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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七回说服

  当陆辰儿把话说完时,一切都说开了,谦哥儿连道了几声不行,这样不妥,尔后,又郑重其事、认认真真地望向陆辰儿道:“阿姐,这样真的不行,西苑是什么地方,我断不能让阿姐去那种地方受苦,若真让阿姐去了,将来我也无颜于地下见父亲。”

  相比于谦哥儿慌乱着急,岑先生就显得从容镇定多了,到底是经过事的人,多活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

  “隐璄既然是囚禁于西苑,老夫倒也能理解,当初,为什么他会派人把那纸婚书给退回来,只是老夫有一点不明白,当初退了那纸婚书,就是为了不耽误姐儿,不想姐儿跟着他受连累,怎么这次又会愿意而且同意这桩婚事了。”

  这个问题,陆辰儿倒是从来没想来,不想,岑先生一上来,就一针见面地指了出来,遂讷讷道:“大约是白眉道长告诉他,我这些年一直留在陆府,这中间,又有白眉道长的撮合帮忙,所以他才会同意吧。”

  岑先生望了陆辰儿一眼,“老夫说句不当的话,这件事情,姐儿不应该是自身出发,而应该从陆家出发,延平王案已定性为谋逆案,流放塞外,三子皆折,隐璄牵涉其中,因这件事,囚禁于西苑高墙之内,不管囚禁一辈子,抑或是有机会被放出来,但是,姐儿和他成亲,就相当于把陆家的清名给赔了进去,大人一世盛名,这样可不值得。”

  陆辰儿心里想着。这或许是最不需要顾忌的。

  “先生您和父亲相处三年,应该知道父亲最不在意这些东西了,要不,当初父亲就不会同意我和隐璄的事了。”

  岑先生当然明白。只是他认为,陆大人可能不在意声名这东西,但陆辰儿作为女儿,不可能不替父亲考虑,故方提醒这番话,李璟如今朝不保夕。他怎么都不能让陆辰儿跟进去,万一哪一天就丢了命。

  “他原本的身份就遭今上忌讳,当初列入宗室属籍的时候,就没有公开,再加上这次囚禁也没有公开,待在西苑的皇子王孙,那是连性命都没有保障的,从来圣心难测,若是哪一天,一道旨意下来。我们都在外面,都无能为力。”

  听了岑先生,陆辰儿还未说到,谦哥儿已然吓到了,急咻咻地道:“阿姐哪怕是一辈子留在陆家,也能随心所遇。安稳度日,何苦要去过这样性命随时不保的日子,这桩婚事,断不能同意,我不能明知是火炕,还让阿姐往里跳,我这就去找那老道长,说阿姐改了主意了,不能让他这么胡说来。”

  啪地一声,谦哥儿一手握拳。捶向另一只手张开的掌心,目光定然地望向陆辰儿,又望了眼岑先生,“就这么决定,阿姐不必再劝了。”说着。人就要往冲去。

  陆辰儿见了,不由忙地喊住,“为善,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清楚。”

  谦哥儿本不想再听了,只是刚冲到门口,就让玉英和玉娆拦住了,这两人谦哥儿知道,是陆辰儿跟前两个会拳脚的丫鬟,他自知是敌不过的,回头望了陆辰儿一眼,只听陆辰儿道:“过来坐着吧。”

  谦哥儿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最多只是生活清苦些,没有性命之忧的。”陆辰儿说这话时,语气带着笃定,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和白眉道长的交谈,陆辰儿也猜到,白眉道长怕是一开始就知道李璟囚禁西苑的事。

  只是陆辰儿问道:“你们俩觉得李璟的身体如何?”

  这还用问,自出生就被大夫断定,难以长大,所以面对陆辰儿的刻意询问,岑先生和谦哥儿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不过是片刻之间,又听陆辰儿缓缓道:“从来囚禁西苑的人,没有人还带着随从,但偏偏隐璄自进西苑起,身边就跟着余丙秋,余丙秋既是护卫,更是大夫,如果没有余丙秋跟在身边,如果没有药材,这三年多来,依照隐璄的身体情况,他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他是自小就离不开药的。”

  说到这儿时,岑先生的目光明显亮了一下,她相信岑先生的通透,一点就明,只是谦哥儿依旧一脸茫然,“这能说明什么,并不能说明,他就没事了,若真没事,就不该是这样禁于西苑。”

