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望了一眼判儿。
这货还好意思说宿润墨不给她好脸色,她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吗?
为了吸引宿润墨的注意,趁他洗澡的时候烧掉他所有衣裳,气得他黑了整整三天脸!
她托腮,“判儿,你要是真想和宿润墨重归于好,还是先想法子跟他道歉,比如亲手做两件衣裳送给他,再不济买两件也成。”
判儿琢磨了会儿,点头道:“那好吧,我就按照苏姐姐的主意去做。听说你们中原的女孩子都喜欢亲手给夫君做衣裳,我也学着点儿好了。”
她有事可做,兴奋地奔回了自家帐篷。
苏酒耳边少了个人聒噪,只觉清净许多,纤纤玉指拈起棋子,迟疑地盯向棋盘。
不知犹豫了多久,一只大掌从背后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人按着她的手,将那颗棋子落在棋盘边缘,“放在这里,可以盘活大片。”
苏酒莞尔,“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局者可不能迷……”萧廷琛敲了下她的小脑瓜,“执棋对弈的毕竟是局内人,而非旁观者。”
“你似乎兴致不错的样子。”苏酒给他斟了一碗热酒,“可是有什么好事?”
萧廷琛接过酒碗,望了一眼棋局,薄唇轻勾,“等着吧,不出三日,会有贵客前来拜访。”
苏酒看着他自信的模样,不觉跟着笑,“拭目以待。”
花灯帐暖,帐外南国却是风雨飘摇,整个国度都充满不安的气氛。
西婵皇宫,御书房内。
垂垂老矣的洪太师端坐在侧,苍老的双手执一盏茶,慢吞吞轻抚茶盖。
她对面灯火寂灭,黑暗笼罩着屏风,依稀可以窥视屏风前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轻人。
月色透过窗棂洒落,他的锦衣袍裾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金线流纹折射出锋利暗芒,如同潜伏在夜幕深处的野兽,给人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洪太师缓缓开口:“‘锦衣夜行,百鬼退避,玉楼吹箫,贵妃醉酒’,此乃鬼狱四绝。其中‘锦衣夜行’,指的便是您,程锦衣,程大将军。听闻将军擅长夜间行军作战,常常打得敌人措手不及,乃是鬼狱君王手底下一名猛将。将军不远千里造访西婵,不知所为何故?”
那人仍旧坐在黑暗里,嗓音无波无澜听不出感情起伏,“西婵在大雍的铁骑之下,已经丧失了一半疆土。如今大雍皇帝御驾亲征,军队已经抵达边境……洪太师,果真能守住西婵吗?”
“守不住,又如何?”
“守不住,便是灭国。”
洪太师轻抚茶盖。
水面早已没有浮着的叶片,甚至连水温都逐渐冷却,可她根本无法停止这个动作,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给自己带来一点点安全感。
她声音苍老憔悴:“灭国,又如何?”
“灭国,数千万西婵人将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将来青史上,洪太师的名字会被写成西婵最后一任太师,受千秋百世耻笑讥讽。”
洪太师指尖微颤,茶盖碰撞着盏壁,在黑暗中不停发出清脆声响。
片刻,她低笑,“万世嘲讽,又如何?但求这一世无愧于心,无愧家国。”
“或者……”那个男人声音里带上些许笑意,“太师可以考虑和我们鬼狱合作。君王慈悲,只要太师与我们合攻大雍,君王会允诺太师保留西婵国度。甚至,还会扶持太师登基为新的西婵女帝。”
洪太师手中的茶盏终于无法拿稳,“哐当”一声,在地面砸得粉碎。
夜风清寒,将屋中烛火吹得绵长。
火光盛大的一瞬间,洪太师看见那个男人姿容不俗,狭长的眼眸里盛着浓烈的黑暗与压抑的怒火,仿佛即将焚烧整座中原。
而他的手背上烙印着一个古怪的红莲符号。
她知道,那是鬼狱的标志。
沉吟良久,她缓声道:“兹事体大,恕我不能直接给你答案。”
程锦衣起身,“君王早已料到,他愿意给你时间思考……在西婵灭国之前。”
他的身影化作黑烟,倏然消失在原地。
满书房的摄人压迫感随着他离开而消散,洪太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宫女进来清理地面,忐忑地望一眼她的面色,轻声道:“奴婢从未在太师大人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可是刚刚那位客人说了什么?”
洪太师捏着眉心,微微摇头。
宫女捧起碎瓷片,恭敬地退了出去。
月色盈殿。
洪太师疲惫地转向书房深处的一幅画像,那是她们逝去的先帝。
她柔声:“微臣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家国,微臣永远都将效忠西婵皇族……只是皇上,奈奈她未免太不争气了点,叫微臣,怎么办才好?”
万籁俱寂。
一道颀长身影忽然出现在御书房内,他在黑暗中负手而立,含笑望向洪太师,“君王不争气,却叫臣子伤心欲绝。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洪太师跟错人了。”
洪太师抬眸望去。
那个男人穿一袭束腰锦袍负手而立,肩头趴着红毛大蜘蛛,挺拔俊美威仪赫赫。
她不动声色地笑,“什么风,竟把大雍国的吴大人吹来了?”
吴嵩笑着走向她,“乃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为太师送两件礼物。”
“哦?”
吴嵩把一枚扳指放在桌上。
洪太师望去,那扳指上雕着龙纹,是南宫奈奈经常佩戴的那枚。
她冷笑,“怎么,萧廷琛把南宫奈奈也带来了?可惜,老臣早已不把她当做君主,萧廷琛想用她来做威胁老臣的人质,恐怕只是徒劳。”
“非也。皇上也厌恨南宫奈奈这等背弃家国的叛徒,所以特意将她带来,打算交给太师亲自发落。”吴嵩不紧不慢地从宽袖中取出一幅画轴,“另一件大礼,乃是画中之人。”
画像在桌面延展开。
洪太师望去,画中人姿容娇艳陌生。
她挑眉,“这位是……”
吴嵩:“当年贵国先帝游历齐国,曾与齐国的一位贵族有过露水情缘。之后她诞下一位女孩儿,命人秘密送给那位齐国贵族抚养。而那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才人,北星儿。咱家以为,洪太师终究还是想要效忠西婵皇族的,与其让南宫奈奈坐那把皇椅,不如让北星儿来坐……太师以为,如何?”
洪太师当场愣住。
先帝她,竟然还有孩子?!
她听先帝说过那晚露水情缘,却不知道竟然还有了孩子!
她皱眉,“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见一见那个孩子!我要问她几个问题,如果当真答得上,那么……”
她按下心头悸动。
吴嵩微笑,“我家主子会很欢迎太师登门。”
天枢事无巨细地调查过长安城世家贵族,意外地查到了北星儿的身世机密。
虽然北星儿已经死在了皇权与世家的博弈里,但萧廷琛完美地利用了这个契机,将苏酒偷梁换柱扮成北星儿,还一早就逼她背下了与北星儿有关的所有事情。
任洪太师百般询问调查,都只会得到一个结果——
大雍的北才人,是西婵国唯一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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