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都市小说 > 鲤鱼不想跃龙门 > 第十九章 下毒
  遗臭万年她不怕,是是非非就让人说吧,她都死过一回了难道还看不开吗。她只是为这困局担忧,落在太子手里无疑她身上装了不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炸得她尸骨无存。

  何况她又不是真的什么用兵奇才,要是太子又让她出谋划策,她该说什么好?

  外边有人敲门,那是监视她的士兵。“六小姐,太子想见你。”

  “我知道了。”她想去开门。

  墨染道,“你就这样子去吗?”

  屠鱼跃往镜子里看,才发现她一头乱糟糟的及肩的头发,她的头发一直是奶娘打理的,她平时梳子都没抓过。她太懒了,奶娘不在她也就任头发这样散乱了,梳也不梳,就用手抓一下。反正她被关在这里四天,除了墨染和送饭的士兵,谁都不用见。

  墨染道,“你要去见太子,这样去不太适合。”

  墨染把她摁到梳妆台前,抓起梳子梳顺了,她那头短发扎不了辫子,只能勉强的用红绳绑起。她衣服上的翠竹依旧是墨绿墨绿的,当初奶娘是为了让她有一身体面去见她那未蒙面的爹才亲手裁剪了这衣裳。

  她那时还说要学这竹子见到大风就弯腰闪躲,但是她没想过如果那风大到能把竹子连根拔起要怎么办。

  “六小姐。”门外的人催了。

  屠鱼跃拉开从里面扣上的门闩,“你自己小心点。”差点就要当他是三岁的孩子,脱口叮嘱他要是外头来了陌生人千万别开门。

  “等一下。”墨染抓起梳妆台上的小银簪,插进她短短的发尾。“发上至少要有根簪子才不至于让人说寒酸。”说完他还特意把簪子扶了扶,固定好。

  她年纪还小,把头发梳整齐不会像疯婆子就行了。谁会注意她有没有戴首饰有没有装扮会不会寒酸。去见太子身上不能怀带利器,每个人都得搜身连孩子也一样,她的匕首留在了屠家没带过来,她是睡梦时祸从天降,哪能未卜先知带着匕首。要是发生什么她连一样能自保的东西都没有。

  簪子么,墨染倒是提醒她了……

  她跟着监视她的人到了太子府的议事厅。

  “那么小的孩子就有那样的本事,分明是妖孽转世,还是杀了稳妥。”

  屠鱼跃才到门外就听到里边有人在讨论是要将她煎炸还是焖煮。她走了进去行了礼,“拜见太子。”她下跪叩头,瞄到端木鹤延、端木勿离端木惟真都在。

  那孩子坐在端木鹤延的旁边,在这样杀气腾腾的大厅里他的温和显得格格不入。

  “赐坐。”太子的心情显得很好,他的援军不久就要抵达皇城,一旦到了,战事便会有所扭转。“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爹一战成名还不过二十,他的军队所向披靡但那都是多年在战场上得来的经验所致,而你没上过战场才小小年纪想出的计策居然把他克制住了,看来丞相说的没错,你确实有本事,甚至压过了我底下任何一个谋士。”

  屠鱼跃落了座,当日在城墙上端木鹤延还嘲笑过她的大言不惭,嘲笑过她的自不量力,但为了让东野太子见她倒是昧着心夸大了她的本事。

  她哪里是会打仗,她不过是在书上看过张巡的雍丘之战,什么用蒿草束灌上油脂焚而投之,趁着夜色把草人放到城下引敌人放箭,这些都是从电视里学的,她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想着搏一搏而已。

  “都要多谢太子的不杀之恩,若不是太子饶了我的小命,我又怎么有机会为太子爷效犬马之劳。”

  屠鱼跃听到旁座的官员哼了一声,然后开口讽刺,“屠邱顶天立地,竟然生了你这么个口蜜腹剑的女儿。别人要是不说,我还真以为你和丞相才是有血缘的亲人。”

  她认出了那声音,刚才是这个人主张要杀掉她吧,屠鱼跃一瞥,又是一个大胡子武将。她本来也想开口回敬那人几句的,瞄见他搭在茶几上的手臂,竟比她两条大腿加起来还粗,突然生了胆怯不想去招惹这个人了。

  端木鹤延出来打圆场道,“大家都是为太子效命何必针锋相对。”

  东野太子抓起一本黄皮的小册子,翻看了一眼递给了端木鹤延。“迁州的援兵就要到了,东野昊知道若是援兵一到谁胜谁败很难说,所以他派人送了求和书来,说明天要和我见一面,商讨分辖而治。”

  大胡子连忙出声阻止,“太子爷万万不可,这种时候送来谈和书,里面分明有诈,我们不能中计。”

  东野太子一时兴起,见屠鱼跃安安静静的,问起她道。“你怎么看?”

