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夜粗略的看了一遍所有失踪人口的资料,记住了每个人的概况,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能和设置陷阱的人联系到一起。
他正在琢磨,樊小余已经和bill、大猫交代完接下来的分工,走到时夜身边,和他同一个姿势靠着一块大石,一手叉腰,一脚抬起架在一边矮石墩上。
时夜手上动作一顿,余光瞄了下那条修长的腿,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樊小余不疑有他,问:“怎么样?”
时夜淡淡道:“一无所获。”
“你不是刑事局高级顾问么,看了半天没收获,丢人不?”
本以为时夜会噎回来,不想他停了几秒,“嗯”了一声:“丢人。”
樊小余一时竟然接不上看,瞅着他的侧脸。
时夜微微侧首,一双黑眼静如子夜,乍一开口说的却是:“你换战服了?”
裸|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像是能发光。
樊小余低头审视自己,也没换啊,就是改良版而已,和之前那版从头包到脚的一样准备了几十套,每次出活回去都会烧掉。
唯一的不同,是这版短袖短裤,同样的紧身,但别放装备的绑带是一条也没少。
她还多带了个背包,里面装着备用的武器和简单的野战资源。
“临出来前看过天气预报,这里这么热,当然要穿的轻快点。”
樊小余一边说,一边将背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绑腿和绑手,一旦遭遇气温突变,她也有后备方案,只是没必要解释和他这么多。
樊小余从包里拿出几枚飞刀别到大腿绑带上,刚才和机械兽缠斗用坏了几枚,果然金属遇到金属,比的不仅是锋利,还有吨数。
时夜收回目光,朝陈峥招了招手。
陈峥眼尖,正在安抚前途未卜的众人,见到手势立刻挣脱出来,跑到两人面前,脸上挂着笑,一时间竟然忘了之前还和这个老同学闹过别扭。
但下一秒,挂在陈峥脸上的笑僵住了。
只听时夜面无表情的问:“我西装外套呢?”
陈峥下意识答:“在我包里。”
时夜点头,目光扫向角落,陈峥的黑色野外背包还安在,这个设置陷阱的人显然不想赶尽杀绝,所以给他们留了一包东西,否则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也不好玩。
时夜抬了抬下巴,说:“把你的包拿过来,再给我一件防弹服,还有你所有的弹夹。”
陈峥怔住,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撇头却看到樊小余歪着头打量他的目光。
陈峥有几秒钟的沉默,忽然觉得眼前这歪靠着大石休息的两人,身上有股子莫名其妙的气质,惊人的雷同,就是那种两人搭伙儿干点不要脸的事也能理直气壮的气质。
这不,一个对他颐指气使,一个对他眼神胁迫,联手拦路抢劫,还得让他主动送上来。
可陈峥没和两人计较,在这里轮智商他比不上时夜,论战斗力比不过樊小余,方才他们联手的画面大家都看在眼里,刚才安抚众人时陈峥也在反复强调,要紧跟这两人脚步,不要擅作主张分开行动,一定都能平安无事的出去。
见陈峥一副遭受打击的模样,转身去拿背包,樊小余有些奇怪的瞅了一眼,转头问时夜:“他怎么了?咱们说什么了?”
她没觉得他们说话哪里不对啊。
时夜顿了一秒,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等陈峥折回,时夜接过背包,将他需要的东西拿了出来,又将背包塞回给陈峥,就开始专心的摆弄这些东西。
陈峥被背包塞了满怀,顿觉尴尬,若是就这么走了好像就是个拿东西的小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丢人,于是很快收敛情绪,和樊小余攀谈起来。
但樊小余哪是会聊天的?
陈峥将背包合上,笑道:“刚才见你身手了得,一定就是跟名师学过吧。”
就陈峥目测,樊小余的身手绝不是在山里野出来,一看就是不知道经过多少野战大师的调|教,又在机关密室里历练过多年,自然上山下海也没少经历。
而且如果只是练习,而没有实战经验,不可能像她有这样娴熟迅猛的临场判断。
可陈峥的话却踩到了樊小余的痛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是樊小余碍于接下来需要团队合作的关系,不能给陈峥冷脸。
她想了片刻,错开目光,说:“名师倒是没有,当年一起的朋友各个天资比我优秀,论资排辈轮不到我,只能自己磨炼。”
樊小余说的是实情,而且有点不情不愿,没想到陈峥却被噎个正着。
这么说,这年纪不大的姑娘家家一身战力是无师自通?这特么的是谦虚还是炫耀?这不是寒碜他一个大老爷们么?
