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当外环公安分局的其他警员都下班之后,萧问路出现在了谢锐的办公室里。
是谢锐把他叫来的。他要请警局之外的人协助,自然不好让其他同事看到,但他也没想到,萧问路特别干脆地就过来了,一点都没磨叽。
谢锐把系列失踪案的所有卷宗和材料都拿出来给萧问路看。萧问路看得特别仔细,那种专注度甚至不亚于谢锐这个负责案件的警员。
萧问路看着看着,突然指着一张照片问道:“这张照片拍的是什么?”
谢锐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解释道:“我跟你说过,刘长发之后的第一个失踪者叫赵蕾,她在失踪后的几天被人目击出现在步行街,这张照片就是那个目击者用手机拍下来的。照片上那个背影就是赵蕾。”
谢锐指给萧问路看。
萧问路盯着那张照片没有说话,然后突然翻出刘长发失踪案的卷宗,看了一眼上面的刘长发的照片,然后又凑得很近地仔细察看赵蕾的那张照片。
“你来看看这个,”萧问路把赵蕾被目击的照片递给谢锐,“赵蕾前面那个人是谁?”
谢锐一头雾水地接过照片,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那张照片。拍照片的人是在晚上目击赵蕾的,地点又是在人潮汹涌的步行街,因此照片不但光线黯淡,而且赵蕾的背影也几乎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了。在这样一张照片上,能认出赵蕾的背影已是非常困难的事,再要辨认在她身前的人,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这张照片谢锐其实已经研究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每次的注意力都放在赵蕾身上,从来没有留意过她身前的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照片上根本看不出太多细节。不过既然现在萧问路提醒他了,他当然瞪大了眼睛,非看个明白不可。不过,饶是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也没看清赵蕾身前的那个人是谁,他只能看到赵蕾身前有个模糊的灰色影子,似乎正回过头来,但是完全看不清脸。
看了半天,谢锐终于放弃了。他充满挫败感地说:“不行,太模糊了,完全看不清。”
“我来帮你看清。”萧问路说着,接过照片,伸手右手食指,在照片上轻轻按了一下。在谢锐震惊的眼神中,他的食指尖透出金色光芒。
“好了,你再看看吧。”萧问路移开手指,把照片又递给了谢锐。谢锐接过照片,惊讶地发现,整张照片的清晰度竟提高了十倍不止,照片上所有细节都展示得一清二楚,就像用最高像素的相机近距离拍摄的一样。
然而更让谢锐震惊的还在后面。当他看清照片上赵蕾面前那个正在回头的人的脸时,他拿着照片的手禁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个人,正是刘长发!
“难道是巧合?”谢锐喃喃自语道。
“恐怕不是,没理由那么巧,两个相继失踪的人同时出现在一起。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将他们联系起来。”
谢锐陷入了沉思。
第一个失踪者,原本以为是刘长发,但后来发现,庄凯失踪在刘长发之前。而庄凯的老婆罗丽遇害的时间更早于庄凯,所以目前看来,第一个失踪者应该也不是庄凯,而是罗丽,虽然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证明她已不是“失踪”,而是“死亡。”
如果把罗丽定为第一个失踪者,那么后面发生的很多事似乎都可以联系起来了:首先,罗丽因为不明原因被害,不久后,她的丈夫庄凯失踪;庄凯失踪的时间仅比刘长发早几天,而刘长发失踪的时间也仅比赵蕾早几天,现在刘长发和赵蕾出现在了同一张照片上,似乎可以判定赵蕾的失踪与刘长发有关;再联想到刘长发的胸针出现在罗丽的抛尸地,似乎刘长发又与在他之前失踪的罗丽和庄凯发生了联系。
这样,罗丽就成了一个始点,一个发源地,一切怪事都是以她为中心发展起来的。虽然谢锐已经可以大致理清这些人失踪的顺序和关联,但却无法找出这背后的原因。
谢锐对萧问路说出了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和遇到的问题,萧问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同意你的判断,罗丽是第一个失踪者。还记得她家小区的监控录像吗?”
