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男人便将女子放了下来,漆黑的夜色里,小路上堆叠着一层层积雪,将黑夜也映衬的雪白,男子牵着女子的手走在悠长的小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睍莼璩晓
飞舞的雪花飘落在两人肩头,渐渐将两道身影染白,漫天风雪里,好似两人遍经尘世,一直走到白头,到地老天荒。
虞挽歌的心难得的沉静下来,远离尔虞我诈的宫廷,暂放下所背负的仇恨,天地都变得辽阔起来,天苍雪芒,这一片锦绣河山,承载着多少情仇。
察觉到女子的指尖微凉,北棠妖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将披着的白色狐裘解开,从女子身后绕过,将女子紧紧裹在其中,微垂着头,仔细的系在女子领口,将狐裘领子仔细的整理好,确保灌不进丝毫的寒风。
虞挽歌微微抬头,凝眸注视着如今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男子,男子却专注着手中的动作,并未察觉她的注视攴。
风霜在他的睫毛长凝结出一道道细小的白色冰晶,随着他轻轻眨动,带有闪烁的晶莹,就连眉毛也因为风雪沾染上了不少雪珠。
男子神色间一如往昔的宁静而温柔,依稀还是那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只是如今,他却渐渐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多了分狠辣和深沉,不见昔日的狼狈,取而代之的则是颠倒众生的尊贵气度,妖冶的好似一朵最淡漠的红莲,又或者,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荼蘼花。
男子的唇很薄,颜色微微有些艳红,轻舔下嘴角,便让人忍不住口干舌燥孱。
北棠妖抬起头,微微勾起唇角,琉璃色的眸子看向面前被包裹成一团雪白的女子,满意的点点头,眼中带着盈盈笑意,像是最容易满足的孩子。
虞挽歌似乎受到了感染,也轻轻勾起唇瓣,略显羞涩的转身先行。
北棠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快步跟上。
帝都风雪之夜,两人绕了大半个皇城,一直到天色破晓,也未曾停下,有商贩挑着担子,推着车子,开始摆起摊位,早点铺子也纷纷卸去木板,开始迎客。
虞挽歌觉得腿脚有些发酸,静静的站在道路中央。
因为天才蒙蒙亮,黑白交汇出一种奇异的灰色,火红的一抹微光,却从远处的屋檐后破空而出,一扫这片灰蒙,变得异常清晰透彻起来。
女子身披白色的狐裘,静立在街头,自有一种由内而外生出的尊贵,仿佛历经岁月沉淀,才终有这般风骨,偶有来往穿梭的商贩和路人,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北棠妖怔怔的看着凝眸的女子,只觉得外界的喧嚣都从耳边奔驰而过,这世界,没了苍穹,没了沃土,寂静无声,只剩下一个她。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处露天铺子,店上横支出来的牌匾有些倾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粥’字。
看样子是一所粥铺,再走近几步,瞧见所谓的粥铺,只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抵挡着外面的风雪,两盆黑炭在烧着,似乎想增加点温度,却时常被雪星吹的奄奄一息。
老板穿着厚厚的袄衣,围着围裙正在两口大铁锅里搅动着什么,老板娘从里间里端出一摞子小笼,里面尽是冒着热气的包子。
虞挽歌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竟是那般祥和纯粹,也许她们每日为了多赚几个铜板而精打细算,因为可以多买两尺布而沾沾自喜,或许也曾为生活琐事所担忧,可最终依旧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复一日的操劳,却终其一生的简单。
北棠妖揉了揉动的微微有些发红的鼻子,扯着虞挽歌直接坐了进去:“老板,来两碗粥,再来六个肉包!”
