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也命名为有毒的月光,来切本卷的大题的。之所以最后这样采用,是因为本书已经在转型了。
钟悬的复眼远远没邱癫子的五万个那么夸张。邱癫子何许人也,乃忧乐沟的传奇高手,来自何乐的祖地,那是不同的修真体系。
眼力是不能简单地以个数来相比较的。
钟悬眼见为十的功能fa挥到极至,要看看这位饭堂的大师傅如何来施展。
以左手接过,挥动右手。
何乐挥刀。
弧形刀。
指甲刀。
他以弧形的指甲为刀。
何乐的指头如花瓣开合,舒缓有致,表现得不急不徐,如同以弹跳的美妙,在配合解读某首咏赞黄昏的小诗。
黄昏,太阳晕倦了,枕着西山的尖利,把自己懒慵成一盘菜。
夜se的乌鸦,从屋檐下展开飞翔,将密集地扫荡大地的桌面。
六秒,也用了恰恰六秒!从接过钟悬递来的榕树须,到他以指甲为刀,弹动指甲,把树须当菜,切过之后团在左手心,就是这个时间。
何乐的每一刀刀法都相同,很单一,相当于同一刀在反反复复,钟悬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钟悬瞳孔收束,似比针眼还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出手了,用的都是指,对象都是树须。
一个的手指是剪,一个的手指是刀。
一个是大力铡剪,一个是轻巧切削。
相对他们的真实能力,只不过用了吹灰之力而已,却于他们来说,已经够了。
只能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得叫。
“不止九刀!每秒!远远不止!”他以一个少见高手的定力,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事实摆在掌心。
何乐摊开左手,钟悬的眼睛比贼还尖,绝对不看错,六秒时间,何乐就把三十七节树须,切成了三百六十五丝!
长短是钟悬的成绩,粗细是何乐技艺。
每一丝都无可挑剔,那品相那刀功,已经是最好,不可能再好,若真的是菜,绝对上得了最高档次的大宴。
这得切多少刀?
钟悬的眼中没有渗半滴砂子,他看出了何乐使用了轮指的指法,是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扣着拇指轮动着弹切出刀的。
但何乐的每一刀都是实实在在,每刀切一丝,绝对没有用叠切来取巧。
这是什么概念?即使没忘记三百六十五减去三十七,也得要三百二十八刀呵,即使再除以三指更除以六秒,每秒也超过了十八刀啦!
就是传名天下的胡骑十八拍那样的大招,也没有谁说过是在一秒钟之内完成的吧。
何乐的水准,超出了钟悬的理解能力。即使弹指比真正的挥刀容易太多,但别人纵然用的真刀也不一定能切出何乐这样的效果。他能否定这不是刀法吗?
不能以一般的武道标准来衡量,这就是不可思议之境。
钟悬远远不能测出何乐的深浅。
他本该立即拜服而逃,然而过度的震惊使他做不出别的反应。
钟悬嘴巴大张,像是一口就能将这一把“菜丝”全部吞进去:“每秒十八刀以上,是十八段的刀手吗?世上的刀手还有这个级别吗?不是最高就是十段吗?”
“都跟你讲了,我是十段。”何乐却很平静。
实际上他自己也还不能准确定位自己在修真界的段位,他在修真和武技上的能力,才觉醒不太久,对这方面真滴不太熟。
有了过人的文才和超卓的劳动能力为基础,加上有大哥这个人所不及的典范,何乐这方面的能力一觉醒就很强。
十段,只不过是他所知的武技最高级别。
钟悬当然还记得,刚刚他喝问的是:“你到底是谁!是何等境界!”而何乐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十段。”
原来他不止是名叫石断,也在自喻为十段高手!
何乐不是那种粗心得少回答一个提问的人,除非是他故意。
?
冒犯!打搅!对不起!心悦诚服!五体投地!请示下!
——钟悬很快回过神来,用他的身体语言,不着痕迹地传达出他的这些意思。这也是修真之人能隐秘在凡人中的本领,在常人的感观之外,他们已经完成了交流。
“是我惊扰了你们,该我向你们陪不是才对。”何乐分外滴温和客气,态度十足诚恳,没有高手的威压。
“您这样说,叫我们如何敢接受?您千万不能客气,以您的本领,大可直接指令我等,您旦有所命,我们莫敢不从!”