  “太子爷日后是要登基的,你是君我是民,当然是听从太子爷的命令,你要打我们我们就打,要我们和我们就和。”

  屠鱼跃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断了大胡子哪根神经,就见他怒眼圆瞪的,拔刀出鞘作势要当场砍杀她,“你这丫头果然是居心叵测,留不得。”

  屠鱼跃吓得跳了起来,躲到了端木勿离的椅后。还以为能投鼠忌器,可是这大胡子明显也看端木一家子不顺眼,照样挥舞大刀也不怕把端木勿离砍伤。端木勿离轻松躲开了大胡子的招式,起身退到一旁不愿做她的肉盾。

  屠鱼跃只能继续逃窜,她怎么可能是这个常年练武的男人的敌手,要让她左右闪避直到被这大胡子乱刀剁成肉酱为止么,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死在这的。

  屠鱼跃嚷道,“太子你就让你的下属胡作非为吗,你也说我是人才,我要是死了,以后哪里还有人才愿意归顺你。”

  她爬到了端木惟真后边,这个表哥还算是顾这曾经生死的交情,伸出脚来绊了屠鱼跃一下,刀子正好由她脑袋上飞过,惊险万分。

  “住手!”太子发了话。

  就那么一寸,刀子就割到她鼻子了,屠鱼跃盯着亮闪闪的大刀差点没变成斗鸡眼。那样刺激的武打场面,她要是观众会大呼过瘾,但若是身在其中成了主角,只会觉得心跳都要停止。

  “太子爷这丫头心思太重,留不得。”

  东野太子道,“她说的对,你把她杀了日后就没人敢归顺我了。把你的刀收起来。”

  见大胡子不敢再妄动,端木勿离才跑到她面前看似焦急的伸手要扶她起来“表妹,你没事吧。”

  屠鱼跃定睛瞅着他,那对双胞胎只有脸蛋是相似的,上次在丞相府端木勿离想套她话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是表里不一,刚刚的见死不救闪避的功夫一气呵成是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屠鱼跃就那样子瘫坐在地上,光是这样看着刀锋已经吓得腿麻。面子要不要对她来说无所谓,她想还是等到腿不麻了再起身吧。“不知道我是哪句话得罪了大人,让大人你大动肝火,要杀我泄恨?”

  “你明知有诈还要让太子爷去谈和,像你这样包藏祸心的丫头越早杀了越好。”

  大胡子恶言恶语,屠鱼跃辩解道,“我什么时候让太子去谈和,太子爷英明神武要怎么做他心里自有主张,哪里是我这个小丫头一句话能干预的,我只是说是打是和我服从太子的决定而已。”

  屠鱼跃看着东野太子,这个人和东野昊一样让她觉得危险,他显然没打算信任她,即便她给他出谋划策,他也不过当她是可以利用的棋子,达到了弃车保帅的作用就可以扔了。

  东野太子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我确实是决定明日去和东野昊谈和。”

  “请太子三思。”大胡子跪下劝谏。太子的亲信分成两派开始轮番发表意见,有部分人赞成谈和也有部分人反对。

  她拨开大胡子没收鞘大刀,爬了几步,扶着某位大人的座椅的把手站起来。听到那太子发话,“屠六小姐明日就和我走一趟吧。”

  她哭丧着脸,明知道由不得她,还是商量道,“我能不能不去?我一个孩子,就怕耽误了大人们商讨大事。”明知那就是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谁知到时候会不会有个樊哙拿着剑又杀出来。

  刀光剑影,谁顾得上她一小丫头,她怕她直着去躺着回来。

  太子笑道,“现在战事未稳定,我虽然也派了兵驻守在屠家,但始终没有太子府来的安全,所以才把你留了下来。只要明天顺利,你就能和你爹团聚,回府继续你的孝义了。”

  她心里问道,那如果不顺利呢?

