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皇太后逝后,康熙对这位长辈愈发敬爱起来,便忙让人宣进来。
皇太后带着人急匆匆进来,一看胤礽还跪着,立刻心疼得让人扶起来,也不好表现得太偏心,顺带连胤褆也扶了起来。
康熙则起身离座,亲自过去扶皇太后。
皇太后看了看两个孩子都还苍白着一张脸,心里免不了有些心疼,便拍拍康熙的手道,“哀家有些话想跟皇上说,这两个孩子就先教他们退下吧。”
反正现在退下了,两个混账儿子也跑不了,横竖现在也没想好怎么罚,便顺着皇太后的话让他们退下了,又看了看惠妃,也摆手让他下去。
然后娘俩一块儿坐下,康熙亲自给皇太后斟了茶。皇太后接过茶碗捧在手里,微抿了一口才开口道:“皇上,哀家如今蒙你尊称一句皇额娘,却不知皇帝肯不肯卖我一个面子了。”
“皇额娘太客气了。您是朕的嫡母,朕有好些事情还需要您指点,哪里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我是不晓得这两个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但却知道,这俩孩子素日里都是极孝顺的,犯了错误你教他们改了便是,何苦生这么大气,气坏了皇上的身子,疼得是我的心啊!”
这事还真不能让皇太后知道!不止皇太后,就是二哥都不能告诉!康熙只能苦哈哈地编着借口:“儿子也是不想皇额娘担忧。唉,还不是老大那个混账,竟然敢对太子不敬!”
——竟然敢勾引朕的太子做那种破廉耻之事!
听到胤褆对太子不敬,皇太后也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她的荣华是康熙给的,她自然也是拥护康熙立下的太子,平日里对待诸皇子也是表现得比较喜爱胤礽,“大阿哥这做得确实不好。那皇上怎么也罚了太子?”
“唉!”康熙叹了口气,是真忧伤,“是这样的。胤褆素来对太子大为不敬,于是想要教训一下胤褆,却把对方刺伤了!”
——这么不敬太子,朕可不得替朕的太子砍他一剑。
“什么?!”皇太后惊了,“那这两个孩子也真是该教训教训了——不过教训教训便罢了,可别教训的过了,到时候还是你这做阿玛的心疼!”
“儿子也知道。只是这老大和太子万一一直这般可要怎么办?”
——万一老大一直这般觊觎朕的太子怎么办?
皇太后也叹了口气,“要不把大阿哥调出京城吧。横竖他现在也大了,出了京城,见不着人,也没什么敬不敬了。况且他前几年不是在南边得挺好么?”
康熙眼前一亮,“是了,见不着就好了!真是多亏了皇额娘!”
康熙三十年七月,紫禁城发生了几件大事。
皇长子对皇太子不敬,被皇太子盛怒下刺伤,两人被罚跪奉先殿,后皇太子禁足与毓庆宫,皇长子禁足于其府邸。
七月初六,康熙连发两道圣旨。其一、因皇长子已成年,敕封直郡王,月内离京前往台湾;其二、皇太子年逾十七,特指八旗汉军正白旗都统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其嫡福晋,令内务府加紧筹备,于年前完婚。
这个结果已经好得出乎惠妃的意料,至于他的位分没变,份例却变成嫔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实际上,圣旨下来后,康熙还过来溜了一圈:“要不是爱新觉罗家不兴杀儿子,哼,朕的太子也敢觊觎!”
他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胤褆的婚事。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内务府已经在筹备胤褆的婚事了,但他们俩的事情爆发后——当然是指明面上——康熙便下令迅速完婚。
没想到科尔坤却上了一份告罪的折子,表示伊尔根觉罗氏病重,恐不能按时完婚,请皇上推迟婚期,或者解除婚约。
在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对皇长子的婚事的急迫态度的时候上来这么一封折子,其目的不言自明。但所有人都沉默地认同了他的这种做法——又不是活腻歪了,傻子才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一个肯定没有前途的皇阿哥那里,尤其这个皇阿哥似乎还惹怒了如今的储君。
没想到正在康熙准备解除婚约,另指一个家世不是很显的姑娘时,科尔坤又上折子表示自家女儿的病已经起色很多,可以照常完婚。
这一番折腾,有些人只当伊尔根觉罗氏大概是真的病了,有的人却不这样想,比如说几乎掌握了整个帝都所有情报来源的张廷玉童鞋。
张廷玉夜访大阿哥府,看到颓废不堪憔悴伤心的胤褆扔过来一个折子:“啧啧,不就是离京么?人家小姑娘都坚信你不管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番事业,你自己反倒不信了么!”
