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将心思沉寂下来。将前前后后所有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根据那些若隐若现的蛛丝马迹些许寻出了些端倪。可就是这些许端倪,已是令我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一切果真都是齐王暗中掌控。那么现在的逼迫,怕是从齐恒中毒开始,已然布局。齐恒突然身中剧毒,却没有生命之忧。不管这剧毒是否是齐王安排,毕千都已成为众矢之的。派毕千接替齐恒之职,是势在必行。
也许从那时开始齐王便眼巴巴,等着寻毕千的错处。却不想毕千为人谨慎勤勉,将驻地各项事宜都处理的妥帖得当。于是,他便借袁闽暗杀毕千之机,命人在匕首上下毒,却没有想到会被我破了好事。
一计已失,一计再生,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借着我出事当空,比毕千快一步将我寻回。然后安排我在鸣凤节大典表演中脱颖而出,这样便可以当着毕千的面,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他人册封为妃。借此来激怒毕千,等着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自然便又了错处可寻,继而杀之!
或许,自从我离开驻地那时起,齐王已经暗中派人跟踪我,所以他才能那么快的赶到,那么巧的救我一命。
如果这一切都如我所想,那么齐王此人当真是城府颇深,已是深不可测。
可是毕千本是齐人,而且一直对齐王忠心耿耿,还立有奇功。齐王又为何非要置之于死地?左思右想,我猛的睁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微微拂动的帷帐。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凝香。
元国将亡之际,毕千已是暗中得手秘密囚禁了所有袁氏王亲。唯独没有囚禁凝香,还破例恩准了她入天牢探望亲人。
之后,凝香便长跪青石街,毕千为了她,暗中放了所有袁氏宗亲,还领兵退出元都,和袁王来了一场正面之战。
而这一切,齐王岂会不知,又岂能容忍!
原来此时毕千的窘地绝境,竟都是由凝香而起,由我而起!
毕千!
在心中呼唤他的名字,我已是心痛难抑。
我不能,不能再颓废下去,不能在这样逃避下去,不能让毕千一个人孤军作战。我必须振作起来,就算不能帮到毕千什么,至少也不该让他再为我分心。这条荆棘之途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不管路的尽头等着我们的是怎样的结局。这一路,我都会相随相伴,如他所言,生亦同生,死亦同死!
我将手中纸条交给萧萧,命她立刻烧毁。便强支撑着起身,强打起精神,开始强迫自己就算食不知味,也要按时吃饭,吃药。
又静养了七日,病已经大好,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清瘦异常,满面憔悴。有了些许精神,便不能不顾忌一些人的态度,也便不能在这样躲在和硕宫。
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早早的起床,洗漱打扮。涂了些许淡淡的胭脂水粉,掩去脸色的徐白。
由花锦和萧萧陪着,一早便前往了王后的凤仪宫。经过通传,步入宫殿。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齐国王后,她看起来不过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便已然生出了母仪天下的威仪,绫罗绸缎裹身凸现婀娜之姿,翠玉金簪相衬喜添雍容之气。
因为今天来的早,整个大殿也只有我们两人和几个贴身宫女。我遵照规矩,跪地行礼,复有双手高举茶盏,恭谨的奉到了她的面前。
她一脸和睦之色,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端起茶盏,象征似的微微抿了一口,便将茶盏交到了一旁贴身姑姑手中。
似随意的开口道:“身体可好些了?”
我跪在地上,恭谨回话,“好多了。”
“太后这几日腰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直不爽利,早早的便传下话来。说她哪里,你便不用去请安奉茶了。你也是身体太过羸弱了,竟是病了这么多时日。以后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好好保养着。”
我忙应下,恭谨道:“谢谢王后记挂,让王后娘娘费心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却全然没有一丝笑意,只是若有所思的抚摸着手上的一枚红宝石戒子,眼神拉着远长,怔怔的望着一角。
看她走神,我也不便再多言。只有恭谨的跪在她的面前,等着回话。
跪了一盏茶的时间,双腿早已酸痛麻木。其他各宫各院的妃嫔才姗姗而来。欢声笑语的结伴走进大殿。站在各自的位置前,齐齐下跪请安。
此时,王后才收回心神,笑得和睦可亲,招呼所有妃嫔起身。我才随之起来,由花锦搀扶着,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身子未等座稳,下手的一位妃子便故作惊疑,惊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我说今一早怎么便见喜鹊临枝,原来今天竟是有这般荣幸,见到了传说中的皖辰贵妃。人人都传皖辰贵妃是个一舞倾城的绝色美人,却不想传言终是不实,今日一见,才知皖辰娘娘竟是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
偷笑声,隐隐窃窃。
王后也是侧头和身边的姑姑低语吩咐着什么,只当未闻。
我看她张狂的模样,透着尖酸,想来平时也定是个摆弄是非的悍妇。听她言辞讥讽,也不予以争辩,只是神情淡淡的端起一旁的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
看我未语,她便轻轻的哼了一声,兴致讪讪的没了下文。其他妃嫔也只是探究好奇的打量着我,没有急着与我发难。
毕竟在她们的眼中,我这贵妃属实来的太便宜了些。有多少年轻美貌的女子被选进宫来,也不过只是一个采女。有幸得到齐王恩宠的,也要挨上些时日才能封为婕妤。然后往上,便需懂得依附靠山,才有可能被封为美人。继而得到恩宠不衰的,才能有幸封为嫔,再升为妃,宫中仅次于王后之下的便是贵妃,居于正闺掌管紫绶金印的则是王后。
而我不过仅凭鸣凤节,惊鸿一舞,便将所有妃嫔望眼欲穿的贵妃之位,轻易的得到囊中。这又怎么不令这些女人对我是又妒,又恨,当我是眼中钉肉中刺。
怕是就连高高在上执掌的王后对我也心生几分芥蒂,不满。所以才会故意让我久跪,借此给我一下下马威,给我一个警醒,让我知道谁才是这真正的主子。
只是她们这些终日忙着费尽心思博取恩宠的妃子,谁也没有想到。我这表面看上去的风光荣宠,不过只是齐王用来激怒毕千的手段。
就算被封为贵妃,就算拥有令人惊羡的地位,再风光,再耀眼,我也不过只是齐王手中的一颗可悲的棋子!
如果可以,我情愿不要当什么贵妃,不要坐在这里面对这些妒妇的怨毒,讥讽。我只想和毕千在一起,携手天涯,苍凉漠北射雕,烟雨江南听曲,动情时红袖添香,雅致时灯下对诗。
这,才是我林晓曼真正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