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谢芳华又把话题扯回舒出身上,“这个舒出身上的奇迹真是层出不穷。集中了双侣的最强大精英团队,采用了最先进的设备,用了老长的时间来解读,他的手段我们一个都还没有弄清,他又接连耍出第二个,第三个,这样下去不成,我们会被丁爷一个人就拖得疲于奔命,还怎么去忙别的事?会议也进行两个小时了,分组讨论上传到双侣空间的要点已经超过了500条,咱们得见好就收,赶紧进入下一个议程,你们以为如何?”谢芳华向主席团征询道。众人自是纷纷同意。主席团略微商议,就定下了下一议程的主题:都是丁爷!
会议已经进入了很长时间,内容一步步深入,是该检测初步成果了。这一议程,就是这样的目的。这一议题一确定,就连双侣组合心里也是没底。时间不等人,大会主席何长久很快就把分组讨论的人招集齐全,对议程做了简要说明,讲了一句鼓舞士气的话:“我就不信他丁爷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的怪物,我们以百倍还多的嘴巴还说不过他一人!大家有没有信心?”他也许不该问,虽然人人都喊响了那唯一的答案,听起来却是只有声音没有底气,不少人已经显出了疲惫之态,但他顾不了那么多,立即宣布开始。
所谓都是丁爷,就是由双侣夫妻档将自己的角色,替代成王品制衣的信言双人组王流信和王流言,由施彤居中为轴心,其余人众全都把自己当成丁爷,站在丁爷的角度,由这一百多人的烁烁之口,像丁爷一样来说服这对当家人,能接下那笔令人又爱又恨的超烫大单。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何长久喊了开始后,竟然出现在了冷场,就连一惯搞怪的颜副部长都无话可说。
无锁不包店的201房是办公室也是接待室,简苞和舒出默默许久,低落得宛如下沉到了地底的气氛才略微有了点回升。“舒出哥,你就陪我在这里多坐坐吧,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不想再逛。我已经吩咐了人在给你做早餐,等会我们再上三楼去吃。”以舒出的敏锐和他出众件洞察力,当然能读得出她忽然而来的失落,不会仅仅只是那两份通知,自己也是功不可没。
这女子二十多年来一直在等待自己说出那一个两个最好是三个字,换来的却又是舒出激发了灵感的长篇大论。简苞诚然是色然而喜,可作为一个美到最鼎盛时期的女人,她就不希望发生另一点点故事?无论舒出先前文字无声的论调有多大的学问价值,哪怕能载入史册,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情感上的甩落。而两份始料不及的入学通知,又把她冻僵成玄冰。若不是胸中还有一丝暖阳,谁知道简苞还能不能回复容光?若是程重见到这一幕,肯定又是好一阵感叹。
此时舒出心底的沉重丝毫不比她差,我拿什么来安慰她?我又该如何来安慰?连马屁都拍不成一个的他,这是他能力的最短板。他非常拙劣地问:“包子,你还想喝点什么?我给你找?”“你不必忙乎,也坐下吧。”反而是简苞拍了拍他的手背,在安抚他,“你什么也不用去做,包括她们俩的事,她俩这是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以前不知道就罢了,这一回知道了,我就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你的事情很大,不必为我们操心。”
“可我已经是她们的准义父了,不该什么都不做吧?”“你就顺其自然好了。倒是我真该好好反省,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这下心里反而跟像明镜似的,不仅照亮了她们,也照亮了我自己。我终于是真正地知道了,要做一合格的母亲,也必须是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进步才行的。”
“做长辈的都该这样。孩子们的错,害的主要是自己,长辈们的错,害的主要是孩子,这中间的差别大了太多,长辈们却很少去衡量。”舒出在她对面坐下,就见简苞星目中禁不住泛上了泪花:“我以前就是没这样衡量过,我一直以为自己为女儿们已经付出得够多了,至少比别的母亲要多,我这时才知道,母亲付出得再多,对孩子们来讲,也都是不够的。做母亲不仅要讲究付出的量,更加要讲究付出的品质,不是只要有很多付出就能心安了,完全不是那样子的。”
