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回:池中之物
陆辰儿赶到宴席处的时候,宴席已散了,玉翡站在台阶上,一看到她过来,就忙迎上来道:“可算是回来了,方才柳夫人还说要派人去寻姐儿。”
“我娘亲呢?”
“夫人和苏夫人在稍间说话。”
说着领着陆辰儿进了西稍间。
玉翡打起帘子,让陆辰儿进去,瞧见跟在后面的玉翠脸色不好,不由一疑。
屋子里果然只有程氏和苏夫人,两人坐在榻上说着话,陆辰儿唤了声娘亲和伯母,便挨着程氏坐下。
“去了哪,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撷芳轩西南角那边有口池塘,瞧着那边月色好,就在那边坐了会子。”
听了这话,程氏摸了摸陆辰儿的手,果真凉得慌,“大晚上的跑到水边去做什么,也不怕凉着了。”
陆辰儿嘻嘻一笑,旁边的苏氏开口对程氏道:“你也太着紧了,我瞧着姐儿这出去一趟,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又不比先时整个人神情恹恹的,姐儿还年轻,你平日里别拘得太紧了。”
“这个你可冤枉我了,我什么时候拘着她了,除了上月那事,以往她要出门,我从来就没拦着,最多嘱咐她多带些人出门而已。”程氏对着苏氏无奈地一笑,手握着陆辰儿的手没松开。
没过多久,就听婆子过来传话,说是陆老爷问程夫人和姐儿好了没,好了就一起回府,他在西边的侧门等着夫人和姐儿。
一听这话,程氏对苏氏道:“五娘,我带着姐儿就先走了,倾之这会子也忙我就不过去辞她了。等会儿你去见倾之的时候,就帮我说一声。”
“好,我晓的,今儿是我家老二媳妇跟我过来的,我已派人去唤了老二媳妇来了,估摸着等会儿也要走了。”
苏氏要起身,让程氏给拦住了,“你还和我客气,快别起来了。”
苏氏便没有起身,程氏拉着陆辰儿起身。陆辰儿又向苏氏行了一礼,才跟着程氏出了门。
由那传话的婆子领着去西侧门。
到的时候,陆老爷在那已经等了一会儿。正和程常棣在说着话,见她们母女俩过来了,就打住了话题。
一近前,陆辰儿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
程常棣在等程陈氏,陆老爷遂带着程氏和陆辰儿先上了马车。
自始至终。陆辰儿只唤了声大表兄,就没再多说其他话,甚至于都未抬头看程常棣一眼。
一上马车,陆辰儿就趴在程氏怀里。
陆老爷见了,忙问了声,“丫头这是怎么了。刚才瞧着你还挺精神的,怎么这一上车又怏怏的了?”
“没事。”陆辰儿侧了侧头,“只是有些困了。”
程氏搂了搂陆辰儿。笑道:“你若早些回来,我们也可以早些回去,也没见谁像你这样,这般不喜欢热闹,在宴席上大家吃得正高兴的时候。你却要离席。”
“太吵了。”陆辰儿低声嘟囔了一句。
陆老爷听了,也只笑了笑。“晚一点走也好,散席那会子,北四街都堵住了,后来,我也是听说路不堵了,才派人去里间问你们娘俩能不能走了。”
“这来的人也太多了点,我听倾之说,来的客人比发帖子请的人多了两倍,幸而,上回我和五娘提醒她一次,让她多准备些,要不今日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所幸她有四个儿媳妇帮着,倒也不至于乱套。”
陆老爷看了程氏一眼,“去年你一个人不还是忙过来了。”
程氏笑了笑,那是她还请了倾之和五娘的几个儿媳妇来帮忙,要不哪能忙得转。
却见陆辰儿仰起了头,“这样大肆操办宴会也太累了,整个晚上我见龚家几位媳妇,没有谁坐下来吃口东西,龚伯母的寿诞原该一家子坐一起好好乐乐的,反而让外人给搅了气氛。”
陆老爷听了,不由哑然,尔后笑问道:“照你这般说,以后我们家都不办宴会了?”
