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自有一种神奇,它总是不经意间让你经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遇见不可思议的人。
罗婉琪救贵妇人是出于人之本性,但她却没有料想到,这位端庄和蔼的夫人竟是铁血少帅费豫南的母亲。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所嘲弄。她在心里曾千百次将面前这个冷酷的人当成仇敌,可真的面对他时,婉琪发现了自己的怯懦。
她害怕这个一脸严肃,神情冷漠的男子。特别是每当对方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她时,婉琪总会下意识的避开。她知道,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但因为胆怯就放弃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她忘不了在父亲墓前许下的那个誓言,永远不会!
费夫人很热情的给两人做了介绍,还将刚才戏院门口婉琪救她的事,绘声绘色的讲给了儿子。费豫南神色柔和的望着母亲,微笑着倾听着。
婉琪坐在一边紧紧攥着手,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她听不见费夫人跟费豫南的谈话。此刻,她的脑袋是木的,她对眼前这个人又怕又恨,但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台上的赵氏孤儿热热闹闹的唱着,婉琪忽然觉得她自己就是公孙杵臼。杀父仇人可能就在眼前,但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罗医生似乎很喜欢这出戏。”婉琪正自沉思,费豫南的声音从旁边飘了过来。
婉琪淡淡道:“是啊,家父很喜欢这出戏。”她转头望了他一眼,又道:“他最恨的就是屠岸贾,为了私人的贪念,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费豫南将一碟子花生往婉琪面前推了推,不以为然道:“有时候,人多少会有些无奈的。所谓高处不胜寒,权力之争,自古没有对错。成王败寇,只是一瞬间的事。”
“哦?”婉琪的声音有些发沉,脸激动的通红“这么说来,少帅认为为了一己私欲,残杀无辜的人,是对得了?”
费豫南似乎没想到婉琪有这样的反应,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为一己私欲固然不对,不过好在他最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说完,他话锋一转,“听母亲说,罗医生现在开着一家诊所,不知在哪里,在下定然要去拜访。”
婉琪觉得刚才确乎冲动了些,笑道:“少帅客气了。自是一家很小的诊所,让您看了笑话。再说,也不敢当。”
戏一直演到九点多钟才散场,费豫南将母亲扶上了车,提出要送婉琪回家。婉琪还决定要不要将自己的真是身份说出,所以婉言谢绝了。但费夫人说天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硬要婉琪答应。
于是,婉琪只好勉为其难,让副官将她送到了位于东大街的诊所。
婉琪到家时,已经快十点钟了。她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就知道姐姐还没睡,一定在等她。
她进去时,罗婉仪正低头编织一件小孩子的毛衣,还不时抬头看看挂钟。听见脚步声,她急忙抬起了头,见是婉琪,笑骂道:“这个死丫头,这么晚了,跟谁约会去了。”
婉琪笑着坐在姐姐身边,拿起线团边扯边道:“我去开明戏院听戏曲了,刚刚散场。”
“你一个人?”姐姐嘲弄的盯着她。
“是啊。今天出了趟诊,正好路过就买了张票。”婉琪说。
婉仪半嗔半笑的戳了她一指头,“你呀,别只顾着玩儿。刚才天赐来家里了,等了你两个小时,刚才才回去。我说你也该抓紧,天赐是个好青年,我看的出,他喜欢你。。。”
婉琪笑着打断姐姐:“你又来了。我们是好朋友。况且。。。况且。。。唉!算了,以后再说吧。我去洗澡,你也早点休息。”
婉仪见她吞吞吐吐,心中早料定了几分,拉住她正色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姐夫告诉我,你去看过二姨娘了,是不是?”
“我。。。其实。。。我觉得那里面肯定有隐情。”婉琪支支吾吾说,同时惊讶姐夫上官浩如何知道自己去过监牢的事。
“有什么隐情?法官都说是那对男女了,那还有假?”婉仪说完温和的看了看妹妹,又苦口婆心说,“你给我老实呆着。听姐姐一句,这事即便不是沁芳干的,你也别掺和。这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姐姐这也是关心你,怕你有危险。”
婉琪觉得姐姐似乎知道些什么,问道:“姐你老实告诉我,你也觉得二姨娘是冤枉的,是不是?”