“好叻,这就给您端上来~”店家的老板热情的吆喝着,手中的大勺熟练的在铁锅里舀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未曾洒落一滴。
“婆娘,快来上六个肉包~”老板将粥在两人面前放定,而后用围裙擦了擦手,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却是忍不住失神。
“哎呦,我还没见过你们这么俊的小两口,婆娘,你快来瞧瞧,这姑娘比你上次见的那个什么叶家小姐还美,还有这小哥竟跟那跟那花妖似的多讨喜的一对璧人啊”老板满是惊艳的打量着两人,不忘回头吆喝着。
身材微胖的婆娘端着包子走了出来:“你个老头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跟花妖似的”
转头,笑着对虞挽歌和北棠妖道:“我家老头子人实在,不会说话,说的不好听,你们别往心里去。”
老板在一旁嘟囔着:“我哪里说错了么这分明长的跟花妖似的”
虞挽歌轻笑着,那老板却是被老板娘给推搡着带走了:“你个糟老头子,一天尽是胡乱说话,上次要不是因为你胡说,咱们家二狗子能被人打成那样么”
“我那哪是胡说,我说的本来就对,咱们二狗子也比那些个纨绔子弟强”老板倔强的反驳道。
依稀能听见两人的争吵,可在这有些冷清的清晨,却让人感到温暖。
虞挽歌眼底闪过一抹浅笑,也许,无论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会有什么样的烦恼,你锦衣玉食,所遭受的苦自然也就比平民百姓要多,你身为权贵,所面对的尔虞我诈自然也非小门小户可比。
有时,她会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佛说因果循环,可最终,她所见到的是无辜者枉死,屠戮者称王,善者屈膝,恶者扬头。
可有时,她又会觉得命运是公平的,她所给予你的痛苦,一定是你所能承受的,而你所能承受的痛苦,则决定着你所能拥有的。
北棠妖看着女子唇边的浅笑,不自觉也勾起了唇角。
两人低头开始吃了起来,简单的白粥和肉包,可在这个冒着寒气的冬日显得尤为可口,白粥入口,一股热流便涌进腹中,暖人心田。
老板再次端着两碟小菜有了上来道:“见你们没点小菜,想着你们定是不常来这种地方,给你们加了两个小菜,吃着爽口。”
有些发灰的碗丝毫不显华贵,小菜上还洒着炸开了油的红辣椒,却远比宫中的奢华更让人感到温暖。“多谢。”北棠妖勾唇一笑,看的老板又是一愣,嘀嘀咕咕的转头忙碌起来。
“挽挽,日后我们便像他们一般开个小店,卖些早点可好?”北棠妖轻声道。
虞挽歌微微一愣,笑道:“你是嫌如今的日子不够操劳?这么冷的天气,还不如在被子里多呆上几个时辰。”
北棠妖端着碗,从虞挽歌对面挤到了与她同一张长凳上,一脸赞同的道:“在被子里好,几个时辰可以干好多事呢。”
虞挽歌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一抬头,却瞧见正端着碗埋头扒粥,整个头恨不得都伸到碗里去,当即一筷子敲在他头上道:“快吃。”
北棠妖笑的张扬,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尽是暖意,轻道:“挽挽,我们何时去你家乡吧。”
虞挽歌微微失神不语,不知想起了什么。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曾轻声问自己?可最终,
吃完后,天色已经大亮,原本点着些灯笼的店家都已经将烛火熄灭,留下一锭银子,两人便悄声离开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雪初停,地面上的积雪,很快被车轮和脚印所刻覆盖,带着一种安宁人心的喧嚣。
不少商贩们在地面上铺上一层草垫,上面再加上一曾有些失了光泽的缎子,而后将自己所有贩卖的东西一一摆在上面。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偶尔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吸引着两人的目光,让虞挽歌忍不住把玩着,再见那热情介绍着的商贩,留下几块碎银,这才继续往前走。
北棠妖只是安静的跟在女子身后,女子蹲在地上,白色的狐裘和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女子柔声向商贩交流着。
虞挽歌看着手中一只白玉簪,玉质很普通,里面含着点点杂质,可在这小商贩这里却已经算是极好的了,玉簪的顶端是一只雕工简陋的白兔,因为技术实在有些差,只能隐约看出个白兔的轮廓。
两只圆圆的眼睛,却让它显得十分可爱。
虞挽歌将碎银放在了商贩手中,起身看向站在自己身侧失神的男子:“送你。”
北棠妖微微回过神来,看着女子手中简陋的白玉簪,却再度失神,而后有些呆愣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
玉簪安静的躺在女子的指尖,修长白皙的手指却比玉簪更让人加惑人。
虞挽歌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玉簪上的白兔处在两人之间,似乎悄悄打量着。