一声轻笑,倏地从旁边发出。
樊小余斜眼看过去,就见时夜已将西装外套裁剪开,唇角勾起,仿佛忍俊不禁。
她说什么了这么好笑?
一直以来,她对身手这回事都深感自卑,只当自己没用,回回异能人测试她都是倒数。
她是心高,可惜身子骨不争气,不知道她的细胞和dna排列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否则怎么会如此顽固,受了那么多年辐射的折磨愣是没见异能出现。可如今连大猫都成开关了,她屁都没,只能一言不发的钻进时夜的破仓库里折磨自己。
换句话说,人家越是提到樊小余身手好,她越会觉得憋气,谁会明白这种“身手”的造就会是源于无可奈何?但凡遇到真牛逼的异能人,人家挥挥手就能把她制住。
时夜眼见樊小余飞来一记眼刀,立刻收敛,似笑非笑的安慰:“没事的余儿,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你没事就练练,早晚会追上大部队。反正现在咱们也出不去,你也可以趁机和这些机关玩玩,说不准等出去了,我那仓库就不是对手了。”
樊小余皱了下眉,觉得自己被揶揄了,有点堵心。唯独这件事,她不能开玩笑。
可这话听在陈峥耳朵里真是不要不要的,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时夜这人自负惯了,来往的朋友也都是炫耀党,合着就等他夸奖呢吧,再四两拨千斤的装谦虚?
陈峥简直不能再听下去了。
见陈峥转身就走,时夜神色一转,笑容收敛,又换了一张面孔面对樊小余。
就见他将剪好的西装布料拿在手里,换了个姿势,对着樊小余翘起的大腿,很顺手就将布料裹了上去。
樊小余一怔,要躲,时夜却说:“别动,等我固定好你再试试弹性。”
樊小余果然不动了。
倒不是她想听话,只是这男人头一次这么古怪,她有点好奇。
说实话,这么热的天,用他那种高防护布裹腿就像是将所有毛细孔都堵住蒸桑拿一样,可是没由来的,她觉得时夜别有目的。
时夜将布料裹好,又用绑带固定,直到将樊小余露出来的四肢都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又抽出两块碎步。
“把手给我。”
樊小余伸出手,看着时夜用碎步缠上她的手掌和手指,很仔细,滴水不漏。
末了,时夜呼了口气,将防弹背心扔给樊小余,又抽走绑带上的飞刀,将搜刮回来的所有弹夹替换上去,最后将一对野战手|枪递给她。
樊小余将手|枪别在腰间,全副武装之后原地跳了两下,无论是柔韧度还是弹性都不影响活动,只是有点热。
可是这和她的绑腿绑手有什么区别?
就在樊小余解掉发尾的皮筋重新将头发绑好时,时夜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这身西装防弹、防腐蚀、防辐射。”
上一回他被弹片打死,就是因为之前陈峥没收了他的西装。
樊小余绑好头发,又有一缕垂下来,她正在和那缕头发较劲儿。
时夜看了片刻,挪开目光,展开羊皮卷开始研究。
上面罗列着复杂的化学方程式,显然第一步解密是针对他来的。
樊小余又一次将头发别到耳后,歪着头瞄了两眼羊皮卷就觉得头晕,转而道:“你刚才说你死过一次?”
时夜:“嗯。”
樊小余问:“看到什么没有?比如提示,比如白光。”
时夜答:“没有提示,有白光。”
樊小余想了想,说:“我仔细回忆过,我们那批人里没有人开发出类似的能力,我想大概是后面的。”
时夜抬了抬眼皮:“显然后面的比前面的更成熟,更强大。”
樊小余顿时不说话了。
和她一批的异能人,她已经追不上了,现在又来了更牛逼的一批?
时夜合上羊皮卷,塞到马甲的口袋中。
樊小余叹了口气,情绪不高:“解开了?”
“差不多,只是一些简单的提示,用来打开那道门的。”时夜抬手指向对面嵌入山壁中的石门。
樊小余双手环胸,盯着那道门半响不语,就像是对那扇门颇有意见。
时夜见状,也不打搅,只是耐心等待。
却不想樊小余再开口时,竟然说:“樊小余不是我本名。”
时夜明显一怔,虽不知道话题怎么跑到这里,仍是问:“那你本名是?”
樊小余撇了下嘴:“那个你不用管,我没和任何人说过。你只要知道我本名不是樊小余就够了。还有,我是一月生的,摩羯座,血型a,背后的条形码是波浪形。”
时夜沉默了。
隐约间,他明白了她的用意。
樊小余斜过来一眼,又恢复到不可一世的态度:“你不是一直对我的视力好奇么?”
