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真的报案了。”兰武峰苦涩地对安雁说道。
南京警龘察在这个时候到经销处找兰武峰,显然是与安雁的事情有关了。也许安东耀报了案,丰华警方就直接与南京警方联系了,请求南京警方抓人。幸好安雁事先给兰武峰打了电报,否则,兰武峰稀里糊涂地,此时已经是阶下囚了。
“他不是我爸!我不认他这个爸!”安雁爆发式地喊道,她扑到兰武峰胸前,哭着说道:“峰子,都怪我,我害了你!”
兰武峰一把搂住安雁,亲吻着她脸上的眼水,喃喃地说道:“雁子,这事怪我。”
“林哥,还有什么办法吗?”安雁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林振华,事到如今,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林振华了。
林振华也有一种无助的感觉,他知道,兰武峰和安雁实在是运气太坏了,如果不是遇到这场严打,他们的事情远不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当然,如果这事发生在刀年后,那就简直不算个事了。
“林哥,能不能求求韩大哥帮帮忙,他是公龘安部门的人,如果高高手,或许峰子就没事了。”安雁建议道。
林振华摇摇头:“雁子,你不了解老韩这个人。小事情上,他比较好通融,但在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上,他还是很有立场的。别看我们帮过他一些忙,但如果让他违反原则,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兰武峰也说道:“这件事不能求老韩,就算他讲面子,真的放过了我们,他肯定也会受到牵连。我不能做这种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林振华道:“就算老韩肯帮忙,恐怕他的能量也有限。他毕竟只是市局的一个副局长,安雁的爸爸是副县长,级别是一样的。安雁爸爸安排下来的事情,老韩顶不住的。要说官大一些的,要么是谢厅长,要么是老刘,也就是刘向海,他们都是厅级干部,不过……”
“不!”兰武峰坚定地说道,“林哥,这些人都不能去求,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前途,不能为了我的事情而毁了他们的前途。我想过了,他们要抓就让他们抓吧,我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自己去承担结果。”
“峰子,我陪着你一起去坐牢。”安雁说道。
林振华摇摇头:“峰子,你不能让公龘安抓去。这一次严打的力度非常大,弄不好会判得非常重的,你输不起。”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兰武峰问道。
“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是避一避风头再说了。”林振华拼命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地分析道:“严打也是阶段性的,躲过这眸子就好办了。说不定到那时候安雁的爸爸也想通了,找公龘安局搬了案子,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要躲的话,丰华、南京、诗阳,这几个地方都不成。峰子,你有没有什么乡下的地方可以藏一藏身的?”
兰武峰摇头道:“没有,我在乡下没有什么特别可靠的人。如果没有人接应,人家都不用等公龘安局去抓我,直接就按盲流把我拘了。”
“那就逃到别的城市去吧。”林振华说道。
兰武峰道:“如果公龘安真的要抓我,我逃到别的城市也不行。现在住招待所什么的都要证明,公龘安只要一查就知道了。除非……”
“除非出国。”林振华替他说出来了。的确,这个年代里流动人口非常少,住店什么都需要证明,出租房之类更是罕见。满大街戴着红袖箍的居委会老太太,都是传说中的“小脚侦缉队。”一个人要想在陌生的城市里躲起来,难于上青天。
除非逃到国外去,才有可能躲过人民群众的火眼金睛。
在后世的时候,曾有一些富二代之类的,在国内犯了事,就跑出国去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但在这个年代里,出国谈何容易啊。林振华一开始还想到了是否可以请舒曼帮帮忙,但随即就放弃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舒曼的能量还不到能够把一个活人弄出国去的程度。
兰武峰问题:“林哥,真的只有出国一条路吗?”
林振华道:“我的感觉是,在国内恐怕真的在劫难逃。问题在于,怎么才能出去。”
兰武峰反而平静下来了,他说道:“林哥,如果真的只有出国这一条路,其实我倒是知道一条出国的通道。”
林振华十分惊奇地问道:“峰子,你竟然知道这样的通道?说来听听,大家一起帮你分析一下。”
兰武峰道:“我在云南知青点的时候,听年龄大一些的知青说过,在头些年,曾经有不少知青从那里跑到缅甸去了。中缅边境有一些地段都是原始老林,边防部队把守得不严,出境非常容易的。”
“你想去缅甸?”林振华问道。他刚才想过有没有可能让兰武峰从广东偷渡到香港去,但觉得这种方式的风险也太大了。他没有想到兰武峰居然会想到从云南越境到缅甸去,这个方案,其实更具有可行性。兰武峰在云南当过知青,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说不定还真的能够逃出去。
“缅甸?到缅甸就安全了吗?”安雁问道。
兰武峰缓缓地摇摇头,说道:“雁子,我不瞒你。去缅甸,只能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的选择了。早些年去缅甸的知青,都走过去参加游击队的,他们的处境非常困难。据说缅甸政府军一直都在围剿他们,他们的伤亡非常大口此外,我这一脚踏出去,以后再想回来就困难了,只能是一辈子浪迹天涯。”
“可是……“安雁茫然地看看兰武峰,又看看林振华,不知该如何说才好。相比留在国内被公龘安抓走,兰武峰逃出国境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但这一步踏出去之后,的确就是亡命天涯,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兰武峰转向林振华,凄然地说道:“林哥,我也没想到我会被逼到这个地步。我这样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林哥,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峰子,咱们之间还需要客套吗?”林振华说道。
兰武峰道:“林哥,我想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妈,就说我不孝,不能守在她身边给她养老送终了。日后,我但凡有点办法,就一定会回来。但万一我回不来,林哥……”
林振华道:“峰子,你放心,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妈一样照顾你妈,万一一一一一一一我会给她养老送终的。
“峰子,你放心吧,还有我呢。”安雁哭着说道。
“不雁子。”兰武峰转向安雁说道:“雁子我对不起你。
我走以后,你就回丰华去吧,跟公龘安局说,你是被我强迫的,然后,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再我个比我好的人,跟他结婚吧。”
“不!”安雁大声地说道:“峰子,我一定会等着你的!”