北棠妖缓缓抬起手,将玉簪拿在了手中,依旧是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虞挽歌见他接过,便转身继续打量起沿街的小贩,缓慢的向前走着。
直到女子走出好远,北棠妖才回过神来,握紧了手中的簪子,放在胸口,勾起红唇,快步追了上去。
晨曦的光晕笼罩在两人身上,却定格在男子的笑颜里。
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江太师的住所。
不同于旁的官宦之家的高宅大院,江太师家在一条胡洞深处,门外围绕着篱笆,里面还有几颗不知名的树木,即便在冬日依旧翠绿着,巨大的叶子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低矮的房沿上,一根烟筒升起阵阵炊烟。
“你们找谁?”门前扫雪的小童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扬头问道。
“我们前来拜会江太师。”北棠妖开口道。
“你是谁?”小童上下打量了一番北棠妖,一身拢冰蓝色的华服,是上好的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腰间的白玉腰带交相辉映,一双石青色宝蓝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说不出的尊贵。
“北棠妖。”
小童低声嘟囔着:“北棠妖不是那个汪直的走狗么”抬头道:“那你们先等等,我去禀报江太师。”
而此刻,这一间低矮简陋的茅屋中,正焚着大把宁神的香,白烟如雾,静香细细,默然无声,一旁的山水盆栽里,涌动着两尾红鳞,只剩下涓流不断的水声。
一张矮案,摆着一张玲珑剔透棋盘,棋盘上碧玉色和莹白色的棋子交错,执白子者皮肤苍老,上面还带着不少斑点,像是枯树皮一般。
执碧子者,肌肤莹润,一只金色嵌白玉的扳指在他指间更显华贵。
“太子殿下,您输了。”老者缓缓开口。
北棠叶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篓,看着对面的老者道:“江太师的棋艺果然天下无双,本宫自叹不如。”
就在两人说话间,门外的小童走进来道:“叔公,北棠妖求见。”
北棠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没想到他这个九弟也是不安于室呢。
“既然江太师有客到访,本宫就不叨扰了。”北棠叶起身告退。
江太师并未起身,小童将北棠叶引了出去,北棠叶心头有些微的不甘,江太师曾言若是哪一日他的棋艺能够胜他一筹,他便愿意给他三条策略。
北棠叶走出去的时候,停在篱笆门前,瞧见一身海蓝的北棠妖开口道:“九弟真是勤勉,天色尚未大亮,就来拜见江太师。”
北棠妖笑道:“自然不及大哥,早就听闻大哥三顾茅庐,不想这么巧,竟然再次相遇,只是看大哥的神色,似乎依旧没能请动江太师出山。”
听着北棠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奚落,北棠叶脸色不变,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冷意:“江太师归隐多年,又怎么会轻易出山?如今看九弟的样子,倒是胸有成竹,只是身为兄长,本宫不得不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即便是你将汪直找来,只怕江太师也不会卖他这个薄面。”
北棠叶一面告诫北棠妖不要得意的太早,一面则是讽刺北棠妖不过是汪直的走狗,就算是狗的主人来,也不会成事,更何况一条狗而已。
北棠妖勾起薄唇:“若是江太师肯为我效力,还望大哥不要伤心才是。”
“我且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请动本宫请不动的人!”北棠叶冷声道。
近来,太子北棠叶的情况并不乐观,皇后被禁足宫中,汪直借用此事在北燕帝耳边大肆渲染,北燕帝对慕氏一族一时间心生不满,大肆打压,连带着对太子这个儿子都不喜起来。北棠叶被汪直和北棠海瓜分着手中的势力,其余几个皇子虽不足畏惧,却也一直小动作不断,人人都盼望着他倒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急着再次前往相请江太师,只是却依旧失败而告终。
北棠叶的目光扫过一旁的虞挽歌,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未曾多言,甩袖离去。
小童在前面引路,将两人引进小屋,江太师盘腿坐在棋盘旁,不失礼数的起身请安:“参见九殿下。”
“江太师多礼了。”
两人纷纷落座,小童端上来一壶热茶,闻着淡淡的茶香,想来是正宗的普洱。
江太师先是为北棠妖斟上一杯,七分满,而后随手为自己倒上一杯,浅酌起来。
北棠妖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站在一旁的虞挽歌,虞挽歌微微一愣,却是无声接下了。
掌心传来温暖的热度,一旁的江太师只顾饮茶,好似没有瞧见眼前这一幕。
虞挽歌一直暖着手,却没有喝,打量了一番江太师,是一名年逾六旬的老者,花白的胡子约一尺来长,一头黑白交错的发丝,看起来有些僵硬,脸上有些浅浅的斑痕,一身粗布衣,一个在平凡不过的老者。
察觉到他的打量,江太师抬眸看来,虞挽歌心头微微一震,那双浑浊的眸子却满是锐利,一种大隐凡尘之后,却洞悉世事的锐利。