“包子,咱也不能老是在母女之情上纠结呀?过分的纠结会把我们搅昏,还是谈点别的来让我们自己清醒清醒吧。我们都是曾经对文学非常痴迷的人,其实放眼望一望,一生中抛开少年痴逛时的执着另谋出路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抛开文学的旧梦不谈,你无论是在家还是在事业上都已经非常成功了。几个女儿都那么优秀,包子店也开得这样好,绝对已是当世少有的成就了。只要你坚持下去,一不难闯出一片更大的天地,你该为自己自豪了。”“我以前就是这样自以为是地臭美着,可惊奇她们这样……”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们有放弃上一本大学的机会,就说明她们都足够出色。”“舒出哥,你坐过来,到我身边来。”舒出有些愕然,她的话音中透出少有的亲腻之味,他不禁就有点迟疑,见她又快要哭出来,他起身走到壁橱,把手伸向面巾纸,又迟疑了一下,这是他此生中少有的犹豫,他还是空手走回到简苞所在的沙发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看着他走去又走回,她的心情千回百转。执着,痴迷,爱怜不舍,叹惋,失落,失望,失措,企求,乞谅,各种情绪在她的双目中交织纠结,复杂成乱麻,直到舒出真实地坐在了边,她才宁静下来,眼瞳慢慢恢复清澈。她的脸色苍白了好多,像是一身的心血突然之间就流失怠尽,舒出看得就是她心痛:“包子,你别这样好不好,不要把自己伤得这样深,你得赶快振作起来。”
她伸出双手,捧着他的方脸抚摸了一会,又改为搂着他未受伤的左臂,缓缓地靠了上去,靠上了他的左肩,秀发在他的大耳朵上揉了揉,轻易就找准了一个极舒服的位置,她喃喃细细地说到:“舒出哥,别替我担心,我很好,这样就很好,你让我眯会儿吧。”
她的眼帘像在捕捉蜻蜓的翅膀,轻轻地轻轻地合拢,就像是担心惊飞了栖在睫毛尖上的美梦。一时间她就进入了妙境,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休息起来。
她肯定是累了,心累,也拖累了身体。女人们真像舒出臆想的那样,一进家门就系上围裙,傻乎乎地忙这忙那忙进忙出。她们总会找出做不完的事来忙个不停。上班、上街、下地、下厨无不如此。即使把家务都做完了,她们还会在自己身上忙碌一通。女人往往就令人不经意以为她们从来也不会疲倦。此时的简苞就正像他先前说的那样,仿佛平静成了文字,无声又无息,默默地定格在了他身上。
现在换成了舒出的心中千回百转。他学过医又涉猎过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他能感觉到简苞的双手十指冰凉掌心却炙热,这明显是情绪剧烈波动,在瞬息之间冲击了心神,在浑身激荡之际又摇动了胆汁,使她心胆俱伤。此时她最需要的确实是放松和平复。放松,舒出曾经非常重视这两个字。
在双子社中,简苞主攻的是短小隽永的美文,她感情的抒发一直控制在中度线之下,少有逾越。这一点体现到现实中来,她也就不会有出格的表现,所以被公认为第一淑女。虽然简苞常常佩带着涮把在无锁不包店到处走,在店门口喊叫,在大街追打,看起来不再淑女,但舒出就是明白,她还是她,淑女就是淑女,骨子里不折不扣的淑女。只看她现在假寐的姿势就能知道,她一安静下来娴熟文雅就填满全身。
舒出是说过,文字组成的心与心,没有距离,没有早晚,人来不来都一样,只要心到,就一切都富足了。通过无声的文字,他此时仿佛就进入到了她的心间,他似乎看到在她心深土里,有一枚带有他舒出气息的名叫梨杏的种子在作怪,在大口大口地呑食她对女儿们的爱。
虽然她想要的很简单,他却还是给不了,即使是在这深深的刺痛之际,她所能拥有的也仅仅是微微相贴的半边肩膀,而且不会有很长的时间。舒出给出了这点时间,他自己也遗憾:时间是无限地多,但自己的时间却是无限紧张,穷得精光。但愿她能用这点时间,让她的思感沉入到自身那黑暗的土层中,将已经深埋得太久,刚刚得到半滴甘露就开始吐露的胚芽,再压回那颗梨杏种子里去。这很难,很违反自然,所以要多用点时间。
程重说过:“文学不能让人吃饱饭,文学让人更饥寒。”很多人对这句话有意见,但程重不管,他没有解释,他还将这句话在双子社的《嘲弄小报》,由自己主编的第三版页眉上连续十二期登出。他不解释,读者对这句话的争论却持续了三十六期,这也在一定程度中推动了玉龙镇乃至整个简城的文学氛围。
文字养在心里的寒,感受各不相同。简苞眯着眼,正是在做舒出希望她做的事,她内视真心,试着将那枚嫩芽压回去,她努力着,再努力。嫩芽很顽强,谁能叫她不生长?就是在无锁不包店门口,在他怀中,她得到了润泽才开始冒芽,现在又感受到了舒出传过来的这种阳和之气,她不仅不退回,又在滋长。压压压,简苞没有多大的力量,努力过,没结果,正像多数人那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