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心想只怕屠清雨未必乐意儿子被她教得这样滑头。“你在朝野中得的赞誉来之不易,不能叫一个女子就这么破坏了,需不需要……”有孩子在,他已是尽量说得隐晦。
屠鱼跃听懂了他的暗示,只要她点头同意,墨染会帮她把画娘送去地府重新改造,投胎做人。“比起我曾经遇过的那些,这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装鬼脸逗着琼睿,这时候只想感受一下孩子纯真的快乐,并不太想想起那些公事。
琼睿被她逗得哈哈笑,直往墨染怀里倒。墨染不禁微笑,他曾在街边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是否也能私心的幻想,他们此刻就是和乐的一家三口,他有聪慧的妻子,还有活泼的孩子。他试探的问,“鱼跃,你想过成亲么?你这么喜欢琼睿,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她突然就想起了她跟端木惟真之间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不太自然的笑过后洒脱道,“缘分的事都是注定好的,人家养儿是为了防老。而我是皇上,有积蓄又不怕失业,完全就不必担心老来没人奉养。何况,我还有琼睿呢。”
墨染歪过头去咳嗽了几声。
她关心道,“你咳嗽有去看御医么?”
“没事的。”
“身子不舒服就要去看御医,可别讳疾忌医,小病拖成大病。”他童年受的那些遭遇使得他底子不好,他也不重视自己的健康,只好她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唠叨他。
墨染含笑点头。
他们在花园里散步,直到琼睿疲倦的打了哈欠,屠鱼跃从墨染怀里抱过孩子,回了屠清雨那。
屠清雨正坐在床边失魂落魄的,若是警惕时。大老远的就该听到屠鱼跃的脚步声了,可就因为出神,连屠鱼跃抱着她儿子走到她跟前了,她都没发觉。
屠鱼跃抱着孩子腾不出手来,便用脚尖踢了踢她,屠清雨这才挪了位置。屠鱼跃轻轻的把孩子放下,屠清雨赶紧凑上前给孩子脱了鞋,拉过被子轻轻盖到儿子身上,又为他掖好被角。
屠鱼跃心想,若是孩子醒的时候她也是用这样柔软慈爱的神情对他。要得孩子的心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屠清雨突然道,“谢谢。”
屠鱼跃以为她是指她帮她哄睡了琼睿的事,“听你说谢谢还真是不怎么习惯。他也是我的侄儿,说什么傻话。”
屠清雨一反平日泼辣的常态,说话的声音病恹恹似的,就是没了往日的朝气蓬勃,“我是说我跟秦凡的事。叫你为难了。小时候我闯祸,总是娘和哥哥给我兜着。现在轮到了你给我收拾,我知道我没用的,难怪爹……”
她皱眉打断道,“你若是又要说爹不疼你这种话,我就真要生气了。你都为人父母了。将心比心,难道日后你又再有孩子,就会不疼琼睿了么。”
屠清雨急脾气道。“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
屠邱爱他每一个孩子,只是他在表达感情方面太过笨拙,而屠清雨,不得不说沟通真的很重要,屠邱内敛的情感把屠清雨也教得笨拙。不懂得怎么去跟孩子说,她是爱他的。
屠清雨沉默了半响。说道,“你还是别管我跟秦凡的事了,我不想拖累你。”
看来秦凡是把画娘的事跟她说了,那男人怎么这么老实啊,“能做兄弟姐妹,是有今生没来世,就只许我落难流亡到北狄时你们义无反顾帮我,就不许你们有事时我帮你们么。”
屠清雨撇过头,抹了抹眼。和屠鱼跃说这么软绵绵,一点也不刚硬的话,真是不自在。可她知道她心里已经把鱼跃当作了娘家依靠,在她六神无主时只想得起宫里还有一个妹妹会为她出头。
不管她再凶,再刁蛮,再口不择言,鱼跃都不会嫌弃她,会帮她。
屠鱼跃问,“什么时候跟秦凡回去?”
屠清雨啐了一口,“他想得美,谁让他喝得醉醺醺了,谁让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活该。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跟他回去。”
屠鱼跃为秦凡默哀三秒,“你不会打他了吧?”
