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交易中的交易,每个人都想从对方身上分割出一块利益。于是,他们仿佛忘记了自我,兀自在仇恨中寻求着报复的快感,他们把手指伸向敌人的脖颈。
然后,握住那片狭窄的温暖,慢慢的,慢慢的加重力度,直到对方呼吸急促,直到他开始挣扎,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反抗,最终他的面容定格成狰狞的苍白。
他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他的血液不再流动,他翻了翻白眼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一直沉沉埋在心里的疼痛与憋屈终于得到释放。可是,你不应该高兴吗?可是为什么你还是哭了?
白絮把彭似泽约出来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他冷冷地说,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白絮淡淡地笑了一声,这就是他爱着的男孩,她曾幻想要一生相随的男孩,在他见到她脸上那块可怖的牙印后,她观察到他的表情由错愕转变成吃惊,之后转变成冷漠,并没有她期盼的心疼,怜爱,痛惜。
那时,她就失望了,这男孩是不爱她的,她知道,他一直都不爱她,无论是田甜还是苏瑜都不会是她,所以,她将他约了出来,好聚好散。
“你的表情不用那么的视死如归。”白絮嘬饮了一口奶茶后,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并没有逼你当我男朋友。”
彭似泽的表情缓和了些许,他轻咳一声,说道,“我可以给你钱让你去治那个伤疤。”
“好啊,”白絮纤细的手指抚摸了一下依旧包着纱布的脸颊,微笑着说,“就去韩国吧,听说那里的整容技术比较好,我昨天统计了一下,这一路怎么也得二三十万下不来,先拿二十万吧。”
“这……”彭似泽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有想到这女孩是如此的不客气,张嘴就要二十万,她那讥诮的面容在无声的蔑视他,此刻的他坐立难安,他只好开口艰难地说道,“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但是我可以慢慢凑给你……”
“拿不出来就别吹牛皮。”白絮并没有看他,她用黑色的吸管搅动着奶茶,拉着长腔说道。
“我……”
“彭似泽,你居然为了这个疤痕嫌弃我,你看不到你眼底的冷漠,但是我能看到,你眼里,满满的,都是!你不知道吧,你眼底居然也会有这么丑恶的东西,你不是很有钱吗?来啊,你往我脸上拍钱啊,我肯定捡起那把钱立刻滚蛋!”白絮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地吼了出来,她“噗嗤”的一声,把塑料杯子捏得变了形,奶茶的汁液溅到她的眼睫和发丝上,她依旧不为所动地注视着彭似泽。
彭似泽躲避着她犀利的眼神,他低下头,等他张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嘶哑的,“对不起……”
“没关系。”白絮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一个请求,送我回家一次吧。”语气里不是没有无奈。
“好,”彭似泽满怀歉疚地应声说道。
回家的路上,微风轻起,带来些秋特有的清凉。
白絮裹紧外套,把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天空中那稀少的两三颗星子,心中突然流露出莫名的惆怅感。正在这时,彭似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白絮身上,说道,“以后天气渐凉,出门穿得少,怕是要挨冻。”
白絮想把外套还给他,犹豫一下,终是没有,那衣服上带着些男孩淡淡的清香,是洗衣液特有的味道还掺杂着纯棉纤维的牛奶质柔软感,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将目光落在男孩白净帅气的脸上,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道,“阿泽?”
“啊?”彭似泽随声应着。
“没什么。”白絮轻笑,他握紧了手指,拇指抚摸着骨节,她还是决定不说出口,毕竟失去的太多,她所经受的苦难相较于那些少的可怜的幸福,简直不成正比。
二人一路无言,今晚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空气中还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走过小巷再无夏花甜腻的香气。倒是矮墙上的爬山虎越发的碧绿,满满的爬了一墙头,白絮家便在这小巷的尽头,那小区的环境不似菩梓街的优雅、高贵,而是透着一股朴实、悠久的气息。
小区的房屋是由红砖铺就,并未用乳白的瓷砖与巨大的,如翡翠般的玻璃装饰,所以,档次也不是极高的。
快到巷子尽头的时候,白絮止住了脚步,“就送到这里吧,之后,我们就是陌生人,再无任何交集。”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种孤零零的感觉,彭似泽听在耳里很是歉疚。
“白絮……”彭似泽面带忧伤地说,人都有条件反射,所以当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的时候,彭似泽忘记自己煽情的表达,往身后望去,白絮见此状,用手捂住彭似泽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
而后,轻轻如蝶翼飞舞般的吻落到他的唇上,少年立刻僵化在原地,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白絮,回味着方才那个吻的含义,正在这时,有利器精准地钝向他的脑部,“白……”话未说完,便倒在了地上。
“嗨!”彭似泽躺下后,露出田甜那张迷人的笑脸。
白絮僵硬地翘起嘴角表示打过招呼。
“做得很利落嘛。”田甜瞥了瞥嘴,“跟了你们一路,感觉就像在演苦情戏。”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白絮公事公办地说道。
“放心啦,我说话算数。”田甜抿嘴一笑,“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人带走了?”
“嗯,”白絮轻哼一声。
“那,晚安,做个好梦。”说着,田甜招呼接到通知,立即开车过来的老张把彭似泽拖到车上。
白絮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张毫不客气地将彭似泽拽上车,正在田甜打开车门上车的时候,白絮有些急促地叫住田甜,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要伤害他。”
“好。”田甜应声说,之后,她看到白絮绷直而单薄的身躯渐渐淡出她的视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