  江山如此多jiao,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她可不信一山能藏得下二虎,终有一只是要被杀掉的啊。她也就不愿再多说了,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只能一言不发听这些野心勃勃的政治家谈论战事……

  用过晚膳后,有侍女端来精致的香炉,说是太子知道她夜里休息不好特地送了这种能助眠的香来。

  屠鱼跃两指快速堵住鼻孔,这香味……她想说她鼻子过敏,她干笑道,“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太子爷的好意我在此谢过了,你能不能端回去?”

  “这……”那侍女为难了。她是太子爷的奴仆,领了主子的命令只有服从的分,哪能不要命的帮个阶下囚去拒绝。

  算了,“拿进来吧。”屠鱼跃说着,心里打算这女的一走她就立马开窗。

  侍女把香炉放在她床边摆放好了才离开,只是那女的一走,屠鱼跃还没吩咐呢,墨染就主动拿起茶壶到了水进去灭了那香。

  “怎么了?”屠鱼跃小声问着,因为隔墙有耳。

  墨染面色阴沉,“这香味闻了会上瘾,戒不掉。”秦楼的老鸨最喜欢调香,因为有的香若是调得好,便能让人失去理智,做出有违本意的事。他跟着老鸨学过一点,对香也有些认知。

  这不就是打着如意算盘要控制她了么。“这个乌龟王八蛋。”她骂了一声,举起香炉想砸了,而后一想,砸不得,砸了就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想别的法子来控制他们了。

  屠鱼跃慢慢把手放了下来,把香炉摆回了原位。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到了明天依然会有人进来检查香料有没有燃尽。

  她眼珠子转了转,盯着角落的那盆植物。

  房门吱的开了,窜进来一个人又很快把门合上。

  墨染警觉的站到她前面。

  那人将斗篷帽放下,这才知道进来的是端木勿离。“这是表妹的护卫?”他有趣的笑着,看着墨染把他当成贼一般防。

  “他是丞相的孙子。”屠鱼跃示意墨染先不要喊叫,然后对端木勿离问道,“表哥是怎么进来的?”

  “太子爷连夜召集了亲信商讨着如何给四皇子来个措手不及,我是趁机过来的,不能久留。”端木勿离笑的柔和,察觉到房里的异香,瞄了眼香炉,以袖掩鼻道,“表妹也喜欢熏香吗?我以为只有十几岁的姑娘才对这种东西有兴趣,表妹还小,爱美对你来说还早了些。”

  在外头监视她的侍卫影子不动如山的贴在窗纸上,除非端木勿离会隐身术否则进来是不可能躲过那侍卫的眼的。“我以为那是太子爷的人。”

  端木勿离道,“他当然是太子的人,只是有把柄落在我祖父的手上,有的事就算知道被揭穿会万劫不复但还是会经不住诱惑去做。”

  人性的薄弱他看多了祖父玩弄权术耳濡目染后也觉得理所当然了。只是他有张人畜无害的好皮面,说的的话即便是歪理,大家也会当他无心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我以为端木大人也是太子的人。”

  端木勿离意味深长道,“端木家之所以在朝堂之上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历来的当家人眼光独到。”

  所以端木家是两头草呢?还是无间道?她坐下,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她只晓得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她和端木勿离面对面问道,“表哥这么大费周章的深夜探访,有事吗?”

  端木勿离道,“我只是来关心表妹的,你的处境不太妙啊。他唇畔含笑举止优雅的翻起倒盖在桌上的茶杯,只是忽的想到什么,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估计是怕茶也有问题吧。

  “表妹心里有什么打算吗,有的话一定要和我说,我和惟真都把你当成了亲妹妹的。”那温情攻势用在屠鱼跃的身上效果不彰,端木勿离见她平静的很好像一点没被打动。“表妹是不信我还是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我不是有意见死不救,只是那一刀我也吓坏了。”

  那是吓坏的表情么,她瞧着只觉得他淡定得很,吓坏的是她吧,腿都软了就差没尿裤子。“鱼跃天性就愚笨,表哥你还是直话直说吧。”

