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吕茜说完这句话,水库上面的小船已经靠岸。庞虎和老茂他们拖着一条一条白色的山羊尸体从船上下来。他们把尸体逐一摆在东岸的沙滩上,经过统计,被凶手扔在水面上的山羊尸体一共二十二具,每一具尸体的肚皮都被剖开,肚腹内的内脏挂在肚皮上,看着特别的惨烈、血腥。
吕茜在山羊尸体堆内一条一条尸体地进行检查。我和陈易炫站在一边看着,庞虎和老茂村长他们正在聊着什么。
“龟爷,你说茜姐的话没有唬咱们吧?这屠羊的人,他弄那么多羊胎做什么?羊胎能拿来做啥?吃吗?想想都恶心死了。”陈易炫望着岸上那些山羊尸体对我说。我搓了搓鼻子,说实话,我也想不出凶手杀死那么多山羊,弄走这么多羊胎做什么?
从吕茜检查羊尸的表情上看,那一片死羊的情况可能和漂过来那具羊尸都一样,肚皮被凶手用刀子剖开,羊的肚腹内,除了成形不久的胎儿,其他的都还在。
可想而知,凶手收集那么都母羊,并把他们一一杀死,取走胎儿之后,再把它们运送到八里街的水源地“南村水库”。这似乎还挺有意义,水源地养活那么多人,是生命的象征。杀死母羊,取走胎儿,则是死亡的象征。用死亡来扼杀生命,凶手有点意思。
看来,我们这一次遇到的是一个有思想的大变态。我在心底揣摩着凶手的犯罪心理,南村没有人养山羊,这些羊则是外面运输进来,找到运输羊尸的车辆,事儿便好办了。
南村地处沧浪山附近,地势比较偏僻,一次性运输那么多羊尸体,肯定是大货车,调查起来还算方便。而从山羊的死亡数量上调查,也不难找到尸源。我想到这儿,倒觉得查出凶手好像也不是很难,这个案子,怪就怪在凶手为何要取走羊胎?他想用这些羊胎做啥?
“听说用烧酒泡羊胎,这道菜,吃了能滋阴补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陈易炫一脸懵状,忍不住骗他一句。陈易炫更迷糊了,盯着我说:“有这道菜?我咋没听说过?你不会是骗我吧!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傻,就算有这道菜,也不至于杀那么羊。”
“可能是某种特殊的餐厅呢?”我说。
“特殊的餐厅?既然是餐厅,他们怎么可能只把羊胎割走?这羊吧!全身宝,羊肉、羊皮、羊下水哪样不值钱?他们既然是开餐厅,不可能有浪费的道理。”陈易炫说道。
“都说了,这是一家特殊的餐厅,或许只为满足一些心理变态口味特殊的客人,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人不敢吃的。全世界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口味独特,别说吃羊胎了,人的胎盘,猫的屎,不也有人吃吗?”我解释了一番,陈易炫越是较劲,我心里越是开心,这小子,挺适合拿来寻开心。
“别逗我了,哪有这种人?我不相信,真要有这么一家餐厅,为何偏偏现在才出现那么多的羊尸体?以前怎么没有?”陈易炫仍在辩论着,他还挺入戏。
“没准餐厅是新开张,又或者,人家之前用了别的方式处理尸体,比如埋到地里,用火烧了。”我说到这,陈易炫急了。我朝他笑了笑说:“行了,咱们别较劲了。”我朝吕茜走了过去。吕茜她似乎已经把所有的羊尸检查了一遍,她正在脱下手上被羊血染红的手套。
“怎么样?”我问吕茜一句。
“都一样,没有太特别之处,全是成年的母羊,而且都怀有胎儿。它们肚腹内的羊胎被凶手连胎盘一滴不剩地割走,凶手下手的刀法还挺犀利,没有留下多余的伤口。可以说,这个人对剥羊胎特别熟练,不像是生手能做出来的事儿。”吕茜特别认真地跟我说。
她是专业的人,听了她的话,看来凶手对宰杀山羊熟门熟路,极有可能是一名屠夫,而且是宰杀羊的屠夫。羊肉在八里街这一带不算很出名,我在街上很少见到羊肉店子,多半是一些鸡鸭猪牛鱼这种普通食材。寻找宰杀山羊的屠夫,好像也不是很难。
但我内心却流露出一种毫无把握的感觉,凶手真有那么简单吗?他那么明目张胆地把死掉的山羊扔在南村水库,这是明摆着把自己送入火坑。正如我刚刚所言,埋掉或者烧了,似乎更明智。
