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被几名红卫兵抓起来押着,白丽让他们先把陈刚捆起来,然后自已赶紧跑出去找革委会的领导汇报,并将几位领导带了过来看现场,几位领导走进来一看,觉得这涉及到男女关系,不敢妄加断言,更不好袒护陈刚,只好忍痛割爱地听从白丽说的办,同意将陈刚连同那个地主一起批斗。
玉兰坐在石阶上吃着洪顺带来的饭,渐渐凸起来的肚子让她的胃口越来越好,想着每天有父母亲陪着,还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着可口的饭菜,玉兰心里满心的知足。洪顺和灵芝见玉兰这些天来情绪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也渐渐地放下心来,只想等着玉兰能顺利地足月分娩。
洪顺见玉兰吃完饭,不让她动手收拾,自已几下子就将碗筷装进提蓝子里,然后扶着她站起身,让她慢慢地在城门洞口来回地走动消化,自已正准备提起蓝子回家,这时只见一群人从县革委会里走出来,领头的红卫兵带头喊着口号,后面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推拥着走出来游街示众,玉兰因为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这种场景,因此毫不介意,只随意地撇了一眼,却一下子给怔住了,因为她看见右边那一位被捆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刚,一时如同五雷轰顶,不由多想,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洪顺见到这一幕也惊呆住,忙放下提蓝随着赶过去。
“陈刚,你这是怎么啦?你们干吗捆他?”玉兰大声地喊道。
几个红卫兵立即走过来驱赶玉兰,不让她靠近陈刚,玉兰顾不了许多,奋力拉开红卫兵的手臂,冲过去一把抱住陈刚大声地哭起来,陈刚看着玉兰百感交集,这时一名红卫兵竟然过来一把掀开玉兰,玉兰站立不稳,差点跌倒,陈刚怒不可遏:
“你们还是人吗?她怀有身孕啊!玉兰,要挺住,要坚持。”
“陈刚,我要和你在一起。”玉兰悲伤地哭道。
洪顺赶紧过来扶住玉兰,看着被捆绑的陈刚,眼里流露出悲愤和不满,一群红卫兵不容分说推着陈刚就往会场走去,玉兰不顾一切地追着过去,陈刚被红卫兵推着上了会场搭起的台子,白丽慷概激昂地检举陈刚的罪行,特别还提到那年在百货公司丢失货单的这件事情上,说成是纯属陈刚故意陷害她,陈刚气得咬牙切齿骂白丽是胡说八道,一个红卫兵走上前来狠狠地搧了陈刚一个耳光,陈刚顿时口鼻流血,玉兰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台去,被一群人死死地拦住。
“白丽,你血口喷人,你会遭报应的。”玉兰哭喊道。
批斗会结束后,白丽率领一群人草草离去,玉兰在洪顺的搀扶下,走上台,颤颤巍巍地扑向陈刚,洪顺跟过去,将陈刚身上捆着的绳子解开,陈刚抱着玉兰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洪顺带着他俩一起慢慢走回家去,灵芝一见陈刚衣裳褴褛、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地,也大吃一惊,听洪顺说后,心里忿忿不平,忙让洪顺去给陈刚打热水来洗脸,找件自已的衣裳给他换,自已则扶起玉兰进屋,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玉兰因为受到惊吓和伤心过度,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是一睡着就不停地呼喊陈刚,陈刚洗完脸换上洪顺的衣服,赶紧跑过来拉着玉兰的手,扶慰玉兰让她安心入睡,玉兰紧紧地抓住陈刚,嘴里一个劲地说“不要离开我”,陈刚将玉兰抱在怀里,慢慢地哄着她入睡。
灵芝同洪顺在外面看着这一幕,也不禁落下泪来,俩人逐转身走进厨房里去做饭。吃饭的时候,玉兰总算是踏实入睡,陈刚轻轻地将她放躺下,给她盖上被条,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同洪顺和灵芝一起坐着吃饭,灵芝询问陈刚今天倒底是出了什么事,陈刚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们。
“天哪!这不是纯属诬陷吗?还讲不讲点道理了。”灵芝气愤地说道。
“我看这个白丽已经是到了伤心病狂的地步了。”洪顺说道。
“咱们不能一直这样由着她欺负,我明天就去找她评理去。”灵芝说道。
“你老千万不要去,就是去了也是不管用的,到头来还要受她的气,因为她根本就是不讲一点道理,就是想整我们,她这个人已经是变态了的。”陈刚说道。
“那你接下来会怎样呢?”洪顺问道。
“隔离审查吧,写检讨。”陈刚回答道。
第二天,陈刚一早就来到县革委会,见到陈刚,所有的人都退避三舍,陈刚也不理会,径直朝革委会一名领导的办公室走去,将昨天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给领导,表明自已是清白无辜受害,领导听后说因当时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为他作证,而白丽咬住陈刚侮辱自已不放,所以爱莫能助,无不遗憾地通知他,说是从今天起,不用再到县革委会里来上班了,回家随时听候通知。陈刚一时哑然,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仍然不免感到失落,于是转身准备离开,这时白丽冲了进来。
“站住,对于这种流氓分子,不能这么轻松地就打发回家,先到街上去同你家玉兰一起扫大街,自觉接受改造。”白丽说道。
陈刚看看白丽,又看看那位领导,领导无奈地点点头,对陈刚挥挥说“去吧”。陈刚蔑视了白丽一眼,转身走出了革委会。