婉仪盯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低头继续织着毛衣。
自从上次和姐姐一番谈话后,婉琪心中疑虑重重。她觉得姐姐似乎知道一些事,但不知为何又不肯说出来。难道是怕那个凶手伤害她们家吗?她越想越烦躁,就像一个猜谜的孩子,谜底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那是什么。
不过好在这几天,她暂时没功夫想这些,诊所这几日病人太多。婉琪从早到晚都不闲着,心中的焦虑也得到了稍微的缓解。
这天下午,她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就见刘夫人来了。婉琪一脸热切的等着刘夫人进来,她知道那个人十有八九有眉目了。可是,刘夫人带来的消息却令婉琪很是失望。
她告诉婉琪,那个秦风在一个月前就失踪了。她托人问了很多人,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刘夫人还很肯定的说,这个秦风十有八九是死了,因为据说他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
刘夫人走后,婉琪颓唐的缩在椅子里,感到无比失望。她原以为父亲的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可谁曾想,当事人却再次关头神秘失踪了。她转了个身,思考着这多种巧合。
这个人嫌疑人,正好是费豫南的副官,晚上是他约父亲见面。见面后,父亲死了,秦风也恰好在同一时间失踪了。这说明了什么?似乎所有的事都跟一个人有关:费豫南。
婉琪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考虑着下一步的计划。
这时,沈天赐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婉琪见过那个军官,他是费豫南的副官。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他们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陈昇向婉琪介绍了自己,让人将礼物送了进来。“罗医生,这是夫人和少帅的一点心意,请你笑纳。”说着,将一个卡片递给了婉琪。
婉琪打开一瞧,原来是费夫人邀她明天去费府赏花。婉琪知道这样人家的邀请她推脱不得,答应了,说自己明天一定去。但那些花花绿绿的礼物,她是断不肯收的。可陈昇一再坚持,说自己只管送,如果她不收,自己不好交差。
婉琪没法子只好挑了几样看起来不贵的,其余都原封退了回去。
翌日,费太太一大早就让司机来接婉琪。可是,婉琪正好有几个病人,所以到达费府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
婉琪刚下车,便看到费府门外半条街上挤满了轿车。只见一对对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三五成群,谈笑着往里走去。婉琪整了整裙子,便跟在她们后面踏上了台阶。她刚到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早已笑盈盈的等在了门口。
“这位可是罗医生吗?”管家笑容可掬的问道。
婉琪点了点头。管家一边请她进去,一边陪笑道:“夫人等罗医生多时了,现在在西花厅呢。嘱咐我,小姐来了就带你过去。”婉琪客气了几句,便跟在管家身后向西花厅走去。
今天没有男客,只见一路上,走廊、水榭到处都挤满了赏花的女客。那些女客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谈笑的谈笑,赏花的赏花,莺莺细语,场面十分热闹。婉琪随管家转过回廊,出了角门,便进入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从小径到廊下到处摆满了时新的鲜花。
管家热心的向她介绍这些新品种,婉琪边走边赏玩了一回。很快,他们便来到了西花厅。西花厅也花团锦簇,红木桌上、地上摆满了盆栽,花卉,什么芍药、丁香、芙蓉,都开满了银团大的花盏,笑盈盈的绽放着。
管家引婉琪进了里面,高声说罗医生来了。不一会儿,费夫人笑着迎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和一个年轻女子。
“你可来了。你们都来见见,这就是救了我的罗医生。”费夫人热情的挽着婉琪的手,向旁边的几个妇人介绍道。
几个妇人一听说,这是费夫人的救命恩人,都笑盈盈的跟婉琪打招呼。婉琪被一群夫人包围着,有些不自在,脸涨得通红。费夫人笑着说,这些女客都是些军官的太太,让她不要紧张。众人见过,费夫人拉着婉琪进了内室,内室里摆着一桌麻将,看来刚才她们正在打麻将。费夫人将牌桌让了出来,让婉琪玩。婉琪从不曾涉猎这东西,婉言谢拒了,只在一旁看着她们玩。
牌一直打到吃午饭的时候,才散了。午饭摆在了花园的水榭中,水榭对面就是戏台,她们到的时候,台上已经吱吱呀呀的唱起来了。费夫人将婉琪拉在自己身边坐了,悄悄告诉她,这赏花会完全视为婉琪办的。让她只管尽兴。
戏台上唱的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几个女孩子叽叽呀呀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让炎热的夏日更显得幽静了几分。饭吃了一半,费豫南来了。他穿着制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显出疲惫,似乎是刚从办公室来。
几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正围着饭桌谈笑着,费豫南一出现,她们都安静的抬起头朝主桌望过来,满眼钦慕之色。费豫南跟母亲说了几句话便挨着婉琪坐了,婉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费豫南只是坐了一会儿,向大家敬了一杯水酒后,匆匆走了。
费夫人见众女客脸上讪讪的,有些扫兴,笑道:“这孩子就是个工作的机器。咱们别理他,只管玩。”众人不好驳了女主人的面子,仍旧谈笑自若。
费豫南从府里出来,坐车又回到了办公室。可他前脚刚一进门,副官陈昇就进来慌张的说,城外发现了很多腐烂的尸首,最重要的是那些尸首手臂上也有死亡之蛇的标记。
费豫南脸色一沉,急忙乘车赶往事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