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三千星,不独照月明。
天地恒久不变,洛河水东不断,黄竹蓝寂然盘腿坐在洛河之畔,在这样坦然无碍的天地之间,反而他的心方始清净,亦能于冥想之中读取金笔里所藏有的天雷诀咒术。
黄竹蓝闭着眼,不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精纯的生命之华,而他的身边静卧着的小青蛇,一动不动地将身体盘旋成一团,仿佛在汲取月之精华,又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寂然,一人一蛇彻底融入了这洛河夜色。
一阵稀疏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紧接着,越来越吵的声响不绝于耳,黄竹蓝失了那份宁静,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睛,再一看,此时的水面之上,无数水族都纷纷浮了出来,一时间整个河面都是密密麻麻,形状各异的头。
是什么引得这些水族纷纷露面?
黄竹蓝看了一眼身旁卧着的毫无生气的青宓,不禁想起了那日青宓在洛河之上大放异彩,引来众水族朝拜的场景,可如今这些水族莫非也是来迎青宓的。
“轰隆!”
一声巨响袭来,黄竹蓝下意识一怔,迅速抬头朝天空的方向看去,心想,段烟的天雷诀怎么突飞猛进,连在洛河边都能如此清晰地听到雷声,但是再看这天空中却丝毫没有天雷迹象,细听之下,这巨响声更像是从洛河上游传来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轰隆”一声。
这下,那些聚拢的水族一时间竟纷纷上岸逃窜,无法上岸的则在水中乱撞乱碰,霎时间便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怎么了?”黄竹蓝闭眼凝神一探,洛河之上平静如初,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的力量波动,那这些水族为何如此惊慌逃命,它们究竟在惧怕什么?
“快跑!”
疑惑之中,黄竹蓝听到身边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他下意识低头一寻,将身边的青宓捧了起来,激动不已,“青宓,是你在说话吗?”
可惜黄竹蓝没有等到青宓的回答,他手中的那条小青蛇被包裹在淡淡的灵光之中,依旧沉睡着。
“快跑!”
声音再度传来,显得更加急切了。
这次,黄竹蓝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许多动物与妖族比人更能预知灾难的来临,此次怕也是一样,他朝着巨声传来的上游方向看了一眼,如今他不能放过一丝可疑的迹象。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沿河向上游走去。而他这一动,依稀能听到怀中一声无力的叹息。
黄竹蓝驭笔向上游赶,耳边“轰隆”声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响,忽然,面前的洛河之水忽然扶摇冲天,这一窜,足有十余丈高,河水冲天而上又顺势而下,拍向大地。
黄竹蓝怀抱青宓躲过了这一击水浪,但是的紧接着,上游的洛河水犹如无数只猛兽自上游呼啸而下,瞬间席卷着周遭的一切,纳入了无尽的汹涌之中,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这是……洪水?”
洛河泛滥了!
黄竹蓝驭笔站立半空,他看向洪水奔涌而去的方向,内心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这洛河起源洛山,流经洛阳城再自东汇入无尽海,虽不知为何会突发洪水,但毫无准备的洛阳百姓岂不是全都要遭殃?
又一道猛洪冲天,冲至半空几乎将黄竹蓝卷下,黄竹蓝顺水驭笔而逃,他连连施法抵挡,却根本无力阻拦,这是自然的力量,一切神人妖术法的根源之本,而这自然之力一旦成灾,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灾难。
“救命啊!”
“救我!”
“我的孩子……”
无数的凄厉的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回荡开来,又瞬间被滔滔的洪水淹没。
黄竹蓝顾不得追根溯源,本能的从水中救起两人,将他们送到安全之地,待到他再返回时,洪水竟然消失了。前一秒还气势逼人的河水下一秒竟然就又平静如初,若非沿河附近被大水冲刷的面目全非,大家似乎都不会记得这里刚被肆虐过。
“小心!”黄竹蓝踢飞了一棵正倒下的大树,洪水虽已平静但不知何时还会再度袭来,“大家不要挤,快往高处走!”
黄竹蓝边喊边与百姓一起救助伤者,避开这肆虐之地,这一忙碌,艰难的一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他累得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地,接过一个烙饼之后,就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
稍祭了五脏庙,黄竹蓝自觉恢复了些,正准备继续,乍见人群之中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穿梭,他心中不由的浮现了一丝喜悦,穿过人群,大喊了声,“段烟!”
听到呼唤声,段烟停下了手中的忙碌,转身一看,正对上了黄竹蓝,两人此时全身上下都是一片狼藉。
黄竹蓝忍不住了笑了一声,自然的一伸手,替段烟擦去了脸上的一块污泥,“段掌门,这么狼狈。”
段烟一怔,却也没有避开黄竹蓝的手,笑道,“你也好不到哪去。”
调侃过过后,两人都恢复了正色,“你可知道为何突发洪水?”
段烟看了眼四周,不由叹气,“金鼎乃是镇河至宝,金鼎若有异动,洛河便就不安稳,若我猜的没错,曹缨他们动手了,不过照这洪水的来去匆匆可见,他们尚未成功。”
“你是为此才下的山?”
“难不成是为你。”段烟一时嘴快,脱口而出,但很快她便收了话语继续道,“都要天下大乱了,难不成我还要为俗念牵绊,躲在山中吗?”
“你好像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是啊,现在我才想通,什么虚名根本不值一提,金笔门纵然千年声望也会没落,曹家风光极致也在一夕尽毁,你说的对,金笔门除妖卫道,除的是恶妖,卫的是正道,哪怕仅剩我一人,也要贯彻先辈意志,护洛阳百姓周全,只要我在,金笔门便在。”
段烟的话不疾不徐,没有激扬壮阔却深入人心,黄竹蓝呆呆的看着此时的段烟,再见过灾难之后,她的身上褪去了青涩和浮躁,变得更加内敛成熟。
现在的她是真正的金笔门掌门,不囿于虚名,不囿于儿女情长,与她相比,黄竹蓝竟觉得自己十分逊色。
“段掌门,这是妖物作乱吗?我们现在该如何?”人群之中冲出了一人到了段烟身前。
“你认识我?”
“你是金笔门掌门段烟,你之前从树妖手中救过我,刚才也是你将我从洪水中救上来的,我……”
听到喊话,不少人都朝着段烟的方向聚集而来,自从城主府频出事故,百姓对曹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而今大涝更是没见任何城主府的救援,没了主意的大家都将目光锁定在了段烟身上,“对啊,段掌门,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时间看着大家注视的目光,段烟有些忐忑,她无助的看向了黄竹蓝,黄竹蓝一笑,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头举过了头顶,“大家不要乱,安静一下,听段掌门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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