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堂内室,屋里烧着地龙,热气扑面而来暖乎乎的,遣退了所有丫头,陆辰儿和淳姐儿坐在美人榻上,相对而坐。
淳姐儿一一道来,陆辰儿听完后,脸上的表情极其震惊,简直是不敢相信,一手托着脑袋,一手紧握着案几一角,歪着头眼晴睃望向淳姐儿,似要找出破绽,一定是淳姐儿在撒谎。
要不,怎么可能。
逃婚,两世为人,陆辰儿还是第一回听人说起。
这不是荒谬吗?
离家出走,淳姐儿,她怎么敢。
但瞧着坐在陆辰儿对面的淳姐儿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又由不得陆辰儿不信。
淳姐儿胆子也太大了点。
半晌,陆辰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是问了口,“你怎么会想到逃婚?”
“我又不认识江峰,我才不要嫁给他,祖母和母亲不顾我的反对定下婚事,我只好趁早女扮男装从家里溜出来。”
淳姐儿抱怨完,又接着道:“柳姐姐和我说过,女子嫁人关乎一辈子的幸福,一定要找一个和我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良人,不能在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下,随便嫁人,江峰我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他能给我幸福,我才不要嫁给他。”
陆辰儿记得,柳束兮是曾说过:要找一个真心待她也值得她真心以待的良人,不想在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下,随便嫁人。
只是没想到柳束兮也对淳姐儿说过这话,淳姐儿十四岁,还未及笄,她也敢说。
偏淳姐儿还全部听进去了。
还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离家出走。
一时间只觉得脑袋涨得厉害,柳束兮的想法。陆辰儿从心底里赞同,同样也敬佩,却也知道过于理想,与世俗礼教相违背,实难以容于现实之中,最后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淳姐儿这一路从休阳经过河东,转至京中,这一路至少有两千里,她还真敢走这么远,去河东。没有见到柳束兮,还把丫头绿云留在柳府做婢女,因江峰是她四伯母的内侄子。如今在京中,她就一个人直接往京中来寻她四伯母,偏还让她一路平安到了京中。
一个人单枪匹马出来,想想都害怕,还真是无知者无所谓。
陆辰儿直摇头。“这么远,你还想真敢走?”
“柳姐姐说过,出门在外,只要带足银钱想去哪也没问题。”
“柳姑娘还和你说过什么?”
“在外面财不露白,天未黑先住店,实在不知道怎么走。便到镖局雇人,由镖局的人保送上路,其实。也不怕告诉你,除了刚出休阳那会子,怕让家里发现我的行踪,我不敢去镖局,后来。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是找上镖局的人一城一城地送我。”
难怪这么平安到达京中了。
瞧着淳姐儿得意洋洋的样子。陆辰儿还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这样吧,我送你去你四伯父家,你这么出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家里那边找人只怕已找得天翻地覆了,让你四伯父早些写封信回去,早日让你祖母和母亲放心。”
淳姐儿摇了摇头,“不好,来京后我改主意的,我要在京中先玩一阵子,等过一阵子我腻了,你再带我回四伯父家去,我再去找个江峰,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不行。”陆辰儿想也没多想,便反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出走,家里的人有多担心,你再怎么贪玩,都得给家里人报个平安,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我既然知道,就不能不管。”
面对陆辰儿苦口婆心,淳姐儿不由瘪了瘪嘴,声音十分低落,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见你呢,抬起头,望向陆辰儿,带着几分怯意,“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懂事,可我觉得柳姐姐说得没错。”
顿了顿又道:“况且我没出过休阳,我想到外面来看看,我没来过京中,我想在京中多玩些日子,要是我去了四伯父府里,只怕今天晚上,就会派人把我送回松林了,往后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陆辰儿一愣,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京中锦绣阁的绣娘驰名天下,你只要说你喜欢刺绣,想跟着锦绣阁的绣娘学刺绣,你这回来京中,也是为了来京中见识一下锦绣阁,想留在京中应该不难。”
“可我们家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做女红,别说他们不信,我自己都不信,若真这样说了,那以后真请一位锦绣阁里的师傅教我,我连门都不用出了,烦都会被烦死的。”
淳姐儿说完,摇摇头又直嚷道:“不好,不好。”
陆辰儿叹了口气,“不管如何说,都得让你四伯父给休阳那边报个信。”
“还有,我不能瞒着我娘亲,你希望我怎么说?”陆辰儿把目光望向淳姐儿。
淳姐儿惊慌地起了身,坐到陆辰儿身边,拉着陆辰儿道:“别,辰姐姐算我求你,千万别让你娘亲知道,你娘亲知道了,一定会把我送到我四伯父那儿去。”
“淳姐儿,你听了说,”陆辰儿握着淳姐儿的手,又道:“你若真想在京中玩一阵子,我想,你知道和你祖母说一句,无论是你祖母还是你母亲都一定会同意。”
瞧着淳姐儿眼神闪烁,陆辰儿已能猜出来:淳姐儿这回出来,多半是想找柳束兮,让柳束兮给她想法子,怎么摆脱家里给订下的婚事,在淳姐儿眼中,柳束兮已几乎是无所不能,只是没想到,去河东没有见到柳束兮的面,所以再想到来就京中找江峰。
她只是凭着直觉去做事,又没出过远门,在外面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不过若没有柳束兮教给淳姐儿那么多,淳姐儿只怕连休阳都出不了,就让家里给寻回去了。
只是她在河东怎么没有见到柳束兮呢?
淳姐儿并不是一个容易善罢干休的人。
“姐姐若真要送我去我四伯父家,就当今日没遇上我,放我走,我去住外面的客栈。”淳姐儿见陆辰儿拉着她起身,不由真急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不要这么快便回去。”
说完淳姐儿放开陆辰儿,径直要往外,陆辰儿瞧着她这样,忙地拦住,“你现在我们家住下,想在京中玩一阵子也不难,其他的我来想法了。”
淳姐儿听了这话,虽还有些不敢置信,但脸上却已是喜笑颜开。
好歹没想着就此离去了,陆辰儿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格外涨痛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