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拿着玉佩进去通传。结果出来见她的却是王府的总管,他对于钱小修之前私下逃跑的事大感愤怒,在北狄,背叛了主人的奴隶,被抓回来后是要扔进兽笼里喂老虎的。他实在不解为何哥舒还要见钱小修,而不是让人把她直接押到兽场。他凉凉的说道,“王爷只愿见姑娘一个。”
言下之意她身后的那两个到此止步,只得留在门外。
钱小修表示自己会小心,让墨染跟初雪在门外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哥舒坐在铺了虎皮的圈椅上,赤足踩在虎头上。长发垂下,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敞着胸膛,神态慵懒的摸着那玉佩,没想过它还有完璧归赵的一日,本是以为钱小修逃了是绝不会再回来了的。
钱小修并无下跪的意思,因为深知她现在要谈的不是一般的交易,绝不能有一丝的怯弱退让,让自己处了下风。
总管皱了皱眉,不满她低贱却是这般不敬的姿态,哥舒倒是不介意,笑道,“你千方百计回了东野,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跟着容和郡主一块回来的。”
哥舒并无意外,“她果真是跑去东野的皇都了。”
当初屠逐日上台去打擂台时容和就已经是暗生情愫了,只是贝宁对这个女儿虽是疼爱,却是忙于公事不怎么留意,才没有发觉。
容和常年接触东野的诗文歌赋,对情爱之事心生向往,却也有北狄人的率性洒脱,不被那些礼教规矩绑缚。
她要是追去东野,找自己的意中人,他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钱小修道,“我回来找王爷履行承诺。当日我救了王爷,您说过不会欠人恩情,只要我有事相求,带着这信物来,你一定会还我这个恩的,对吧。”她看着那玉佩道,“当初我本来想要这个恩换自己的自由,但王爷说没有见到信物,所以并未答应我的要求,如今我玉佩带过来了。王爷应该不会食言吧。”
哥舒凝着她,曾经她对他总是点头哈腰一副奴才样,商人的本色在计算了自己形势不如人。硬碰只会吃亏后,果断的决定了自己生存策略就是低调的做她的奴才,再伺机而行。
这般一开始就张牙舞爪的露出强势,真不想她的行事。哥舒道,“你的变化还真是大。要不是样子没变。当真要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
在天地不仁她身边的这么多人都不能得享天年,而是死于非命。曾经想要随波逐流的宁静恬淡也不在了。
她是真变了吧,从钱小修又变回了屠鱼跃,“我的本名叫屠鱼跃。”
“屠?”哥舒对这个姓氏并不陌生,据他所知屠不是东野大姓,姓屠的人并不多。
钱小修道。“我是屠邱最小的女儿。”
总管暗暗吃惊。
北狄崇武,要说东野那些文弱的蛮子里有什么人值得他们尊敬佩服的,那该就是镇守在樊城几十年。威名远播令得他们几次南侵却是不退分毫尝了败仗的屠邱。他是想不到钱小修居然是系出名门。
哥舒道,“屠邱的女儿怎么会在阎家当总管……你所求之事应该是与这有关吧,我虽是欠你人情,也总不能毫不知情下贸贸然就什么都答应你。”
当她再次提及自己尘封的名字时,就代表着她要做回屠鱼跃了。那么她的“死因”也不会再是秘密,反倒是该善加利用国师这块金漆招牌还有承命于天四个大字。
她看了总管一眼。哥舒摆手让总管退下。钱小修道,“王爷好像也信命数,可知东野开国功臣里,除了我爹、端木鹤延还有国师这号人物?”