陈刚来到街上找到玉兰,夺过她手里的扫帚,扶着她先坐下来休息,自已拿起扫帚,挽起衣袖,沿着街道扫起来。玉兰看着陈刚双手挥动扫帚的身影,知道他心里的苦楚,感觉是自已拖累了他,心里深深地自责,低头看着自已挺起的肚子,双手抚摸着,这曾经是自已和陈刚朝思暮想的爱情结晶,现在却成了累赘,一家人都为自已担心着,而自已却帮不上任何忙,简直成了个一无是处的人了啊。
陈刚扫出去很远后,回过头看了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拿起扫帚转身走回到玉兰身边来,这时洪顺拿着提蓝给玉兰送饭来了,见到陈刚同玉兰在一起,心里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三人都不说话,陈刚帮着洪顺从提蓝里取出饭菜,端给玉兰吃,玉兰一时眼泪盈眶,哽咽着吃不下饭。
“为了咱们的孩子,咱们做什么都值得。”陈刚劝慰玉兰道。
“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就不要哭,不要让人看到咱们的软弱。”洪顺说道。
玉兰用手擦去眼泪,勉强地吃了几口饭后,就放下了碗筷,说是实在吃不下了,陈刚拿过来,三下二下地吃起来,将洪顺带来的饭菜一扫而光,把碗筷收起放回提蓝里,对洪顺说以后由他回家去取,不用洪顺和灵芝每天这样来回地跑。洪顺点点头,拿起提蓝转身回家去。
陈刚扶着玉兰走下台阶来到码头河边洗手,俩人站在码头上,陈刚轻轻地给玉兰抚去额前的头发,玉兰忍不住靠在陈刚的胸前问道:
“我是不是越来越丑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丽的。”陈刚说道。
“我觉得都是我拖累了你。”玉兰喃喃地说道。
“咱们是夫妻,说什么拖不拖累的,眼下这种安排不是很好吗?咱们可以天天在一起扫大街,还可以让爸爸妈妈少担心。”陈刚说道。
“要能这样当然是好,可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样?”玉兰忧虑地说道。
“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要去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听其自然吧。”陈刚说道。
一连几天后,陈刚和玉兰相安无事,玉兰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每天在陈刚的照顾下来到街头,拿着扫帚扫几下,陈刚则用力地很快扫出十来米远,然后返回来拉着玉兰走上前去,再接着往前扫,夫妻俩人相互搀扶着扫街,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他们夫妇扫街,也纷纷主动地避让。白丽路过街头看到这一幕,心生妒忌,于是想出了一条搞臭他们夫妻二人名声的诡计。
白丽让一名红卫兵拿出来两块批斗牌子,分别写上陈刚和洪玉兰的名字,并在名字后用红色墨水笔画上人头,叫红卫兵把这两块牌子分别挂在大戏楼前的公共厕所门前,特别交待陈刚的挂男厕所,洪玉兰的挂女厕所,于是红卫兵拿起两块牌子就大戏楼走去。
陈刚和玉兰刚打扫完公共厕所从里面走出来,正在门前装垃圾,只见两个红卫兵走过来,陈刚和玉兰不知道他们要干啥,陈刚本能地用身体护着玉兰,两个红卫兵却并不理会,走到厕所门前,一名红卫兵爬上门前的遮隔墙,拿出钉子和锤子敲打起来,陈刚和玉兰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过去,只见另一名红卫兵将手里拿着的一块牌子递上去,等两块牌子都挂上去后,那名红卫兵才从墙上跳了下来,站在厕所门口抬头一看,两人竟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一名红卫兵连连说“反了反了”,另一名红卫兵说“不怕,就这样。”俩人哈哈地笑着从陈刚和玉兰身边走过去,还不时地用诡异的眼神看着陈刚和玉兰。等他们走远后,陈刚和玉兰才转身走到厕所门前细看,玉兰顿时气得浑身发抖,陈刚也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竟这样侮辱我们,还把男厕所和女厕所反起过来。”玉兰忿忿地说道。
“一群卑鄙的小人,等我上去把它们取下来。”陈刚边说边准备爬上去,却被玉兰拦住。
“取不得,他们正找咱们的茬子呢,取了只怕又要莫名地给咱们加罪。”玉兰说道。
“这?”陈刚一时犹豫。
“身正不怕影子歪,靠耍这些卑鄙的手段,只能说明他们见不得人。”玉兰说道。
陈刚咬咬牙,同玉兰装好垃圾后,用力拖到垃圾堆那边去,这时有人走过来想上厕所,一抬头见到门前挂着的牌子,一时怔住,不知该进哪一边门,接着又过来了几个男男女女,一群人站在那里互相询问着到底哪一边是男厕所哪一边是女厕所呀,有人看到玉兰站在一边,就想过去询问,但却被其他人拉住,说那牌子上写着的就是她,别过去自讨没趣。陈刚清理好垃圾走回来后,看到大家都站在厕所门前围观那挂着的牌子,气愤地“呸”了一口,转身扶起玉兰朝河边码头走去。那一群人中有的实在憋不住,就照以前的规定走进厕所去小解以后,走出来边回头看那挂着的牌子边说“真是奇了怪,怎么突然就挂起了牌子。”有的觉得新奇,逢人便说,一时引来街上许多行人驻足观看。
“这是明摆着想把咱们俩的名声搞臭,你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们越是这样,咱们就越要沉得住气,倒要看看他们还会玩得出什么鬼花样。”陈刚对玉兰说道。
“陈刚,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他们泼污水。”玉兰说道。
“好,咱们正大光明地做事,堂堂正正的生活。”陈刚紧搂着玉兰说道。
却不料,第二天,陈刚正同玉兰一起扫大街时,几名红卫兵走来,不由分说就将陈刚带走,玉兰惊恐地要跟着追过去,陈刚转过脸来对玉兰大声地喊道:
“玉兰,别过来,小心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陈刚,陈刚。”玉兰眼睁睁地看着陈刚被一行人带走,不停地叫喊道。
陈刚被带走后,好几天都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