“如果是生日宴就不用办了,免得娘亲受累,真要请也就请几个极相熟的来聚一聚,至于其他不熟的人,就不必了。”
听了这话,程氏摩挲着陆辰儿的后背,“你一向是个躲清静的,那儿清静,你往那儿躲。”
“丫头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要不明年你整生就不办了,到时候就全部推了。”
程氏斜乜了眼陆老爷,笑道:“若是能推得掉,我是求之不得,只是别家还好,高家龚家蔡家还安定公府,这可是推不掉了。”
陆辰儿听了,不由提议道:“先全部推了,等到了那几日,我们可以关了门去天柱山待几天,到时候就我们一家子陪着娘亲过六十大寿就行了。”
“尽胡想,”程氏瞪了陆辰儿,“你这会子倒不困了,越说越有劲了,若按照你这么说的去做,关门去天柱山住几日,那干脆就在天柱山别回来了,要不一回来,上门询问的肯定不少。”
陆辰儿瘪了瘪嘴,歪腻在程氏怀里没再说话了。
陆老爷看了陆辰儿一眼,笑呵呵地道:“丫头若想去天柱山住几日,就中秋节过去吧,正好我有三天休沐,那边的别院也好久没过去住了,到时候提前一个月派人过去修葺一番。”
程氏不由感慨了一句,“上回去的时候,姐儿还抱在怀里,都有十几年没去过了,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只留着老成一家子在那边看着。”
“那你就早些派人过去瞧瞧,如果不行,就早些请人翻修。”
程氏应了一声。
因道路畅通,马车很快就回了陆府。
到垂花门下车,陆老爷和程氏回了正房,直接让陆辰儿回了漪兰堂。
回了正房,程氏正预备叫人打水梳洗,却听陆老爷唤了声紫卿,“时候还早,你陪着下盘棋吧。”
程氏听了,瞧了陆老爷一眼,不比先时在车上,此刻,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吩咐着秋影在榻上摆上案几和棋具,程氏也没去换衣裳,和陆老爷对坐到了榻上。
如往常一般,程氏执黑子,陆老爷执白子,程氏先落子,陆老爷没说话,程氏也没问。
静默无声,却似有声,夫妻间几十年的默契,早已刻进了对方的骨子里。
一局终了,程氏看了看棋盘,“老爷棋艺又见长了许多,这回我只怕输的不下二十余子。”
陆老爷目光盯着棋盘,又似不在棋盘上,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程常棣意欲娶赵家大姑娘为妻,我已经答应了他,到时候你帮着舅太太那边打理一下,赵府那边,过些日子你也过去一趟。”
程氏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许久缓过神来,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孩子我原瞧着挺好的,没想到心这么大,幸而,上回姐儿的事,你没答应,这才多久功夫,就变了心思。”
“男儿志在功名前程,这也不算什么,再说了,他的确根基浅了些,需要妻族的助力,若是赵大姑娘真去请旨,天子赐婚,到时候也算是一段佳话。”
“好,赵家那边我会挑个日子过去的,不过,他既然和你提了出来,应该心里是有五成把握吧。”程氏说到最后,目光望向陆老爷。
陆老爷嗯了一声,“前两年,赵大姑娘在女扮男装在松林书院待过两年,至于赵大姑娘当初在圣上跟前求的赐婚的恩典,原也是担心我和她父亲不和,到时候我和赵相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既然他们俩这么有心,就成全他们俩吧,我们也没必要在中间阻拦,做这个恶人。”
“你觉得好就好,反正这些事上我是听你的。”
听了这话,陆老爷心头稍微松了一下,他是有些担心,紫卿不愿上赵府的门,去找陈昕芸。
如今不是开国,正逢盛世,在朝为官的有几人不是根基深厚的,老蔡是前蔡相的孙子,高牧之是前老高大人的儿子,龚顺明曾祖父是前龚相,至于他自己,上溯七代无白衣,祖父做到一方封疆大吏,父亲官至户部尚书,最弱的赵琦芳,也是前陈相女婿。
从前他就觉得程常棣非池中之物,如今程常棣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即说明他是真有心思在仕途上斩露头角。
或许将来可以好好叮嘱一下长沐。
想及此,陆老爷又摇了摇头,将来的事,会是怎么个样,还真说一定,就像他当年在上书房授皇子们课业时,就绝没有想到,当初的五皇子最终能上位。
世事如风云,皆是无法预料的。
回过神来,瞧着程氏还坐在对面,遂笑道:“无事了,你先去净室,梳洗一番,早些睡吧。”
程氏嗯了一声,刚起身,又坐了下来,“这事要不等老爷先和赵相说了,我尔后再去赵府。”
“自然是这样,你放心,这几天我就去找那老匹夫谈谈。”说到这,望向程氏又笑了起来,眼中多了几分打趣的意味,“说来,大约你都不曾想过,时隔三十多年,程家竟然能与赵家结成姻亲。”
“陈昕芸可都恨死程家人了,我估计她是一百个不乐意。”程氏说到这,又嗔怪地瞪了陆老爷一眼,“说起来,这事也怪你。”
“怎么就怨起我来了。”陆老爷伸手捏了捏鼻子,忙地移开眼。
尔后,慌地起了身,“你既然不急,我先去净室洗梳了。”说完,就急忙往净室那边去了。
程氏瞧着他这模样,不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