“那我们就都不要虚礼了。只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非得已,可能要劳驾到你们,这才打破了你们的平静,还请向你华旯哥和他小姑转达我的歉意,并说明我要借重的意愿。”
“小姑?她虽然是旯哥的重亲,更是公司的高层,但她并不是我道中人!我们不能攀登到她!”钟悬不愿将她也牵连进来。
“你尽管原话转告就是。”何乐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的态度中,终于有了一丝高段高手的威势,“我必须在今晚月出之前,与他们面谈!”
“是!”
若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武功和修真上的能力,何乐甚至能连自己都可以瞒过。
若非很有必要,他也不会在这方面觉醒。
以他身为未来“丁爷”的高智慧,有意暴露自己,岂能没有深意。
钟悬对“小姑”在同道上的无知,何乐完全能够理解,因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
正像自己所说那样,钟悬没有讲价的筹码,都不必他答应,他只有照办的份。
他也不拖泥带水,应允后立即告辞。
钟悬也不简单,他离开的步态仍然很沉稳。
看不出他内心有多么震憾,不象刚刚面对过无法想象的高手。没有一点吃过瘪的样子,可见他的道基已经夯得很扎实了。
这一次挫败,不仅不能动摇他的信心,他反而能从中得益。
何乐点头,修炼有成之士自有其出彩之处。而钟悬的心xg更有其特别的亮点。
爱惜之情油然而生,何乐想把钟悬的亮点点得更亮。
他从小就被同学们称为“身边的老师”,岂是没有因由的。
心动就动。何乐就在钟悬的背后出招了。
君子动口。他用口,出招,在他转身而去之后。
他对着钟悬的背影,说:“指骨的本来不是指刀,也不是指匕,而是指棍!还我本来,方为修真!”
话不多,两句就讲完。
他支了两招,也相当于另类地出了两招。
这不止是指点,也在向钟悬表明,他已经看到他的钳金指的骨子里。
指骨是棍,但有点奇异,它们中间小,两头大。
是棍,当棍使,使棍术,才是王道。
强自当刀匕,就没有那么好使。
当然若非得要当作刀矛,也不是不可以,只有那个本事。
?
本来!真!修真!
世道假得越多,本真越fa宝贵。
钟悬入耳心跳,他突然就明白了很多。
他原有的步调一顿,抬头一望。
视野内,斜阳正在,如同何乐点亮了黄昏。黄昏以何乐的话语为燃料,以夕阳为火炬,熊熊晚霞燃烧得更旺盛了。
天地突然明亮了好多,钟悬眼中少了好多的迷雾。
他目光立即不同了。
这个黄昏,真灿烂,天篷满面红光,云是花瓣,五彩缤纷,阳光和彩霞洒落如花雨一般。
今夕何夕,这个中秋节竟是他今生最美的一个黄昏。
他突然敏锐地察觉天好高远,地好开阔,黄昏是如此地亲近。
他终于有点模糊地感到何乐为什么能把黄昏收进书页了,因为他也觉得黄昏终于亲上了他的嘴唇,黄昏还在撩动他的睫毛。
听他两句话,钟悬已中招。
高招!他出口的话语如有毒的月光,洒落在钟悬的身心上。
语言是人世间的第一毒药,何乐修养语言文学二十年了,本来就有了‘语言的去真距’,如今再回上语言的情报力,何乐的语言独创xg和毒害xg已经成了气候。
他的“话毒”出口,除了知音,无药可解。
钟悬内外皆伤。
伤透了。伤透了他多年修真的成果,直接‘伤’到了本源,他的修真本源中毒,中了何乐的毒。
何乐的语言“毒害”了钟悬。从此,钟悬成了何乐的毒人。
钟悬的伤势立即暴fa。
他的伤势就是美丽的错,错得钟悬恨不得成为何乐手中的书本,恨不得何乐把所有的“话毒”都记在他身上,他恨不得做个盛装何乐所有话毒的药罐子。
他被伤得好爽快好舒畅好美妙。
还有痛!
只听了两句,钟悬就痛下决心,要痛改前非。
钳金指太难有成,那是要把血肉之躯炼得能够斩金截铁,好多代人都无所成,最多也就炼到铁指寸劲的地步,还是华家的一位兼修过变骨功的天才,引用改变指骨的形状的法门才能突破的。
这是以巧补拙的手段,效果是不错,可是却已经不“正宗”了,已经失去了本来,这样的钳金指已经不再是‘指’了,在某些功能上得到了升华,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本来的功能。
那是把‘真’变得‘不实’了,与修真的大道相悖。何乐正是指出了他们炼出来的钳金指的瑕疵,而且指明了,还其本来才能上道。
钟悬的下一步竟迈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