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终归是略微轻松的时候,它象征着一个周末即将走入尾声,同学们也该放假了。
当然了,还有一天时间要熬。
下课铃响,走读生收拾书包陆陆续续退场,寄宿的随着一阵疾风奔去了食堂。当然,也不乏留下来勤奋苦读的,但徐允绝不在此列。
作为她的追随者,郑茂亦然。
后来还是把《木兰诗》完完整整背了下来,两人在绿化广场分道回家,徐允不知觉掏出了写有另一个版本的完整纸条,一路上笑得很开心。
天边挂着一抹光,即使天穹下一切东西都有些昏暗起来,然而徐允看什么都是亮亮的。
用不着刷门禁卡,小区保安们都认识这个面容姣好的活泼少女,主动给她开门后,换来了甜甜的一句“谢谢”,忙不迭回道:“不客气。”
这已经是每天都重复的工作了。
水池假山,大树芳草,作为北江市的大厦领头羊,这里的绿化做得很不错,哪怕是很多年之后,也少有比肩的。
徐允脚步生风,很欢快,上电梯,摁门铃,稍稍等了一会儿后,门被拉开。
阿姨瞧着如此灿烂的她,不由好奇地凑过来。
本来就是很小孩子很恶作剧的东西,但余阿姨这一看,霎时就停不下眼了。
“小允,这是谁写的啊!”余阿姨身上还系着围裙,手上水渍未干,像是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样子。
就裙角稍擦了擦手,余阿姨道:“给我看看。”
“好啊,”徐允对待她的书包非常粗枝大叶,把纸条递给余阿姨后随意一甩,换起了拖鞋。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一边脱鞋,忽然就想到‘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这段,徐允禁不止咯咯直笑。
“是挺有趣的,”余阿姨抿嘴,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们徐老师还不至于想出这种东西吧?”
徐允想也没想就道:“哪里啊,徐老师那么古板的人,怎么可能。这是郑茂写得。”
关于这个郑茂同学,余阿姨是见过的,再说就徐允天天带回来抄的作业,上到语文下到生物,全都署名为:郑茂。
想不耳熟也难。
只不过当下余阿姨却有些不信,将信将疑道:“不会吧?”
徐允瞧她狐疑的样子,道:“怎么了?”
“你来仔细看看,”余阿姨一手拈纸,一手指着上面道:“你那个同学的字我看过,很普通。这么笔势大气的行书,字与字藕断筋连,算非常遒美健秀了。想要练出来,说夸张点那就是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哪怕大学里面也找不出几个来。”
“打住打住!什么跟什么,我都要给你绕晕了,”
徐允揉了揉脑袋,她其实最开始就留意到了,确实是跟郑茂平常的字不一样,很好看。但即使是郑茂,她就觉得是应该的。
“也就是说,余阿姨你这个高才博士森,也认为……”
正说着,脑海中却不经意间却想到了郑茂的那句‘我这就马上抄给你,别让别人看到了’。
顿时,徐允咋咋呼呼跳将而起,一把将纸条夺回来,说:“哎呀,这个不能给你看!”
余阿姨一愣,回过神来,笑道:“看来,我家小允也是有秘密的人了。”
徐允置若未闻,把纸条收进书包,忽的抽抽鼻子,道:“咦,好像有什么怪味。”
“我的鱼!糊了!”余阿姨手忙脚乱,跑向厨房。
“呃……”
徐允抬头望天。
近墨者黑,她也是学到了郑茂在无语时的一些小习惯。
房子很大,人却没有几个。
黑幕降临,暖色的灯光暖暖的,徐允在等待晚餐的过程中,心却渐渐低落下来。
望着空旷的客厅,徐允每日例行,四处推开门,最后立定在书房前,叹了口气:“真是的,就那么忙吗?又快一个月了……”
油烟味和发霉的书味扑面而来。
徐允心间忽的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近些天来,那好似碰到任何事,也不会惊讶分毫的平淡面容——
让她空荡荡之中又抓住了很多暖意。
……
夜幕下的南周中学没有太多声音,所以蛐蛐一嘶鸣起来,瞬间就划破了整片长空。
月华如涛,冲刷着黑暗,然则日光下也有不干净的影子,水一样的月华又能怎么样。
头顶的白炽灯很亮,讲台下面的人都低头看书很安静。
冯科一遍遍读着《木兰诗》,他非常想把它给背下来,二百多个字,原原本本是很轻松的事情,可现在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的心很乱。
那就试着放松一下吧。
作为纪律委员,他是有权利在晚自习上站起来走走的。
美曰其名检察纪律嘛。
窗外的晚风很轻,经过窗户前,他却不由想到了郑茂那行走在风中的姿态。
俯首做作业的陈汉良黑黑的脸上,原本显而易见的巴掌红印也消下去了。那手起手落后如狼似虎的眼神,又在冯科心湖里面泛了出来。
只能强迫自己什么事情也不去想。
“我才不会怕呢,”冯科喃喃自语。
忽然,视线里看到走廊外有人在朝他招手。
对方高高瘦瘦的——对于他来说看上去很高很高,也不是非常瘦,只不过人高了,身形总会显得有点偏窄。
教室里的座位摸约坐了一半,注意到这人的没有几个。
而许新,在冯科有所动作的时候,早就警惕了起来。把偷偷瞄着的小人书收进抽屉,望向教室外面,瞧冯科与那人小声谈论着些什么。
可惜的是隔得太远,听不到声音。
看上去,好像跟李泉有点像啊,一样都是高高的。
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
莫非就像校园漫画里面一样,打了弟弟出了哥哥,打了哥哥又要出老子?
“这位同学,可以帮我把那个郑茂叫出来吗?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跟他说。”来人面色平静,迫于身形相差的压力,冯科心脏不由快上了一分。
冯科疑惑地仰视他,道:“你是?”
“我是李泉的哥哥。”
闻言,冯科更是怦怦心跳着,那‘有人找郑茂麻烦’的念头,让他竟喜不自禁,勾起嘴角道:“他是走读生。”
“哦,那他明天会来上课吗?”
郑茂如此一个学习楷模,怎么可能会旷课。
冯科忙道:“上啊!”
“谢谢,”来人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转身而去。
在他身后,冯科侧身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忍不住笑了出来,恍若呓语:
“我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