  端木勿离笑道,“太子爷自负且生性多疑,早上要对你下杀手的那位将军一个跟过姑父两年,这样的人就算再忠心太子也不会委以重任的。”

  “原来跟过我爹两年,难怪了……表哥是想告诉我这场战无论太子是输是赢我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我是屠邱的女儿对吧?”东野的太子把她困在太子府,明日若是胜了,就打算要药物一直控制她,败了,府里估计也有人领了命会将她处死。

  端木勿离隔着桌子身子往她倾去,那烛火被风吹的摇摆不定,他淡笑着话里利诱味颇重。“表妹果然是明白人,为今之计只有自救了。”见她呆傻的坐着,是一点也不配合的接话问有何法子。端木勿离从怀里摸出一瓶东西,道,“明日太子定是要你坐在他的身边,有事也好把你当人质或是肉盾。你把这里面的东西抹在你的簪子上,明日趁机刺到他身上。”

  他既是话说的这么明了,她也不用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她把那瓶东西推远,根本就是烫手山芋。“我不要,你们把我当什么,人肉炸弹么,让我牺牲小我为国捐躯?我没那么傻,我刺他他捅我一刀,那不是玉石俱焚了。”

  端木勿离道,“这里面的东西见血封喉,你只要刺中他他立马就死了,到时太子死了,他手下不过就是乌合之众不成气候。”

  她道,“你说的那么容易你怎么不去做?只许你们端木家的人贪生怕死,屠家的人就要英勇就义么?这是什么道理。”

  端木勿离道,“太子多疑,对谁都留了心眼。但你始终只有八岁,连一把剑都提不起来的小丫头,他对你是最松懈的,你下手是成功的机会最大的。”

  窗外挂着明月,不谙人事变迁世间沧桑变化,即使明日这里血雨腥风,它远离战场,血河也玷污不了它的皎洁,它一样是东升西落。

  但她不得,她身在旋窝的中心,她的机会只有一次。她若是留下了就会成为那些人功成名就中的基石,她的血肉会被当成一块块的石砖来筑那政治家的千秋霸业,那些人的野心干她何事,她又不是屠邱那傻子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屠鱼跃摇头,“我不要。”她怕死。

  端木勿离笑道,“东西我放下了,我也不逼你,你可以想想再决定,多想想你自己的处境,也想想你娘的处境。”他将斗篷的帽子戴上,开门离开。屠鱼跃看着那瓶东西许久,欲哭无泪的趴到床上,扯来被子盖住了脑袋,她怎么就这么可怜,就这么无奈……

  辗转反侧的,脑子里就一直回旋着端木勿离的话,让她想想自己的处境,想想柳月娘还有屠家一门手无寸铁的妇孺。

  她翻了身,见到打地铺的墨染也在睁着眼看她,他道,“明日我和你一块去。”

  她鼻酸墨染这朋友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义气,但还是摇头,“不行,我把你从秦楼带出来是要你过新的生活,不是要你和我一道死的。”

  墨染道,“我对自己发过誓要好好的保护好你。”

  屠鱼跃又是摇头,“太子不会许的。”明日就是决定谁称王谁成寇的场合,这样的生死存亡,紧急关头,太子怎么会允许带一堆闲杂人等,带个累赘去拖后腿。

  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眼眶湿了,只听到他声音带了哭意,就怕明天一别就是死别。“我去求他。”

  屠鱼跃叹气,迄今为止她也遇到不少难关了,虽说老天一直耍弄她,每回倒也没把她玩死,或许她的命真和小强的一样耐活呢?自我安慰的想着。“墨染,如果你把我当成朋友,那么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我明天死了,你就想办法离开这里,重新生活。这世界比你想的要大,有许多温暖的人等着你去结交,不要把我当成你人生唯一的一个朋友,你的人生还很长很长。”

  墨染起身,拉过她的手道,“我不要听这样的话,你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现在要弃我不顾把我扔回去么。”

  她握住他的手,强颜欢笑。“不听就不听吧,生和死,都是一半的机会,或者我还能活着回来呢,毕竟好几次我都转危为安了,也算福大命大的人。”

  墨染不语了,心知肚明若是两方人马交战起来,她是九死一生。他好怕说错了话,会让老天听到成了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