兰武峰搂住安雁抚着她的头发,说道:“雁子,忘了我吧。我这一走,就是九死一生。就算是能拣条性命这辈子恐怕也很难再回来了。偷越国境出去的人,是不能回来的。听话忘记我吧。”
安雁挣开兰武峰的怀抱,向后退了两步,眼睛里露出一道决然的神色:“峰子,你记住,我安雁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绝不会再嫁给别人的!这个孩子,我一定会把他生下来,把他养大。我家已经不要我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兰家的人,我会侍候你妈,直到她闭眼。峰子,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你都要永远永远地记住,我安雁是你的女人!”
“雁子!”兰武峰的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他走上前,抱住安雁,说道:“雁子,你这是何苦呢。”
“峰子,既然你考虑好了,那就赶紧走吧,省得夜长梦多。”林振华提醒道,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倒没有兰武峰和安雁那样悲观。
他知道,如果兰武峰真的能够顺利地越境到缅甸去,未来还是有回国的机会的。随着国家政策一天天走向开放,许多在时下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几年之后都会变得比较容易了。甚至于在金三角的老兵,都有回乡省亲的机会,更何况兰武峰其实并没有什么罪过呢?
安雁也知道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多耽误一会,兰武峰就会多一分风险,于是便忍着悲痛的心情,开始给兰武峰收拾离家出逃的行李。
兰武峰来得匆忙,所有的行李都没有带。林振华回到自己在诗阳的房子里,找了一些自己的衣服交给兰武峰,供他在路上换洗。他又到会计毕敏那里领了‘四块钱和一些全国粮票,让兰武峰收起来,作为一路上的花销。
林振华倒不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他想到,如果兰武峰身上带了太多的钱,反而容易引起警龘察或者“小脚侦缉队”的注意。在当年“曲块钱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足够兰武峰到云南的路费。
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林振华和安雁一齐把兰武峰送到了火车站,目前公龘安机关还没有来抓人,他可以借口出差,辗转前往云南。等到丰华公龘安局真的开始发通缉令的时候,他应当已经远走高飞了。
一路上,兰武峰一直在和安雁说着离别的话,安雁已经哭够了,此时脸上已经带上了一种与她的年龄和性格都完全不符的坚毅之色。看起来,她真的是做好了终身不嫁、苦苦守候兰武峰的心理准备了。
趁着等车的时候,林振华把兰武峰拉到一边,递给他一张写着几个数字的小纸条,说道:“峰子,这个东西你收好。如果你真的能够出去,相信你用得上。”
“这是什么?”
林振华把嘴凑到兰武峰的耳朵,轻轻地说了几句什么。兰武峰的脸色骤变,他把小纸条塞还给林振华,说道:“林哥,这怎么能行,我不能用你的钱。”
“你混蛋!”林振华恼了,他的眼睛立了起来:“峰子,你真打算出国去当乞丐吗?”
“可是……”
“可是什么!”林振华道,“峰子,咱们也是三年的朋友了,咱们之间的交情,还不值这几万美元吗?别忘了,家里还有安雁在等着你,还有你妈也在等着你。你得好好活着,还得想办法混出个名堂来,没有钱,你拿什么混?”
兰武峰收起纸条,含着泪说道:“林哥,你的大恩,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报答了。”
这张纸条上,写着一个瑞士银行的账号以及对应的密码,那个账户里存着旧万美元。
林振华道:“峰子,好好活着,就是报答我了。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面的。”
上车的时间到了,兰武峰与安雁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毅然地走向了检票口。安雁不顾所有旅客的侧目,使出全身的力气对兰武峰喊道:“峰子,记住,我会等你一辈子!”
兰武峰没有回头,只硕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没有人看到,他的脸上已然满是泪水。
就在兰武峰告别亲友仓皇出逃的时候,在丰华县安雁的家里,公龘安局长贾学汉正在向安东耀汇报情况:“安县长,我们已经和南京公龘安局联系过了,请他们协助联系一下兰武峰同志。不过,据那边的同志说,雁子可能没有到兰武峰那里去。”
“这个雁子,跑哪去了呢?”安雁妈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不管,这个女儿,就当是死了!”安东耀气呼呼地喊道,他对贾学汉说道:“老贾,这件事情,就这样了,不要再找她了。”
贾学汉连连点头,从安家退了出来。安雁妈追出去,对贾学汉说道:“贾局长,你别听老安的,就是他把孩子打出去的口麻烦你还要继续跟南京那边联系一下,我估计雁子肯定是跑去找兰武峰去了。”
贾学汉叹道:“大姐,这事怎么会闹成这样?孩子自由恋爱,就由他们去吧。安县长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安雁妈支吾道:“这个事情,唉,也不好说吧。总之,贾局长,就麻烦你了,那边如果找到了雁子,可千万别吓唬她。孩子身体……呃,最近不太好,到时候我亲自去南京接她就是了。”
“放心吧大姐,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贾学汉答应道。
贾学汉走后,安雁妈回到屋里,对安东耀抱怨道:“都怪你,有这样吓唬孩子的吗?现在他们俩都这样了,你真要去告峰子强奸,不是害了雁子一辈子吗?”
“依着我过去的脾气,我非要去公龘安局告这小子不可!”安东耀愤愤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