哥舒道,“传言他能上通神下通鬼,当初申屠一族兵败如山倒,除了屠邱用兵如神,端木家里应外合,还因为这位国师他神机妙算。”
“我认为一个国家的兴旺起落就凭几句天意就能影响操控,申屠皇帝晚年昏庸无道,民怨四起,东野的开国君主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说是顺天应命,其实更贴切的该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申屠一族的江山传承了几代。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申屠皇族越走到后边,越发摆脱不了这个模式。
后辈忘记前代筚路蓝缕建国艰辛,贪图享乐,认为自己是皇帝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那么自己即使做得再荒唐都是可以的,因为这是他的权利。以至行径就越发的不像话了。
传承到最后一代只会敲经念佛,反倒是将国事都扔给了外臣处理。也算是自取灭亡了。
哥舒也是读过东野圣贤治国之论的,有容乃大,虽是将北狄尚武的情结也融于自身,但目光却是比北狄只讲蛮力好勇斗狠的武夫高些层次。
世人只道是天谴,却是不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这话或许该叫东野现今在位的这位皇上听一听,听闻他不但下诏在各处修建佛寺,且但凡剃度为僧者每月有俸银可领,且可免兵役赋税。”
他初闻这政令只觉荒唐,长此以往,剃度为僧者人数定会增多,而投军从戎者便会减少,若干年后,估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下樊城。
“东野皇室把国师的话每一句都奉若神意。也深信天狗食日是改朝换代的大凶之兆,他这般做也相当于祭天了。当年那位国师送了我四个字,害得我被东野皇室追杀,受了重伤多得阎家夫人相救。”
哥舒赤脚走了下来,执起她的手。瞧着她手中的纹路兴味道,“那位国师送你的那四个字怕是不简单。”
钱小修道,“我假死了十年,以另一个身份活着。逃回了东野后却是被当今的皇帝发现我没死,我几经波折,才又逃出了东野。”
哥舒笑问,“到底是哪四个字?”
“承命于天。”
哥舒的手震了一下,他并不想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失了常态,叫她看了笑话,但那是无意识的震惊,即便他已经掩饰得是很好了。
他知道这丫头的手相不俗,但他毕竟算不上精通此道,他甚至曾以为自己看错,才会一而再的执着这姑娘的手纹来研究,这横看竖看也就是个普通的丫头,她甚至才二十出头……
哥舒大笑,“好一句承命于天,我没想过有一日东野至尊至贵的人会站在我面前。”东野国师的话等于是印证了他的猜测,所以她进了灵州那间坐落在龙脉之上的刘宅反倒是生龙活虎如鱼得水。“你要我还的这个恩怕也不简单吧。”
“我希望王爷能借我兵马,让我打回东野助我为皇。”
“好大的志气。”哥舒注视着她,她虽目光坚毅,但打仗不是儿戏,更不会因为你决心坚定不移就增加几分胜算,“你打过仗么?”
钱小修道,“我是不会打仗,天底下的英才何其多,我若为皇,我该做的是知人善用,如何把这些人才摆放在适合的位置上。所以我会不会打仗与我能不能做皇帝没有关系。”
当初刘邦跟项羽抢天下,项羽也算是天纵英才,力拔山兮又是懂得调兵遣将。更有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评价。
但最后还不是输给了刘邦了么。
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刘邦不如张良。论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而不绝粮道,他也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刘邦更不如韩信。
就这样的人最后却是他做了皇上,
更何况当初东野的开国皇帝靠的也是屠邱,端木鹤延跟国师助他得的天下。
足以见知人善用才是成大事的关键。
哥舒道,“你总是会有让我惊奇的言论。我可以借兵给你,但不是现在。”
“王爷不会又要反悔吧。”
“兵符虽是在我手上,却也不是我说借就能借的,皇上那我需要名目,对百姓,我也需要名目。总不能跟他们说,我借兵给你只是为了还你一个人情吧。何况北狄内乱才刚平定,我就算有心要助你,也要先处理好我自己的事吧。”哥舒笑道,“还记得以前我说过为何留你在府中么?”
钱小修道,“王爷说我保你平顺。”
“阎家的小财神,记性果真是好。”哥舒低声诱惑道,“我们做笔交易吧。留在我身边帮我登基为帝,我便借兵给你助你为皇。”钱小修抬眸看他,哥舒轻笑,“怎么,只许你想做皇帝,就不许我有野心么。你若答应,你我彼此都有好处,至少我借兵给你时不必再经过那老皇帝的批准,到时即便你要调兵十万,我都能允你。”
“你若是五十年以后才抢到皇位,岂不是要我在北狄留上五十年。”这项投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她虽有耐心却也等不了那么久。
哥舒道,“之前北狄内乱已经是让老皇帝心力交瘁了,他的身子每况愈下,撑不了太久的,他现在急着找继承人。”
“我怕即便我答应了你,到时候你又有别的要求。”
ps:
星期日上课,所以照旧星期一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