江太师收回目光,对着北棠妖道:“不知九殿下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本宫此次前来自然是请江太师出山,想必每一个觊觎天下的人都想得到江太师相助。”北棠妖浅笑着开口。
江太师笑道:“九殿下实在是谬赞了,老朽虽为太师,却早已不问朝事,何来相助之说?不过若是九殿下能赢了老朽一局棋,老朽倒是愿意为九殿下解惑一二。”
北棠妖的目光落在期盼上:“如此也好。”
江太师伸手道:“九殿下请。”
北棠妖两指捻起一枚碧色棋子随意落下,江太师也很快落子。
虞挽歌静静站在一旁,捧着茶盏,看着两人交锋。
江太师棋艺精湛,处处皆有谋略,每一步都想的长远。
虞挽歌将目光落在北棠妖所持的碧色棋子上,眼中闪过一抹不解,按理说北棠妖涉及棋艺一道不久,而棋艺一道重在参悟,没有不同的经历,难有所成。
而今,北棠妖的落在却让她看不懂,似乎毫无章法可寻,不仅是虞挽歌有些不解,就连江太师落子的速度也越发的慢了下来,似乎在研究着北棠妖每一步所走的深意。
棋盘上的棋子并不多,可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这种情况,即便是江太师也没有预见的。
江太师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一手捻着白色的棋子,却缓缓没有落下。
北棠妖转头看向专注于棋盘之中的虞挽歌,将她摁在了塌子上:“别看了,怪伤神的。”
虞挽歌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北棠妖则是继续同江太师对弈,江太师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棋子落下。
如今纵观全局,北棠妖已经失了半壁江山,可他不仅没有设法营救,甚至反倒是跳入了江太师的另一个陷阱,这让江太师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他另有所图,还是胸有成竹。
时间一点点过去,虞挽歌看着山水盆景中的两尾红鲤,有些无聊,北棠妖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可是觉得无趣?”
虞挽歌跃过他扫了眼棋盘,有些诧异道:“半壁江山都丢了,怕是快结束了。”
北棠妖轻笑道:“丢了也可以夺回来。”
虞挽歌心头微动,继续看着两尾红鲤,心中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江太师蹙着眉头仔细审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所疏漏后,最终再次下了一手。
北棠妖落子依旧极快,江太师也不再犹豫,似乎料定了北棠妖不过是故弄玄虚,垂死挣扎。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江太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九殿下您似乎要输了。”
北棠妖不在意的将棋子扔回棋篓,笑道:“未必。”
“哦?难道九殿下还有何藏手?”江太师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喜,认为北棠妖棋艺不精,却在故弄玄虚戏耍于他。
北棠妖琉璃色的瞳孔折射出一抹诡异,一道寒光闪过,金色的龙纹匕首在男子手中飞出,一根白色的手指瞬间掉落在期盼上,溅落的血迹瞬间崩落在白色的棋子中。
江太师脸色一变,瞳孔紧缩,再看去,那只执子的苍老的大手,被生生切断了一根小指。
“你!”江太师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北棠妖,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仿佛忍着剧痛。
北棠妖抽出棋篓里的缎子,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幽幽道:“本宫想,若是江太师的两只手都没了,一定赢不了这盘棋才对。”
江太师脸色苍白的看着北棠妖,半晌后开口道:“从一开始你就是这般打算的,所以这局棋不过是你胡为而已。”
虞挽歌挑挑眉头,不置可否,按照北棠妖的棋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下得过江太师的,纵然机关算尽,也难逃江太师的慧眼如炬,索性便放任自流,倒是让江太师看不清意图。
“虽然是胡为,但最后的结果是我赢了不是么?”北棠妖笑道。
江太师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男子身上,这才仔细打量起来,薄唇轻勾,带着一丝冷意,凤眼狭长,琉璃色的眸子中流转着华光,灿若星河,艳丽至极的面容上,唯独一双眼,眸色极淡,近乎透明,最是淡漠无情,深藏着血腥和暴戾。
“九殿下就不怕激怒了老夫,老夫禀明圣上,功亏一篑!”江太师冷声道。
北棠妖不在意的笑道:“太师想要禀明父皇,也要有命在才是。”
江太师的脸色骤然一变,却是继续道:“难道九殿下就不怕老夫假意投诚,却暗地归顺于旁的皇子,你反倒是得不偿失。”虞挽歌见此,开口道:“江太师既然已决定归顺,又何必在做这口舌之争?”