时夜很安静:“是。”
樊小余抬起食指,指着自己的大眼:“我可视微距。”
时夜静了片刻:“几倍?”
樊小余:“没测过,最少十倍以上吧。水纹、指纹、□□、血渍,甚至是隐藏在名画中的签名,我不用高倍放大镜就能看到。不过我不是千里眼,这样的能力只要普通人戴上高倍隐形眼镜也能做到,所以这也不是异能。”
时夜笑了下:“新出的隐形眼镜还多了感温和偷拍系统。”
樊小余立刻剜了他一眼。
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会儿不是拌嘴的时候。
樊小余继续说:“你说你死过一次,我姑且相信。如果是被人玩了,这个人针对的是你,因为只有你有记忆……而且我有预感,你很快会再死。”
时夜噎了一下,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却仍是听着别扭。
樊小余见他沉了脸,挑眉笑了:“至于再死几次,各种心酸大概只能你自己体会了,反正目前来看我们都没有记忆。不过为了节约死亡时间成本,我觉得在现阶段有必要告诉你一些我的事,到时候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明白,并以最短的时间接受这傻逼的设定。”
时夜:“……”
樊小余笑眯了眼,歪着头,那缕头发又散落下来,勾在唇边:“如何?”
时夜静静看着她片刻,终是移开目光,声音很低很沉:“时夜,本名,b型血,处女座,上升水瓶。现任刑事局高级顾问,阳光城大学化学教授,在sp基地五年,主要负责对抗早衰症药物开发研究。”
樊小余眨了眨眼:“死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用报备。”
而且怎么他报备资料的口吻像是在生平回顾?
时夜也笑了:“谁知道那个设计者的能力稳不稳定,万一我死了活不过来,这些就当是墓志铭吧。哦,对,我还得把我弟弟的资料告诉你,还得劳烦你继续帮我找他,就当是托孤了。”
谁想樊小余脸色一沉,转身就走:“没兴趣。”
时夜不语,只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一步、两步、三步……
却是不防樊小余突然回身,威风吹过有些凌乱的发梢,阳光拂下,滤过树影,只一缕暖阳斜过她的面颊。
樊小余抬起一手遮眼:“时夜。”
“嗯?”
阴影下,时夜斜坐着,一双长腿随意交叠,身上的白衬衣污渍斑斑,连棱角分明的脸上都横亘了几道污痕,但见他眸色漆黑深沉,姿态闲适,像是和这深山老林十分融合。
樊小余扯了下嘴角:“死是什么感觉?”
这是缠绕她心头多年的疑问。
时夜扬了扬眉,想了片刻,才说:“会突然看到很多人,很多事,会突然明白最遗憾什么,最留恋什么。”
樊小余:“哦,你看到了,明白了?”
“是。”
顿了一秒,时夜也笑了:“看到了,也明白了。”
接下来那一个多小时,众人终于凝结成一个团体,分工合作,将所需的物资装进背囊中,分摊到每个人的肩膀上。
陈峥和徐杰商量过后,根据每个人的实际情况进行排队,前锋一定是留给时夜和樊小余的,陈峥和徐杰殿后。
前后各留一个医护人员在前,bill在后。
至于大猫,原本是留在前面负责照明的,可是樊小余考虑到大猫的异能不能现身,便将他留在队伍中间照顾温言。
大猫原不想接受这个差事,可是换成别的活儿只怕更吃力不讨好。幸好这个温言也不是事儿逼的人,只是鼻血流多了有点虚,需要人搀扶而已。
一切准备就绪,时夜在巨石门前站定。
羊皮卷上的化学方程式是运算到一半的半成品,需要他先得出最后的运算结果,并将几个数列的结果再拼凑到一起,推演出最终所得化合物。
石门上有个暗槽,点开就会露出一个密码盘,输入化合物的方程式,石门就会打开。
时夜按照羊皮卷上的指示照做,石门反应有些慢,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动静,他下意识退了两步,静静观望。
石门开启露出漆黑深幽的甬道,时夜拿出荧光棒,率先走进洞里。
洞里甬道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遇到迂回处,两个人需得错身而行。
一连走了十来分钟,山路仿佛越走越宽,路边已有碎石堆积,脚下的土路也渐渐成了石板路。
直到快了半步的时夜一脚踩上一块活石,质地很软,心头大惊,立刻喊道:“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