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含章之后,又飞来几名女修,这时九华峰的正殿算上叶含章已便有十九人,十九人里,七名内门弟子,九名外门弟子,余下三人,一人是真传弟子,一人是某位宗门大能的侍女,还另有一人是外门长老。
环视一圈,叶含章发现内门弟子都好生妆扮过,一个赛一个的仙姿出尘,真传弟子似乎并不看得这个,穿着早晨修行的衣裳就过来,头上还带着些露水。外门弟子则都有点懵,作日常着装,侍女更懵,外门长老则无比淡定,她只不过刚好四柱刚好应了这三柱,如果真是真阳道君寻他的因果人,怎么都不可能是她。
在叶含章心里敲锣又打鼓的时候,殿阁后传来响动,先进来的是太一宗宗主纯都真君,其后便是“万众期盼”的真阳道君。纯都真君也是生得极好的,长身玉立,似一株生于险峰之上,青青翠翠迎风自清的松柏。但待真阳道君进门时,那双目湛然一扫,便轻易将青松翠柏掩去,只叫人看到那两潭静水有万千星辰隐然其中,好一双无情眼。其神如明月皎然,其质似山峦秀出,容光确实极盛,极盛到只能想起这句“容光极盛”来,别的竟什么也描绘不出。
真阳道君与纯都真君一同坐下后,便看向场中一干弟子,不管是谁在互相问候过后,都没有开口说话。真阳道君一一扫过在场诸女修,最后叫出三人,首先是一名内门弟子,然后是那宗门大能的侍女,最后指向叶含章:“尔等三人留下,余者自去。”
纯都真君叫小道童一人送上一瓶丹药,把人送出去,然后看向那留下来的内门弟子:“记得你是孙师侄门下?”
“回师祖,弟子九清峰下舒锦绫,家师正是玉华真君门下。”舒锦绫说罢,盈盈一双妙目悄看了真阳道君一眼,柔软少女心如何火热缱绻不言而喻。
“真阳师叔与道已老祖有旧,想必见过白蕖。”真阳道君常年闭关修炼,纯都真君这是在把人一一领到真阳道君面前叫他认清。
真阳道君颔首后,白蕖略激动地行一礼,真阳道君看一眼没作表示,纯都真君这才看向叶含章,叶含章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纯都真君也不认得,便道:“是新晋外门弟子吧,叫什么名字,故乡在哪里?”
“回宗主,弟子乃周国广阳郡人氏,姓叶,名含章。”叶含章说完低下头行礼,行完礼抬起头来时,发现真阳道君看了她一眼,她就回看一眼,真阳道君却已经收回视线。
“真阳师叔可还需再推一盘?”纯都真君是想,总不能三个人都当作因果人来处理吧,虽然说推盘推到了四柱中三柱,还推到了就在太一宗。但因果人只有一个,如果非要把三人都当作因果人,只怕反而会出乱子。
而且,纯都真君都在暗里揣测过,是不是真如宗中疯传的那样,这因果与情之一字有关,那就更不能三人。只是想到修无情剑道的真阳师叔要了结的因果是男女之情,纯都真君就很想叫上师兄妹们一道来看戏,必是一出好戏,比什么话本折子都精彩。
“已推不下去,似有天机遮掩,暂且都居洞真观罢。”真阳道君话音落下,便有童子现身应喏。
纯都真君见状也不再多言:“叶含章好说,转入内门便是,道已老祖那里却有些麻烦,道已老祖出门访友,不知何处,也不知何时归。依真阳师叔看,这要怎么安排?”
“与天水涯说一声,暂且借用些时日。”
“也好。”
叶含章:我这算是镀了金身?
真阳道君与纯都真君似还有什么事要商量,叮嘱几声后,便又自殿后走出,留下名叫青羽的童子对三人讲:“我先带你们去洞真观,安排好后,你们便可回去收拾一番,如此可好?”
舒锦绫点头,叶含章跟着点头,只有白蕖有些踟蹰:“青羽小哥,我当真需去洞真观么,我家老祖回来怎么办?”