江太师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女子身上,不同于之前的一扫而过,这次是认真的打量起来,毕竟寻常女子家没有几个见到如此血腥一幕,却始终不动如山。
女子肌肤胜雪,双目一汪黑潭,波澜不惊,满身沉寂之中却暗藏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那股风韵,当为世间少有之。
只听女子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太师等了这么久,不正是在等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却又精于谋算之辈。”
江太师微微眯起眼,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个年纪尚轻的女子,竟能看出自己一贯而来的打算。
“盛世需要宽和仁善之主,乱世却需要杀伐狠辣之君,眼下烽烟四起,乱世将至,若要天下一统,若是心慈手软,如何称霸于世?乱世之中,若想忧及天下,唯有杀生以成仁。”虞挽歌沙哑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竟有一种悠远的古韵。
江太师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震撼,似乎惊讶于虞挽歌的见地,在这俗世之中,他从未曾见过一名女子竟然有纵观天下的韬略,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再生不出半分不满。
“老夫愿为九殿下效力。”江太师起身苍老的身躯稳跪在地上。苦笑一声,他等了这么久,所等的正是在等这样一个人,乱世狼烟,仁主难立于世,唯有暴戾狠辣之人,方能角逐群雄,争霸天下。
也只有如此,烽火之后,百姓才能修养生息,否则征战不止,无人执掌山河,最终只会战火绵延,生灵涂炭,难以止息。
“江太师请起”北棠妖将江太师虚扶而起。
江太师开口道:“太子狠辣有余,可惜智谋不足,四殿下杀伐果断,却过于重情重义,八皇子淡漠温和,却不慕权势,老夫退隐多年,却纵观世事,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你,不想却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虞挽歌将门外的小童喊进来帮江太师包扎好伤口,小童看着被齐齐切断的小指,有些怨责的看了两人一眼。
北棠妖笑道:“江太师断一指,而定天下,岂不是一指定江山?这世间,难道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江太师闻言一愣,而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九殿下说的好!”
虞挽歌蹲在地上,拿着根竹枝,逗弄着两尾红鲤,心思却在转动着,周旺胆小谨慎,势必不敢在汪直如日中天的时候背叛汪直,若想彻底掌控宫中势力,必须要除掉周旺。
上次立功之时,周旺听取了她的建议,扶植灰衣所效忠的黄忠为自己的假对头,以此给汪直制造出一个势力平衡的假象,也才使得他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一直安枕无忧。
眼下江太师归顺,而北棠妖也暗中培植了不少势力,太子势力大损,汪直势力鼎盛,龙争虎斗,势必要在这个时候快速崛起,而宫中的势力则必须掌控在她的手中。
虞挽歌想的出神,北棠妖从身后轻轻拥住女子:“在想什么?”
“一些琐事罢了。”
北棠妖蹭了蹭女子的脸颊,两人起身告别了江太师,却从帝都百姓的口中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距离帝都两个城池之外的飞霞城出现了百姓暴动,虞挽歌心头一动,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