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钟悬相见,一个举了举手,一个弹了弹指。
而她只是望了望,他只笑了笑,就与小姑别。
但其中,却有很多常人难知的细节,已经如情节一样展开了。
比山高,比镇大!华姗运用了修真的手段,把自己的部分内心展示了出来,形似本人,就是她的心境。
何乐看得分明,这就是华姗的心形,她的心比她大,大得太多,超过了千万倍,如同一座小型城市。
心神越压抑,心境越暴大。
这还是何乐已经初步得到她部分信任,才会有的表现。她愿意在何乐对面敞开部分心胸,进行修炼境界的另类切磋。不然她还会一直压抑着。
一旦压制过度,心境爆炸,fa疯fa狂都还是轻的。
他自然很高兴她能将心境释放出来。
他一见她就笑,微笑。
见到她能如此,更是笑开了,笑逐颜开。不止是何乐,是天地长脸面,万物生光辉。
何乐虽然没有刻意地扩张自己,但他却能保持自己的心境与外在的自己基本一致,把他修真所得的真实心境大白在天下。
他要在几个小时之后,才在王品公司的楼顶实现的思想实质化,这时的他,心境与他的个子一样大——是“我有多大心就有多大”,是内外如一的难得境界。
这是连佛陀都很难长期持有的平衡心境。
心灵的境界自出,个中人一般难以分高下,那是见者自知,不需太较劲的。
何乐行事没有刻意不欲人知,也不想有太多不能言宣的秘密。他不怕人懂他,了解他。
反而怕:独把丝弦拨,愿极无人说。怕知音少,弦断无人听。这是他长久从事文学修养弄出渴望读者的情节。
不愿自己的心事总是没有读者,有人想了解,甚至交流切磋,何乐高兴还来不及,岂能不回应?
何乐笑逐颜开,用上了他擅长散文诗的润se技法,用真心笑容,把与华姗相逢交流的喜乐心境渲染开来,他心境所至,万事万物,无不大增光辉。
就在华姗的眼中,何乐感动着整个黄昏。
他的心境虽然只跟他一样大,感染力却无边无际。
何乐一笑开来,华姗见到的天地立即就不同了。
华姗只见何乐的笑容如阳光一样照耀了出去。她的慧眼很快就看出来了,他的心境就是他本人,他的心境在笑在fa光就是他在这样。
他就是颗fa光的人型太阳,他心境的光辉阳光一样地抛洒。
华姗的大眼睛中忽然出现了两个太阳,这两个太阳不是在争辉,而是在相互增光添彩。
夕阳:西下,虽然圆,但不曾满。本来的它,敏感如华姗能感到它在无奈,在失落,在偏离自己的轨道,它虽然红光满面,但那是在挣扎。它不愿把这片天空白白地交给中秋月来统治,它明知这个夜晚,明月会比它更辉煌,夕阳它充血,它心有不甘,它情何以堪?
有了何乐的笑容,这下夕阳圆满了。
华姗看到,何乐的笑容一到达,夕阳一下子矫健了,跨过那段里程,就是家门,有了家,还争啥?晚归的喜悦洋溢不完,洒满了天上人间,夕阳更阳光了,夕阳都笑了,更何况是西山。
西山:在华姗的心境中,它们从来不知道情为何物,它们一直如同人一样冷漠傲岸,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生死,甚至是它们自己。千秋万古,它们从来也没有动心过,就算是对夕阳,也从来也没有扶持过,哪怕是让一让,也是没有的,总是漠然看着夕阳一次次碰得头破血流。它们甚至连人都不如,人哪怕血都是冷的,还会施舍点同情,它们却连血都没有!
西山,就是华姗寂寞的写照。
她如同西山一样在人世的热闹喧嚣之外,固执地寂寞。
她的寂寞如山,西山!几十重,一阵强过一强挤压向何乐,越来越重。她也不想如此,可是她的寂寞们沉重得出离了她心境的控制。
华姗是到了修真的心境之境,可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来极好地控制。要到何乐这样心境跟本人一样大,她更做不到,太难了,千难万难。
西山挡不住,毕竟是笑容。
只“见”何乐的笑意蔓延空际,不仅仅太阳乐了,天空开朗了,就连西山也含上了笑颜。
远山含笑,在华姗的眼中,西山也镀上了重重金光,西山柔和了,西山化作了闪烁金光的花瓣,每一座西山就是一瓣莲花,它们一起,捧起了太阳!
