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真一撩袍角正欲下跪,阮秋嘲讽的一笑,抬手一枚银针射出,楚怀真身子一斜下跪的动作止住。
阮秋冷冷道:“睿王的膝盖就这般的软吗?为了个宫女竟也会向民女下跪!”
楚怀真见她此时竟故意贬低身价,自己堂堂一个王爷竟然给个平民女子下跪求药,若传扬出去,父皇肯定会更加的厌恶自己。
“阮姑娘何必自贱,您是修罗宫圣女,抬抬手就可以要了人的性命,本王怎会不知好歹的与您对上,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帮忙医治修竹。”
见他如此在意一个宫女,阮秋轻笑了声,抬手一小瓷瓶从袖中飞出,楚怀真手一抬便握在了掌心,便听得阮秋道:“药已经给睿王殿下了,无事的话就请离开吧。”
楚怀真握紧手中的瓷瓶,抬眼看向阮秋,关于修竹的事他欲向阮秋解释一番,但见她冷漠的神情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阮秋轻笑了声,药是好药,只不过这药不是人人都能吃的下的。
头顶明恍的阳光刺的阮秋双眼微眯,东方烨半夜出去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口中的大事到底是何事?
“小姐,王公公刚才传话说明天要去吉祥寺祈福,说是吴宸妃也会跟去,让您准备一下。”清络的话将神游的阮秋拉回。
看了眼她红扑扑的小脸,阮秋一笑,“你想不想跟着去?!”
清络脸上立刻露出兴奋之色,“可以吗?”
“可以!”听到阮秋的回答清络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小姐您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衣物。”
到了晚间阮秋也为见到东方烨的身影,不时的朝宫门外望上一眼,待她发现自己这异常的举动时,脑子瞬间清醒。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巴不得他离开的吗,眼下他不在了,为何还会想起他,肯定是自己最近太过劳累了,脑子也不正常了。
第二日一大早殿外便响起熙熙攘攘的人声,阮秋被清络拉出大殿时宫道上早已停满了十几辆豪华的马车。
人齐后马车便缓缓前行,午时便到了吉祥寺,方丈早已带着众僧候在了寺院门外,这是一座占地极大,建筑也十分宏伟壮观的寺院。
门前一排排的僧人双手合十,微低着头看着楚皇在内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方丈便疾步迎了上去,“阿弥陀佛,皇上一路辛苦,请厢房休息届时老衲吩咐准备斋饭!”
“有劳方丈!”楚皇一行,身后便大批的人跟上,长长的一条队伍,几乎将整个寺院门前站满。
阮秋原本以为皇上只带了宸妃一人,下车后才发现,太后、皇后、贤妃、惠妃后宫有位分的主子几乎都来了。
最后一辆马车杜才人一身鹅黄纱裙,身披枣红色大氅,踏着内监的脊背跳下车来,走上前冷不防在阮秋的身上撞了下,差点将她撞个趔趄。
阮秋扭头笑道:“我道是谁呢,杜才人这么快就解除禁足了吗?”
“本宫有姑奶护着,这禁足随时都能解!”说着她将上半身稍稍靠近阮秋耳边,轻声道:“小心!莫来了这吉祥寺以后诸事不吉祥喽!”说罢脸一扬无比得意的扬长而去。
清络朝杜才人离开的方向瞪了眼,不忿道:“小姐,这人也太得意忘形了吧!”
阮秋抿唇一笑未言语,随着众人也进了寺院,满院郁郁葱葱的长松高大挺拔,依依呀呀的诵经之声入耳即便再浮躁的心境也能平和下来。
阮秋的住处便安排在了吴宸妃的隔壁,虽比不上她的奢华,但也是个独立的小院,里面清静幽雅,很合阮秋的心意。
午饭过后阮秋便在房中睡下了,清络的性子耐不住,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进来,昏暗中带着份柔美。
东厢房内,楚皇一身便服,手持一颗黑棋沉吟良久,犹豫着放置在了棋盘的中间,对面一大红宽袍,头戴獠牙面具的男子,鬼魅的一笑,“楚皇决定了吗?”
“这个……容朕再想想!”正思量间院外传来一阵惊呼,“来人呀!西厢走水啦,快来人呀!”
西厢,闻言楚皇的心里咯噔一下,西厢可都是些女眷,沁儿和太后都在那儿,他丢掉手中的棋子便大步跑了出去,东方烨亦跟了过去。
远远便见火光漫天,烟尘几乎将整个院落上空包绕,夜空被照得铮亮,大火像熔岩一般不断的涌出。
围在院外的众人不断的朝里张望,这样大的火势里面若是有人的话恐怕早凶多吉少了吧,即便不烧死怕也要重伤了。
僧人们提着水桶快速的朝前跑,一个个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楚皇忙拉住个小和尚问道:“那间院落是何人居住?”
