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五日启程,程氏原是想让谦哥儿回来送陆辰儿一程,但陆辰儿拦住了,就算谦哥儿送她也不过是送到南门口,实在没这个必要。
如今天气正好,若能赶在五月前回到松林,那么就能避开雨季,因而,趁着路好走,一路之上的行程不免加快了许多。
当时从宣城去京中,用了二十天,还是路上紧赶才赶到了,这回回松林,同样也用了将近二十天,赶在了端午节前两天回到了松林。
陆辰儿一行人到了的时候,青云街冷清的院子,难得的喧闹起来,因着天突然下起了雨,临到门口时,一行人都成了落汤鸡。
福妈妈带了几个婆子迎了出来,人员箱笼又是一番安排。
陆辰儿带着云锦红袖两个丫头先回了房,别的不提,先一番沐浴更衣,这些天在路上,天天窝在马车上,难得舒心一回,连着云锦和红袖陆辰儿都打发她们下去歇着,只让罗绮在一旁侍候。
“姑娘要不要先歇上一觉,养养精神。”罗绮扶着陆辰儿从净室出来,小心询问。
陆辰儿行至临窗的美人榻上,坐了下来,无论是屋子里的一榻一几,还是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任何变化,一如往昔,“先时坐在马车里闷得慌,还有些累,只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却把睡意驱赶得无影无踪了。”
“幸而,这雨今日才下,要不姑娘就得耽搁在路上了。” 罗绮移过大迎枕, 笑了笑,“不过,奴婢觉得这雨落下来也好,前几日迟迟不下。空中透着一股闷热,人也跟着难受。”
陆辰儿直接伏靠在大迎枕上,嗯了一声,“也是这个理。”
因陆辰儿不想睡觉,罗绮免不得和陆辰儿说起这几个月院子里的事来。
罗绮本来就是口齿伶俐,说起有条不紊,陆辰儿只静静听了,没阻拦,也没应声,只随她说下去。
福妈妈原就是李皓白的奶娘。一直经手着李皓白屋子里的事,因而,只要有福妈妈在这边管着事。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这一点陆辰儿很放心,端得看今天她们一行人提前到了,福妈妈迎接时进退有序就知道了。
“……二爷并不常回来,往常是姑娘或是宣城有信到了。派人去山上和二爷说一声,二爷才会回来,两位先生来的时候,二爷回来一趟,不过,后来匡山长知道府上有两位先生后。两位先生被匡山长请去了山上,去了有一个多月,两位先生没再回院子。只是他们住的屋子福妈妈还给他们保留着。”
那两位先生专攻八股制艺,是父亲为李皓白请来的,既然匡山长亲自来请,只怕对这两位先生,匡山长也认识。就不知两位先生去书院。是李皓白的意思,还是匡山长的意思?
陆辰儿没心思去多想这些。两位先生都是精通八股制艺,因着和父亲有一定的情分,才愿意从京中来到松林,而父亲请了这两位先生过来,自然是希望李皓白今科能高中。
当然,她更愿意这一科李皓白能高中。
又听罗绮道:“前一阵子,秦大人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请二爷一聚,二爷收到帖子后,派了身边的长随折桂去了一趟知县府,说是在书院走不开等等,人并没有过去,后来,秦夫人又派人来过几次,询问着姑娘什么时候来松林,要来拜访姑娘,福妈妈只说不清楚,二爷回来一趟,听二爷说起,才知道是秦大人升了职,大约年底便要调职了,因而,估摸着秦大人和秦夫人这连番过来,大约是来致谢的。”
陆辰儿淡淡道,“他要致谢,也该回京中给父亲致谢。”来这儿做什么,何况,这事她来时便没有听父亲提起,当然也是因为父亲从来不会和她提起这些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去年秦大人确实帮了他们的忙,这应算是承了他去年的情。
罗绮站在一旁不由笑道:“只怕姑娘这一回来,就瞒不住了,过些日子总会听说姑娘回松林了,到时候秦夫人便会上门。”
她来松林了,第一桩事少不得要去拜访匡夫人,只要去了匡府,秦夫人很快就会知道。
不过,既不是世交,又不是亲戚,陆辰儿也不必太在意,“来就来,不过见上一面,说几句话,我这回过来娘亲并没有特别交待,想来不过是父亲顺手为之,没有当作件事放在心上。”
正说着话,却见翠翘从外面进来,罗绮忙问了句:“什么事?”