顽石固土堆积的山有灵了,古老的太阳年轻了,如同疙瘩一样纠结在天宇脸膛的云团舒展了,植被更绿,万籁的声音都大了不止一点。
何乐一裂嘴,他开口笑了,他笑开了口。
他心境所及的世界,更加生动了,太阳更明,晚霞更红,天se更亮,万事万物,都在绽放其存在的气息,都在各以各的方式,吐露各自的心事。
说,我要伸展得更长远;石头说,我已经靠在边上让你了,呀你能带我一程吗;草说,太阳你慢些走;树说,我叶钱多就是要抖起来,天呀,你就别眼红了;青蛙说,哇!
整个黄昏,宛如展开了一部浩瀚的大书卷,令人赏之不尽,观想不完。这个黄昏,前所未有地丰富多彩。
华姗看着这一切,这是何乐的心境,不是她的。
她虽然不是无情人,但他的心意感动天,感动地,却感动不了她。
因为她的心境太寂寞,她的寂寞是无法言传的苦衷,她的寂寞太深重,深入在大地之下;她的寂寞太远,远在九天之外。比天上地下更遥远的,是她遗失在现实之外的内心。
内心,心境的fa芽地。
他的寂寞在脸上,如果他有寂寞的话。
她的寂寞在心里,心有多大寂寞就有多大。
她看着何乐的心境,把自己的心境更强烈地表达出来。
鲜红如春花的晚霞,忽然大块大块地塌落,凋谢进华姗那大如奇石湖的双眼中,全部液化,又一颗颗地滴落!点点滴滴,都是红se。
胭脂泪!
小姑泪流。
何乐微笑她流泪。她止不住,她控制不了心境。
这是从心底里流出的泪。泪水奔涌,太匆匆,如春花落红,寂寞零落,不舍昼夜。
流水落花春去也,人生长恨泪阑干。
落红不是无情物,春花更不是。但再不是,也在落去,剩下寂寞更多。
华姗流的是泪,只因不止千万倍放大了,变成了从高山上两股倾泻的泪泉,二泉成河,泪河,胭脂河气势磅礴,向何乐奔涌而来。
胭脂河中,华姗的两根睫毛落入其中,化为大十米长百余丈的乌龙,搅动泪水滔天,奋勇冲击,目标何乐。
何乐不能无视。而立之龄,何乐已经不是无能之人。但再能,能奈寂寞何?
何乐独立黄昏,他的黄昏。
相距半里,面对小姑。小姑的美,无限接近曲忧那个级数。
他看着华姗,华姗是月薪制一族,她下班后已经冲过凉换下了工作制服,着了便装。
独立黄昏,小姑换了藕丝裙,在她的黄昏。
一身的寂寞,二三分清凉,四五分莫名,心有千千结,眉如远黛,眼似深井,胭脂泪井喷。这就是华姗和她的心境。
何乐右手一招,这是他的心在动,本体的手并没有动,就招来了寒雨。
黄昏雨。
秋,衣正单,雨亦寒,微寒。
这个“微”,跟何乐的微笑一个度,只因为都来自何乐。
这是个晴朗的黄昏,不可能有秋雨。
但何乐的心境中,有的是昨日黄昏,不止一个昨日黄昏有雨。
心一动,招之即来。
他招来的黄昏雨,细雨,在华姗心境的大视野中淅淅沥沥,铺天盖地,稀释着胭脂泪,冲淡着胭脂河。
绵绵雨,落不尽,红花著雨胭脂湿,雨洗胭脂泪不尽!
雨打胭脂,泥泞了一地。小姑的寂寞不断,华姗的泪就不断。
雨再密,怎么密得过寂寞?
跟传说中一样,泪落久了,会长成林花树。胭脂泪化泥,落红满地,很快,林花树长遍了双鲨坪。
选择了雨,自有何乐的心思在其中。因为他知道泪与谁共,也知雨该共谁,才更能撩人情丝——“枕边泪共阶前雨”嘛。
招来了寒雨还不够。何乐早就知道,因为“招来寒雨”才只是他的半招。
“招来寒雨挽来风”,这才是何乐心境法诀的完整一招。对华姗,只用出了和风细雨级别的能力。
风更雨,自古泪渍,同风流一样,都被雨打风吹去。
何乐左手一挽,挽来了风。
雨都能招来,当然能挽来风,都从心中来,心一动就有。
招来寒雨挽来风,何乐虽然没有用出这一招的威力,却也够了。
秋风起,秋风起处云飞扬。秋风过林,林花树的落叶萧萧而下。片片枫叶红,风雨过林,落叶还原成烟云,回归天上,重为晚霞。
风雨吹花花何苦,落红去难留。
眼泪是花朵的前生,树叶是花的身体,树木是叶子的身体。繁花落尽,林花凋零,何乐笑过,云开月朗。
他收起心境,她的心境也回到心中。
一切如旧,一切还在,世界不以感情为转移。
这不是那一个,更不是那些个,黄昏。
——这才是这一个黄昏,1997年中秋节的黄昏,不与者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