胤褆看了看折子,然后放在烛火上点燃焚烧,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你不懂。”
张廷玉沉默了一下,又道,“我确实不懂——不懂你跟太子殿下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胤褆的目光立刻像利剑一样刺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皇上额娘以及这两位身边最得力的奴才,应该再没旁的人了。
“我猜的。”张廷玉坦荡荡地迎上胤褆的目光,“我能收买的只有最底下的宫人,他们虽然不能给我完整的消息,但有了大量的零碎信息,再加上我的观察和对你们的了解,得到结论并不难。”
胤褆也不再继续追究,只是垂下头,“没有别的事情你还是离开吧,在爷这里待久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张廷玉被气笑了,起身便走:“好好好,我走。你就自个儿颓下去吧!”
“等等——”
“怎么?”
“帮我护好太子!”
“自个儿的人自个儿护好喽,大阿哥,不,直郡王也太看得起草民了!告辞了!”
胤褆只能苦笑着看着对方离开,不过他也了解张廷玉,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力所能及的事他还是会做的。只不过这个伊尔根觉罗氏……
张廷玉给他带来的消息就是有关伊尔根觉罗氏的。他如今已经是这样了,伊尔根觉罗家必定是不想再与他有何牵扯,科尔坤会上那么一封折子倒也不意外,只是他那个盛传乖巧贤淑的准福晋却坚持要将这门婚事进行下去,甚至不惜为此反对长辈们装病安排,执意要嫁给差不多没了前途的他,还真是——。
胤褆一边想着,一边摇摇头离开书房。这次皇上给他的旨意除了明面上的,还有另一封私下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此生禁止踏入大陆一步。既然回不来了,那有些事情还是要预备好了。
七月十八,皇长子完婚。八月十六日,中秋后,胤褆离京的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每日在康熙催促的眼神下,胤褆上了折子准备走了。康熙很快便准了,安排二十日出发。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康熙竟然派胤礽前来送行。
众人只当皇上是要让皇太子再在直郡王面前威风一次,却不知胤礽如何在康熙面前痛哭悔恨赌咒发誓要跟胤褆断得一干二净才求来这最后一面。
八月二十日这一天的天气却是极好,蓝天白云,秋高气爽,可惜并不是一个适合说离别的日子。
护送胤褆南下的部队已经出来城,胤褆和胤礽还骑着马在城门口相对无言,两个人这一个月都瘦了不少,眼睛下面也能看出浓浓的青黑,想必并不好过。
最后是胤褆忍不住了:“喂,胤礽!”
“什么?”胤礽被叫得愣住了——保清很少这样叫他的名字,要么是保成,要么是太子弟弟,突然觉得有些严肃了。
不过胤褆的表情倒没正经多少,反而挑着眉笑看着他:“你,莫不是爱上爷了吧?”
“什、什么?!”胤礽如遭雷击,大大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胤褆继续紧迫地盯着他,质问:“既然没有,那遵从皇上的安排将爷驱离京城,于太子爷百利而无一害,太子爷又因何故这般作态呢?”
“我……”看着胤褆坦荡荡的眼睛,胤礽一时词穷,是啊,天家皇子不懂爱情,没有爱情,不屑爱情,这是他们早就认可的东西,他与保清的关系天地不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一刀两断,两个人都干干净净?
可是心里,为何仿佛有口气堵着一般,万分不愿?
还是肉欲的欢乐让他沉迷堕落舍不得放弃了?
胤礽再次后退一步,抬头对上胤褆的眼睛:“大哥说的对!你走了,于孤,百利无一害!孤实在高兴得很!”
傻子,高兴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吗?
胤褆无奈的揉了揉对方的头,最终还是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不管怎样,太子弟弟还是保重吧,皇上给的时间到了,爷就告辞了!”
说完,拍马离开。
只是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是坚强英勇流血不流泪的二十岁青年,在眼角滴下一串透明的水珠,风干在空气里。
——这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还是会不小心……陷了进去。
胤褆不知道,在他离京后,胤礽气势汹汹地冲进阿哥所,将胤祉狠抽了一顿,最终未等康熙知晓下令处罚,便径自去了奉先殿,跪了一整天。
再次出来的胤礽,便只是皇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和太子肯定是要成亲的,这点是改不了的。唯一能保证的是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