说,她的弟弟,田澄。那是个连自己的妹妹林灵都喜欢的男孩子。那个男孩的瞳仁特别大,滴溜滴溜的转,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白的透明的皮肤透着嫩嫩的粉红,还有那张红得像花瓣一样的小嘴。他对着田甜撒娇,稚嫩的声音像是牛奶一般的润滑,他叫她:姐姐,姐姐……
他是发疯的嫉妒,可,他又是那么地不忍心伤害那个瓷娃娃,他看的出,田甜是那么的心疼那个洋娃娃一样的男孩子。
后来,她的身边就出现了那个像黑骑士一般的男孩,他是市长的爱子。每次当她受欺负的时候,他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保护她。还老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拽得很欠扁。那个男孩从来不正视田甜,但是,他却知道,那个男孩的余光中随时注意着田甜的动作,只要她有任何问题,他都会立即跑过来,帮她解决。
而他,究竟算什么?他不会撒娇,亦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保护她。他从来都只会惹她生气,从来。
就算,她间接的害了自己的父亲和姐姐,他还是该死的喜欢她。
只有他知道,在那场爆炸后,还没有确认田甜是否出了意外之前,他是多么的忐忑,他是多么的希望她没有出事。他是,多么的,后悔。
而冲动的结局是,每天在牢狱中,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好后悔,如果有卖后悔药的,他一定倾尽所有,去买上一粒。然后,重新开始,过自己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是。
没有。后悔药。
第二天,警察在彭似泽的床上发现了他冰凉的尸体,他的面容是祥和的,除了嘴角的一丝血痕有些刺眼外,其他的一切正常的如同睡着了一般。甚至连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军医来检查他的尸体时,掰开他的嘴,鲜血随即喷了军医一脸。就如同绽放的曼陀罗一般蛊人心魄。
他是,咬舌自尽。
早已步入了天堂的灵魂,只留下一具不太完整的尸体。
“路安,我要走了,跟你告下别。”田甜极其平淡地说,就像是吃午饭一样的简单。
路安挑眉,靠在自家的墙边,说道,“你要去哪里?”
“美国,最近加利福尼亚州有一个商业聚会,我收到了一个邀请函,”田甜说,“可能会去一个月左右。”
“为什么给我来告别?”路安说。我们认识也不是很长时间。
田甜惨淡地笑了一下,“除了你,好像也没有谁可以道别了,”父母都回法国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好,我去整理下东西,”路安说。
“嗯?”田甜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陪你一起去。”路安微笑着,丹凤眼的眼角上扬。
“啊?”
“‘啊’什么?我也有邀请函的,”路安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精致的邀请函,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田甜翻了个白眼。
“你也没早问啊!”路安纵了纵肩,一脸的神采飞扬。
真好,这次的旅途,有她相伴。
下一个场景就是,田甜翘着二郎腿,看着路安在客厅里,乱七八糟的整理东西的繁忙场景。
“路安,你干嘛去?”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老爷子,看着繁忙的路安,问道。
“啊!爸!我要去美国。”路安解释道。
可是,老爷子压根就没有注意他,他只是看着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女孩子,然后,缓缓地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面带微笑,“又见到你了,还记得我吗?”
田甜点了点头,有些歉意地说,“记得。”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当初看到你,就觉得,这小丫头以后肯定不一般。”老爷子面色和蔼。
“嘿嘿,”田甜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能再遇见您。”
“你跟我们家路安是怎么认识的?”
田甜想了一下,纵纵肩说,“这得问你们家路安了啊。”
路安装作没听见,继续忙活他的。
“这次去美国,是你们俩一起吗?”
“是的。”
“嗯,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让路安帮你做,这孩子练过几年武,可以保护你,还有行李什么的,让他一起帮你搬着。”老爷子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儿子的活儿都安排妥当。
“你是亲爸吗?”路安一脸黑线地说道。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傻孩子,我这是帮你呢!什么都不懂!
被老爷子瞪了一眼后,路安缩了缩肩膀,继续忙活……
结果,田甜毫不客气地使用了这个免费劳动力。她一身清爽地走在前面,路安提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跟在田甜的后面,“诶,你走慢点啊!”
“你走快点不就好了?”田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