“看来咱们又多了一件案子。”我苦笑道,猛兽杀人案件还有挖眼案迟迟没有找到线索,现在又出了一件羊胎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倒未必。”吕茜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对她这句话不是太明白,想着让她解释解释,看她是不是还有什么线索。她好像不大愿意理会我,转身朝庞虎走了过去。
庞虎愁眉苦脸地正在老茂他们讨论这个诡异的事件。吕茜在庞虎耳边说了几句,庞虎两眼冒光,他让老茂他们先把死亡的山羊尸体处理,老茂他们点头答应。庞虎带着吕茜朝大坝走了上去,我和陈易炫左看右看,也没人招呼我们俩。最后,我们只能朝庞虎、吕茜身后追去。
“茜姐神神秘秘,她到底想做什么?”陈易炫走在我身后,他也发现吕茜不对劲。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追着庞虎和吕茜。从大坝下去,我们绕过杉林、菜地,再回到村子里面。我本想追上去问清楚,但我在警车那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银发老太婆操着一根手杖和开警车的那位兄弟发生了争执,她拿着手杖追着那位兄弟打人。老太婆疯疯癫癫,嘴里喊着:“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那位兄弟被老太婆一顿打,又不好意思还手,只能躲着。老太婆也盯上了他,不管他躲哪里去,都追过去打人。一些被惊动的村民,他们只是站在一旁围观看热闹,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他们也没有帮忙。
庞虎和吕茜看到司机被一个疯婆子追着打,两人赶紧过去拦着疯婆子。司机额头上还在滴血,他看到庞虎后不停地诉苦,说自己根本没有惹那老太婆,是老太婆先找他麻烦,他本来坐在警车内,老太婆突然出现在警车外,她打碎了警车的玻璃。
他下车找老太婆理论,结果老太婆根本不跟他废话,举起手杖便是打人,还说是他害死了她女儿。
司机苦不堪言,我挺为他感到可怜,但是遇到那个老太婆,他也是倒霉。那老太婆也是可怜人,小庄跟我提过她的身世,女儿被害,人疯掉了,眼睛还少了一个,像她这种老太婆,谁见到了都会害怕。我本来还把她给忘了,这会儿居然遇到了她。
想到她往庞虎他们身上浇灌蜘蛛汤的那一刻,我怕庞虎认出她,对她造成伤害,急忙跑上去做好阻拦的准备。
“红婆,怎么又是你?你又闹事了。”我刚刚走出几步,庞虎居然叫出红婆的称呼。追打司机的红婆发现庞虎之后,她也愣住了。红婆楞了一下,举起手杖朝庞虎打过去,“是你害死了我女儿,是你害死了我女儿,你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庞虎叹了一口气,他可没有司机那么心善,上前就要去抱住庞虎。我以为庞虎要对红婆大打出手,快步过去把庞虎拦住说:“庞队,她只是个疯婆子,你……”我话没说话,背部遭到红婆打了一棍子,红婆年纪虽大,力气不小,疼得我背部发麻。
庞虎推开我说:“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得把她铐起来,省得她乱伤无辜。”他说完把手铐拿出来。我不想他铐人,但红婆已然没法控制了,她又要过来打我。我只能绕过她身后一把将她给抱住,让庞虎过来把她给铐住,并夺走她用来打人的手杖。
“这是怎么回事?”陈易炫和吕茜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同声问道。
“回去再跟你们说,你们先上车。”庞虎招手让吕茜、还有被打的司机兄弟上警车。司机兄弟摸着流血的额头上车去,吕茜迟疑一下,她也坐到车里边。
红婆她被铐住之后,整个人安静了许多,呆呆地站着,定定地看着我和庞虎,变化实在是太快了。我和庞虎都给她吓得一愣一愣的。这个红婆还真是阴晴不定,随时爆发。我看向庞虎说:“你认识红婆?”