青羽道:“若不是你,待道已老祖归来,没准你早就已归天水涯,若是你,道君自会去向老祖言明。”
白蕖这才点头,青羽带着三人唤出一只云舟,那云舟迎风便长,最后将四人都托起腾空,盏茶工夫便从九华峰飞至洞真观。洞真观所在原本是一座孤山,山石叠崎,植被稀疏,自从洞真观落成后,观里童子便费心种下许多花木,早几十年还引来一面瀑布,如今是洞真观所在的孤峰已是秀峰高峻,花木扶疏。
洞真观在峰顶,峰顶多是冷杉,入观后是一眼泉,泉里有星辰草映月莲,草叶之下是游鱼无数,或红或黄或白。再往里去便是正殿,正殿之后有经室道场,道场极大,几乎占据整个峰顶的三分之一,道场往后便是起居所在,数间高矮殿阁错落分置:“除临近峰顶悬崖的大成殿是道君居所外,东南西北,春夏秋冬八殿,只东西二殿有住着我与青鸿青信青鸾四人,余下的殿阁,几位师姐可以自行选择。”
舒锦绫选的是南殿,离大成殿不远不近,距离刚刚好能表现出矜持的同时,又能兼顾到每天日常里能很方便地与真阳道君会面。白蕖选的是冬殿,大约是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天水涯方向的缘故,到叶含章时叶含章左右一张望,选了靠右前侧悬崖的春殿,哪怕已经修行叶含章依然畏冷又怕热,青羽讲除冬殿外,只春殿有阵法调节冷热。
这便算安排好了,青羽替叶含章将那只赤雁招来送她回外门,舒锦绫和白蕖都有各自的飞行法器,青羽见叶含章没有,便顺手给了叶含章一枚玉哨:“这玉哨可用来召唤白鸾,洞真观并无人使用,你暂且用着罢,日常便放出去叫它自己觅食,观中种有白鸾喜食的玉枳桐实,并不需喂养,若有问题可来找我。”
“好。”叶含章收下玉哨,唤起赤雁便往外门飞,一路飞着,叶含章就一路在心里琢磨,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小,叶含章就不是个运气好的,她这辈子运气最好的时候,要数进入太一宗那天,凭她的资质,进入太一宗可谓是走运。到太一宗这些年,也一直际遇平平,叶含章就没奢望过天上会掉馅饼,却忽然砸下一个来,虽然未必会真砸到她头上,却也有三分之一的机率不是。
一时,叶含章有点窃喜,巴望着是自己,一时又有些担忧,希望不是自己,因为她不能确定真阳道君与他的因果人之间是善因善果,而不是恶因恶报。
去外门管事处还好赤雁,与一干师兄师姐诉衷肠难舍难分地道别,再到洞真观时已是午后,叶含章把行李归置好,就出门去,她得在春殿附近看看哪里适合日常修行。早课晚课,最好是草木繁茂所在,早能沐朝阳而吐呐,晚能饮月华而运转周天。
她绕到春殿一侧,那里离悬崖极近,而悬崖恰好是正东,朝阳什么的,当然要正东。离悬崖越近,冷杉越稀,临近悬崖时竟种着十几株玉柳,枝叶剔透,远看真如上好青玉一般喜人:“这里怎么有玉柳,玉柳不是喜生碧水幽潭吗,这里风大又没水,居然也长得这么好。”
玉柳可用来炼器,会悉心种几株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种在不临近水源的悬崖边上。叶含章完全不知道,是她选择春殿后,这几株玉柳才种到这里来的。
不远处,“恰好”过来找叶含章同去熟悉地形的苏锦绫与白蕖怔怔站在一丛灌木边,静静地看着真阳道君同样“静静地”凝视叶含章,眼神中饱含着万千情思,仿佛在看着他永生永世的神女。然而,这时真阳道君却轻叹一声,遥遥被山间林风送来,令二女听之不由眼酸,苏锦绫甚至一行清泪滚落,这叹息里同样饱含着太多太多,有悲有喜有重逢却又害怕再次失去,又或者再次失望的恐惧。
这恐惧却让二女不由同时在心底暗问:“要有多深的情,才能使这样强大的人也生出恐惧来?”
苏锦绫在心中自问自答:“必是很多很多,多到整个天地之间也装不下的深爱吧,否则为何不能得圆满,为何还没有任何接触便生出叹息来呢。”
白蕖还好些,苏锦绫却既妒忌又羡慕,为什么真阳道君这样看着的不是她,为什么令真阳道君心生恐惧的不是她。禅宗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所以,必然是深爱,不会是别的。
苏锦绫越过两人看向那漫天游丝飞舞的玉柳,不由想起一句凡间界的词句——无情最是江头柳,长条折尽还依旧。
苏锦绫想:噢,这是否预示着,叶含章会有负这份深爱呢?嗯,这样很好,真阳道君值得比叶含章更好的,所有的深爱,都应该被温柔以待。
苏锦绫:真君看我!
真君的异次元小剧场
今天终于黑到女主了呢,开心~~~
为什么会有“恰好”路过和“不由”想起一句凡间界的词句呢,那都是我在黑女主呀。
嗯,明天也要再接再励呢。
我的口号是:女主一生黑,药绝对不停。
1[宋]辛弃疾《菩萨蛮·无情最是江头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