谢锐一拍大腿:“对啊!从一开始她家就最有问题!”
“没错,”萧问路接着说道,“她家的监控录像第一次坏掉的时间与庄凯失踪的时间非常相近,而后每一次监控录像坏掉的时间都与后面的失踪者失踪的时间极为接近,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所以,我觉得,那些后来的失踪者一定都去过罗丽家,而每一次这些失踪者去她家的时候,她家的监控录像都会出问题!”
“不过,”萧问路突然皱起了眉,“我看了最近几起失踪案的卷宗,为什么他们不像之前的失踪者一样,失踪后又再次被人目击呢?这几个人失踪后,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人见到过。”
“这点我也发现了,也觉得很奇怪。不过我推测,可能是有人目击,但是没有向警方报道吧。”
萧问路没有说话,显然他不太同意谢锐的判断。
“另外,我怀疑罗丽家有问题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家的监控录像第一次坏掉的时间很不寻常。”萧问路说道。
“哪里不寻常?”谢锐记得那天是8月19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二,不是任何节假日,他看不出那天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那天是鬼节。”萧问路沉声道。
听到“鬼节”这两个字,谢锐怔住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鬼节’怎么了?难道这个案子真的有非自然力量参与?”
萧问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又自我怀疑起来了?你找我的原因,不就是觉得这个案子的很多地方都特别蹊跷,不像是人类所为吗?”
谢锐晒笑道:“虽然这么觉得,但毕竟是接受唯物教育长大的,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还是不能那么快就完全接受嘛。”
“不过,说到这个案子的诡异之处,”谢锐突然话题一转,“昨晚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也是和罗丽夫妇有关的。罗丽的丈夫庄凯,和他的秘书白小令应该是秘密情人关系。庄凯失踪就是白小令报的案。昨天早上,白小令死在了她的办公室里,一只眉笔插进了眼睛。而更奇怪的事,我们赶到现场时,白小令的死亡时间不超过8个小时,但是她的尸体却高度腐烂,那种腐烂程度只有在高温下一周左右才有可能达到,连法医都解释不了这个怪异现象。”
萧问路淡淡一笑:“如果你要问我这个非专业人士,我倒有个解释:她死于下面的力量。”
“下面的力量?”谢锐没听懂。
萧问路指了指地面。
谢锐试探地问:“你是说……鬼?”
萧问路点了点头。
谢锐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虽然他也看过不少鬼片,但他实在无法想象,在现实里,鬼是怎么杀人的。
谢锐还在这边苦苦思索,萧问路却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向外面走去。
“诶?你去哪?”谢锐赶紧叫住他。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罗丽家!咱们要是不守在那,万一又有人失踪怎么办?”
“等等我!”谢锐赶紧追了上去。
每个周五的晚上,东城的酒吧街都是全市最热闹的地方,红男绿女,香车宝马,衣香鬓影,川流不息,一派奢靡放纵景象。夜越深,越有机会在街上看到正在呕吐的、衣着暴露的女子,和围在身边、三五成群不怀好意的男子。年轻有人太多的荷尔蒙无处发泄,而酒精和疯狂震耳的音乐给他们机会和掩护,去脱下伪装的外衣,露出最原始的面目。
酒吧街上,各色酒吧鳞次栉比,各领风骚三两年。而时下,最火爆的当数vix酒吧,它刚刚开业不久,年轻人图新鲜,再加上它拥有最好的硬件设施,最舍得花钱邀请知名dj,风头可谓一时无俩。
此时,vix酒吧拥挤的舞池里,突然起了一阵小骚动,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不知道被谁从舞池中踢了出来,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旁边的人们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扭动身体,跟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摆动尖叫,互相抚摸对方的身体。在这种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时时有人出丑,没人有兴趣当看客,大家都专注于寻找自己的乐子罢了。
花衬衫在地板上蠕动了几下,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念叨了几句什么,慢腾腾地爬了起来。他样子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但满脸通红,显然是喝多了酒。他刚才被人从舞池里踢出来,多半也是因为喝醉了,乱动了不该动的人,被某个大动肝火的男人教训了一下。
花衬衫惺忪的醉眼左右扫视了一下,锁定卖酒的吧台位置,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坐在吧台前的长脚凳上,又点了一杯烈酒。
花衬衫举起酒杯,一仰而尽,混合在一起的假酒刺激着他的喉咙,让他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呵……”
旁边突然有人在笑。花衬衫侧脸一看,原来是坐在吧台另外一侧的一个女子,因为看到了他喝酒被呛到的窘样,被逗笑了。
花衬衫正待发怒,但等他看清那个女子的脸,所有的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见那年轻女子容貌清丽绝伦,一双大眼睛水波流转,顾盼生情,让人一见便魂为之销,情为之系。那女子的装扮也不像这酒吧里的其他女子那样低俗暴露,反倒从端庄中透出一点吸引和挑逗来。她的气质也如同她的装扮,绝不放荡,但又非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而是在矜持中流露出期待和探索。
这样的佳人,奇女子,花衬衫闯荡酒吧、流连花丛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就算他见过,对方也不可能多看他一眼。而眼下,那个人不但正眼看了他,还对他笑呢!