“好似阮姑娘……!”
“什么!”
小和尚的话刚落,原本悠闲的走在楚皇身后的东方烨惊呼一声,便纵身飞了起来,越过围墙,一脚将紧闭的房门踹开,顾不得眼前的熊熊大火便冲了进去。
进门一股烧焦的棕油味便扑面而来,东方烨心头一凌,这大楚竟然有人敢要她的命,他的心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不敢想象万一阮秋有个好歹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竟如此在意起这个女子来了,是从第一眼见她时,她那如空谷幽兰淡雅的气质吸引了自己。
或者是在她对自己赠送侍女时所表现的不屑一顾,挑起了自己的征服欲,总之眼前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秋儿!”东方烨颤声呼唤,里面噼啪大火燃尽木材的爆裂声,院外人群的嘈杂声几乎将他惊心的呼喊淹没。
“秋儿!”大火烧焦了他的额发,烧燃了他身上大红的长袍,他浑然不知,一心只想着快点能将阮秋找到。
脸上的铜面具遇火变得滚烫,他一把扯下,横梁之上燃尽的木材哗哗直落,东方烨边躲避边快速的寻找阮秋的身影,透过火光依稀看到前面地上躺着个人。
“秋儿!”东方烨一个箭步跑过去,地上的人满脸灰迹早就奄奄一息,他顾不得这许多抱起来便冲出了火场。
围在院外的众人见一团火样冲了出来,忙四下闪开,此时东方烨身上的大红锦袍早已烧的零落不堪,精致的面孔也被熏得失了原貌。
“秋儿!”他紧紧的抱住那具尸体,心痛的无法呼吸,“你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本宫不允许,你给本宫醒来!”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将脸上的黑灰冲掉,脸上出现两条白线,“秋儿!”
楚皇见他竟这般在意这女子,感叹的同时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他该不会迁怒大楚吧,上前拍了下东方烨的肩膀:“宫主还是节哀吧!”
“什么节哀?!我修罗宫的女子岂会这般容易送命!”一抬手便握住那具尸体被烧成黑炭的手,将自身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
疯了,楚任摇摇头,没想到这修罗宫宫主竟这般的痴情,人早就烧成了一具黑炭,怎么可能还有救。
“小姐”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将围在院外的众人吓了一跳,转身看时,一哭花了脸的丫鬟模样的女孩踉跄着跑来。
清络原本在寺院内闲逛,本想着天黑就回去,没想到竟被几个小宫女刁难,这才耽搁了时间,见地上东方烨抱着个黑炭样的尸体,她险些晕厥过去。
清络“扑通”跪在地上,哭喊道:“小姐,怎么会这样呢,午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
她颤抖着双手拂上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应该贪玩的。”
混在人群中的杜仲见清络竟好端端的站在这,顿时变了脸色,颤声问道:“怎么……你没在房间吗?”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往那房间吹迷烟时里面是两个人影,怎么这丫头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阮秋来时并未带其他的侍女,只带了清络一人,此时她站在这儿,那屋子里的另一个影子是谁?
清络转脸狠厉的瞪向那杜太医,“怎么?!杜太医觉得我应该在房间里被烧死是吗?”说着她站起身,愤恨的朝他走去,“说!是不是你放火烧我死我家小姐的!”
“呵……”杜仲被她逼的连连后退,惊恐的讪笑了声,“怎么可能,我一整日都在房间内,怎么可能放火,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吗,没被火烧着不是很好嘛!”
“冬日里天干物燥的,本就易起火,姑娘可不要乱说冤枉好人!”
清络恨不能上前将他撕碎了,奈何她没有证据,到底是不是他放的火她亦不知,失魂落魄的转身看着地上烧成干尸的小姐,心里更加的愧疚。
东方烨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秋儿不能死!本宫不允许你死!”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我奴婢贪玩,是奴婢失了心,失了职,小姐您起来骂我打我,请不要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躺在这冰凉的地上,呜呜呜……小姐……”。
蹲在尸体旁清络哭的肝肠寸断,恨不能与阮秋调个个,情愿眼下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小姐,您对奴婢这么好,奴婢还不曾报答您呢!”
清络拉起那尸体的手,枯黑的腕上露出一支烧黑了的镯子,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惊喜的喊了声,“这不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