  陆辰儿接着道:“隐璄没有流放塞外,应该是白眉道长保了下来,白眉道长手里有一块免死金牌,是先帝因昭怀太子事悔悟,追封昭怀太子里所赐,白眉道长说,那块金牌虽没有让隐璄获得自由,但却保下了隐璄的性命,圣上应允,隐璄这辈子会寿终正寝,所以这三年多来,他才在西苑那地方活了下来。”

  抬头望向谦哥儿,“为善,你想想,既然他都性命无忧,那我和他成了亲,自然也会性命无忧的。”

  谦哥儿没有吱声,没有血色的嘴唇嗫嚅了一下。

  一旁的岑先生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沉吟了许久,才对陆辰儿说:“姐儿,我们都离开京城四年了,如今朝中局势到底如何,我们都不知晓,这事上,老夫做不了主,更不敢妄下断论,姐儿看这样行不,找公孙长沐和史撰与他们俩过来商议一下,他们居于朝堂,至少比我们这样盲人摸象来得好。”

  岑先生这是不太相信陆辰儿的话,更是小心谨慎,只是他们俩一来,陆辰儿能够确认,她是肯定进不了西苑的,他们俩绝对会阻止的,这个从上次,史修和她说话时,说起李璟的事,史修语重深长的话语里就能探知出来。

  而且,他们俩的反对,不比岑先生和谦哥儿的反对,他们俩人的反对,绝对是有能力阻止的。

  “先生慎重起见,我能理解,但是这件事,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他们俩,免得牵累上他们俩,我听程家表兄说,公孙大人如今圣眷正隆,暂时就别告诉他了,如果先生实在不放心,可以去找白眉道长,再仔细问清楚一切。”陆辰儿微微敛住眉眼,淡淡道:“白眉道长和我父亲从孩提时就认识,相交近四十余年,依照他和父亲的交情,我相信,他是断不会害我。”

  岑先生听了,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斟酌良久,看了一脸慌张,满是无措的谦哥儿,肯定是不能指望谦哥儿拿主意了,遂道:“那好吧,我等会儿就去问问观主。”

  虽听到岑先生这样的话,陆辰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咬着嘴唇,对岑先生说:“先生,我是想进去陪他,我是真想嫁给他。”声音低回婉转,语气带着几分祈求,丝丝牵连心。

  岑先生瞧着陆辰儿微微低垂着头,脸上疑似飞上两朵红云,难得的小儿女姿态,倒不由得一惊,当即愣住了,半晌才不自然地转开眼,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和谦哥儿都没办法阻止白眉道长,他原是想着口头答应顺从了陆辰儿的意思,打算还是找史修和公孙梁过来,问问他们这件事到底行不行,依常理来说,他们俩一定不会答应的,而他们也会有办法阻止这件事。

  不承想,陆辰儿会露出这样的姿态,说出这番话来,他的确是惊住了,但他能够肯定,陆辰儿说出愿意嫁人的话来,许多人都会惊住,若是这话早几年说,或是陆大人现在还在世,听到这话也会惊住的,紧接着肯定会附掌大喜。

  “就算西苑生活清苦,但我想再清苦,也比不过,在松林书院那边时,当初和淡之隐璄他们在乡下一起度过的那半年时光,那时,我们也没有丫鬟婆子在旁边服侍,有时候赶路还饿过肚子,还在山间走迷失过路,那时候都过来,还有什么难事。”

  松林书院,元兴七年举行的那次学生下乡的考察活动,岑先生自然有耳闻,只是他听到的消息却是因为,那次活动,有几位学生和一位先生死在了乡下,其中死了的一位学生,就是当时他的上司凉州总兵文如海的孙子,当时为了这件事,文如海差点要去松林书院找匡山长算账,还是因陆大人从中调停,这件事才平息了下来。

  可见当时在乡下,条件的确是很艰苦,甚至连性命都难以保障。

  因想起这件,一时之间,岑先生连最后的顾忌都去掉了,既然是陆辰儿愿意,心甘情愿,何不成全她,想来陆大人若在时,听到女儿这样说,也会同意的。

  一念至此,岑先生便消了去找公孙梁和史修的心思,遂道:“那好,等姐儿进西苑后,我再把这件事告诉公孙长沐和史撰与。”

  听了这话,陆辰儿自然是心头一喜,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一旁的谦哥儿犹疑了一下,望了陆辰儿一眼,又望向岑先生,“先生这是同意了?”

  岑先生笑了笑,“姐儿都说了这样说了,我哪还能反对,不过,观主既找了姐儿这么多次,我们俩也该去见见观主才行。”

  对于岑先生和谦哥儿去找白眉道长,陆辰儿倒不计较,毕竟岑先生也是谨慎起见,总得确认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