“福妈妈说是大家都淋了雨,吩咐厨房熬了姜汤,让人给奶奶送来一份。”
陆辰儿抬头望去,翠翘手中果然提着一个食盒,遂道:“我没有淋到雨,下车的时候云锦和红袖两人淋了不少雨,你给她们俩送去吧。”
“她们俩那里已经有小丫头送过去,这一份是厨房送来给奶奶的,奶奶虽说没淋到雨,但下车时到底吹了寒,喝点姜汤正好驱驱寒。”
瞧着翠翘说了一本正经,脸上同样也是一本正经,眼眸平淡无波,似一潭死水,看着就不讨喜,不比金缕常常眉开眼笑的一团喜气,难怪李皓白会越过她,看上金缕。
不过,她这样也有这样的好,至少本分忠心。
“放这儿吧,我等会儿再喝。”
陆辰儿话音一落,罗绮就过去接过,翠翘行了礼,很有眼色的又退了下去。
“怎么派她过来递送这个,倒干起了跑腿的活?”陆辰儿轻轻嘀咕了句,索性躺到了完全躺到了榻上,望向茜纱糊成的窗棱,外面的雨早已停了下来,唯有屋檐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嘀嗒嘀嗒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辰儿突然想到了一句:屋檐水代接代。
上一世的经历表明,她是没法赶上娘亲了,也不知道谦哥儿将来能不能赶上父亲。
罗绮把食盒放到屋里中间的长案上,走到陆辰儿跟前,自然也听到了陆辰儿的那句嘀咕,眼睛滴溜地打着圈,鄂豫飞速地转了一下,琢磨道:“听说姑娘要来松林了,前些日子,福妈妈把金缕调到了外院的书房,没让她再待在内院侍候着了。”
突如其来的话,引得陆辰儿转头望了罗绮一眼,只这一眼,罗绮就知道猜错了,面上不由有些尴尬,心里一急欲要把用话岔开,却听陆辰儿问道:“怎么突然调到外院了,外院书院不是都是小厮和长随侍候着,她一个姑娘过去合适吗?”
罗绮忙回道:“这是福妈妈的意思的,二爷有一回回来,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
陆辰儿淡淡道:“既然是这样,就不用理会。”
一旁的罗绮又说起了其他事,只是陆辰儿一边听着,一边已有了些朦胧的睡意,上下眼皮打着架,好似困极了一般,罗绮发觉后,忙住了嘴,从里间屋子里抱着床毯子过来盖在陆辰儿身上,自己悄悄退了出来,在帘外一边守着一边做着针线。
这一守就是一个下午,整个正房静悄悄的,有丫头婆子进出,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天黑的时候,云锦和红袖大约是歇了一觉出来的,瞧见罗绮坐在帘外,不由压低声音问道:“还没醒了?”
罗绮起身拉着云锦红袖走了屋子,到了外间的廊庑下才说话,“姑娘回来的时候,精神尚好,我和姑娘说了好一会儿话,姑娘后来才睡下。”
云锦听了有些吃惊,毕竟陆辰儿一向对尘务很少上心,这一回来,就问起院子的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两人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云锦正要问问金缕的事,只听见陆辰儿的声音从屋子传来出来,“可是云锦过来?”
云锦听了,忙应了一声,快速走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黑起来了,罗绮领着小丫头在屋子里燃起蜡烛,一时灯火明亮起来,陆辰儿虽睁开了眼,并没有坐起来,微微侧了下身,云锦走过去扶她坐起身,“姑娘要不起来梳洗一下,再让厨房上晚饭,吃点东西再歇息吧。”
陆辰儿头发再就披散了开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背后,坐起身,伸手把前面的头发撩到肩后,轻劝摆了下手,“不用了,就用清水洗把脸,也不换衣裳,免得麻烦,反正也没旁人。”
云锦听了这话,便也没劝,扶着陆辰儿下了地去了净室。
待陆辰儿从净室出来时,罗绮却一脸焦急,“姑娘,刚才翠翘姑娘过来了,说是二爷回来,正在前面,等会儿就过来了。”
“怎么这么快,姑娘才下午到的?”大出意外之外,云锦看了陆辰儿一眼,陆辰儿也是一脸意外,她们是提前到了,送信来的时候说了可能要端午节后才能到。
“今天不是休沐日。”陆辰儿咕咙了一句,似在自言自语,却也突然明白,大约是她们一到,福妈妈就派人去了山上报信,这样一来,也就能明白了。
“换身衣裳,帮我挽个简单的发髻就好。”说完,陆辰儿便去了里间,云锦红袖忙跟着进去,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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