花衬衫立刻相信自己是交了好运了,也许是作为对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羞辱的补偿吧!花衬衫从来不是懂得迂回的人,更不知道”脸皮“两个字怎么写,既然人家都对他笑了,他就当成是示好的信号,也不管自己的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立马贴了过去。
“美女,一个人呀?”花衬衫涎着脸问道。
满口的酒气吹到了美女的脸上,奇的是,她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
她淡笑道:“是啊。”
“真巧,我也是一个人。”花衬衫一听到对方是一个人,马上更加精神百倍,死缠不放。“像你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能一个人喝闷酒呢?来,我请你,咱们一醉方休!”
六小杯洋酒摆上了吧台。花衬衫拿起一杯,举杯示意:“来,我先干为敬!”
当他忍着没咳嗽地一仰而尽,却发现美女根本没有动那些杯子一下。他打着酒嗝问道:“咦,你怎么不喝?”
“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美女不光人长得美,连声音也如黄鹂鸟的叫声一般悦耳动听。
作为一个老手,花衬衫马上敏锐地接收到了对方传来的讯息。他两眼发光地说道:“既然你喝多了,那我就送你回家吧!现在这么晚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多不安全!”
美女很爽快地答应了。
花衬衫心花怒放,脑海中已经提前上演自己同这名美女鱼水之欢的场面。当下一秒钟都不想耽搁,马上陪美女走出了酒吧大门。
“你家在哪?”花衬衫问。
“不远,你跟着我走就行了。”美女淡淡地说道。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就往前走。
花衬衫已经喝高了,走路一步三晃,他很想问问美女能不能打辆出租车,但是他却问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就是痴痴呆呆地一边看着美女,一边机械地向前走着。
事实上,他还想说点别的,但是嘴却像被堵上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到尿急,就快憋不住了,但是却停不下脚步,好像身体被上了发条,每一步都不由自主。没过一会儿,温热腥骚的液体沿着大腿内侧流下,沾湿了他的裤子。
他开始慌了。他想停下脚步,他想告诉美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状况,但他开不了口,也停不下脚步。而身边的美女,自始至终就没有看过他一眼,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觉得,她的脸色很白很白……
两个人走到了一个豪华小区的大门口,美女停下了脚步,花衬衫也跟着自动停下了脚步。
门口保安室的保安原本正聚精会神、尽忠职守地看着外面,突然,他低下头,拿起控制器,打开了小区的大门。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趴在桌上,一下子睡着了。
他身边的监控器画面,突然变成了一片雪花。
这时,美女穿过大门,向小区里面走去,花衬衫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亦步亦趋。
美女走到c栋楼门口,正要迈上台阶,突然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的暴喝:“站住!”
美女呆板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然而当她转过身,却换成身后的两个男人一脸震惊了。
萧问路和谢锐不可思议地喊道:“罗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