“打了。”不打实在难消气,秦凡一招都没还手,挨她打得鼻青脸肿。她打到后面,反倒有点舍不得下重手了。“……我要怎么样,琼睿才能像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
她问这话是不是很傻气,只是每每看到儿子对她跟对画娘和屠鱼跃是判若两人,说不吃味,是骗人的。
“你才是他娘,你在他心里才是无可取代的。”屠鱼跃笑道,“不要老是那样凶神恶煞,严格至于,偶尔也要和他轻声细语说说软话。督促他练武不是不对,但也不要拔苗助长,严厉过头了,每日抽一些时辰出来跟他一块玩……”
她教了屠清雨一些讨好孩子的小招数,屠清雨仔细听着,这一次是真的用心听了……
金銮殿上,当文武官员跪拜后,便听到屠鱼跃命人将画娘带进殿来。大臣一个个心中诧异,这么快就要办了?而且还要明着办么,若是有什么差错可是会得徇私包庇的骂名的,真的不必要暗中处理么?
比如下毒,假说犯妇人是畏罪自尽,或者找个人进牢里把那女人解决了,再说是私人纠纷。
画娘莲步纤纤,楚腰纤细。不少官员目见进来的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差点没有垂涎三尺,暗中羡慕起秦凡的艳福不浅。
屠鱼跃道,“画娘,朕问你,你寻死是不是因为清白毁在了秦凡手里,而他不娶你,所以你要自尽?”
众人还在猜想着各种开头,这涉及了屠鱼跃的家事,拿到殿堂当众来审,屠鱼跃或许会尴尬而选择徐徐渐进,却没想到她单刀直入,一开口就这么直接。
画娘委屈的看向秦凡,却是发现秦凡一眼也没有瞧她,“女子的贞洁最是重要,民妇虽是嫁过一次,可却也是规规矩矩的良家妇女。遭丈夫离弃后便没有想过再改嫁,得秦府夫人不弃,收留我在府中做少爷的奶娘,只想着要用余生来报答大人和夫人……”
屠鱼跃手指敲着扶手上的装饰,严肃道,“朕是问你你寻死是否是因为秦凡,你说了这么多却是答非所问,你是要糊弄朕么!”
她也只有在攻进皇宫时这样的不苟言笑的盛气凌人。其他时候的早朝,即便她极力维持端庄的派头天子的威仪,但偶尔坐得腰杆酸时,也会散发着慵懒,坐姿变得歪歪斜斜。
只是百官们装作没看到而已。
所以当她又是重现了天子做派,以绝对衬得起那身龙袍和冕冠的威严,藐视着蝼蚁那样卑贱如沧海一粟般渺小的众人。甚至有人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画娘也是吓到,“民妇……民妇不敢。”
“朕问你话,你就老实的说,半句都不能有虚言。否则一会儿朕判了,是你自己有所保留没说了实话,却反倒又要赖朕处事不公。”屠鱼跃问,“你是不是想要做秦凡的妾侍?”
画娘委曲求全,“民妇已经是秦大人的人了,民妇晓得夫人不喜欢,也不敢求名分,只希望还能留在大人身边为奴为婢,端茶递水也就知足了。”
屠鱼跃看向秦凡,“她的话你已经听到了,朕问你,你是否愿意接纳她?屠清雨虽是朕的姐姐,但说到底是你们的家事,你是一家之主,总该站出来说一句,免得有人又要闲话是朕以权相逼。”
秦凡出列半点也没犹豫,“微臣不愿意。微臣已有妻子了,成亲当日也答应过妻子,不会再纳妾侍,微臣不能对妻子食言,所以不能娶画娘做妾侍。”
“可她清白毁在你手上,你不对她有交代。传出去别人不但是当你没有担当,还会说是朕偏私,不许你纳妾。”她挑了挑眉,服侍在旁的初雪看到她的暗示,偷偷从一侧退了出去。
她对画娘道,“朕是个民主的君王,不喜欢勉强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朕问你几句心里话,你怎么想怎么说,满朝文武都是见证。”
画娘楚楚可怜的应了一声,“是。”
“朕‘若是’做主将你许给秦凡做妾,你是否愿意与他同富贵共患难,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大臣吃惊,这是要峰回路转,皇上左右权衡过后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处理办法,就是叫秦凡负责娶了画娘么?
秦凡一脸紧张,“皇上……”
屠鱼跃抬手制止他说话,只等着画娘的回答。画娘心喜,“民妇若是此生能追随大人,必定是谨守妇德本分,小心伺候大人和夫人,与大人同富贵共患难,生死也不离奇。”
屠鱼跃笑道,“好,朕就当这是你心里话,百官也都听到了。”她又扭头问秦凡,“你娶屠清雨时,是否有答应过朕好好待她?”
秦凡羞愧回道,“是。”
这是百官见过她最厉害的一次变脸,上一秒还笑盈盈,转瞬就是雷霆震怒,狂风暴雨,“可你却是背着她跟另外一个女人发生苟且之事,那就等同于是欺君了。不用朕说,你也该清楚欺君会如何吧?朕问你,朕若是用欺君之罪来治你,你是不是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