“你也认识红婆?”庞虎对我也是很困惑。
“我在杉林见过她一次,她脑子不是很好,对了,那天,我和陈易炫去杉树林找你们,除了见到红婆之外,还有一具尸体。”我说。
“尸体?什么尸体?”庞虎问道。
“你们后面进入杉树林,难道没有发现那具尸体吗?死亡大概超过一周,女性,年纪蛮大,浑身的虫子。”我描述着。
庞虎摇摇头,“我们没有看到这具尸体,这怎么回事?”
“怎么会呢?这么说,凶手把尸体转移了吗?对了,那天,我们看到红婆坐在尸体的边上哭泣,你说她会不会把尸体当成自己的女儿,她把尸体给带走了。”我看了一眼红婆说道。红婆这时候发出一声阴笑,笑声很尖,令人背脊发凉。
“唉,她目前这种状态,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庞虎低落地说。
我问道:“庞队,看来你认识这位老婆婆,我之前还想让你调查一下她的背景。”我看红婆可怜,暂时不想提起她在木屋所做的一切。
庞虎没有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朝红婆走了过去。我注意到他的眼神,特别是看着红婆的眼神,他和红婆似乎认识很久了,而且对红婆的情况特别无奈。他没有讨厌和嫌弃、仇视红婆的意思,而是有种想帮助红婆却有心无力的神情。
红婆说她女儿被杀害了,还把罪状怪在警察身上,她对警察特别的敌对,从上次用蜘蛛汤浇庞虎他们再到这次发疯击打警车司机兄弟,她完全不待见警察。
我想,她可能说得是实话,她女儿和警察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这件事,庞虎作为刑警队的队长,他不可能不知道。庞虎看上去很为难,红婆女儿被杀一案难不成有什么幕后吗?
对了,我还想到小庄,小庄对红婆似乎也很了解。他对红婆是宽容的态度,还让别把心思放在红婆身上。红婆和她女儿到底遭受了怎样的不公?
陈易炫靠到我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龟爷,那老太婆不就是我们在杉林里见到的那位哭泣的老婆婆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陈易炫的话问完,我们面前传来一声惨叫。
红婆朝走向她的庞虎咆哮道:“庞虎,是你杀了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的命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喊完之后,人往前一冲,整个人撞在庞虎身上。尽管庞虎牛高马大,在没有防备之下被红婆全力一撞,他也摔在了地上。
红婆是不依不挠,疯态再现,整个人趴在庞虎身上,双手连着手铐敲打庞虎,庞虎惨叫连连,但他没有还手。红婆老泪纵横,打了一阵,她张嘴狠狠地咬住了庞虎的耳朵。
庞虎吃痛,想伸手去推开红婆,但他手举起来却又放了下来。我和陈易炫看到这一幕,都被庞虎的行为弄傻了。看到庞虎的耳朵都快被红婆给咬下来,我和陈易炫急忙上来把愤怒中的红婆拉开。红婆被我们拉开之后,她朝庞虎怒叱道:“你这个人渣,是你害死了我女儿。”
我和陈易炫紧紧拉住红婆,不让她再乱来。红婆的状态实在是太吓人,这个疯婆子,放纵下去,怕是会把人给咬死。她是得多恨警察,才会如此疯狂。
庞虎唏嘘一声,抬头看着疯癫不止的红婆,哽咽着说:“妈,白荷的死,那是一起意外事故,你能不能别再作践自己……”
庞虎的话让我和陈易炫怔住了,看向庞虎,庞虎他咬着牙关,两眼发红,好像就要掉下眼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