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场边给姜尚科普的当口,场中的洪涛已经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他没有看被救走的熊灵和小东西,而是扫了一眼场中三个一模一样的小正太,轻轻张嘴说道。
“有”
第一个字,一道流光,带着无匹的锋锐,向着最前方的那个小正太刺去,几乎是一刹那间,那个小正太的左肩就炸成了一大片破碎的晶体,然后在一阵蠕动后,又恢复如初。
不是这个,那么
“些”
第二个字,流光再次闪动,在右边的那个小正太,左大腿根边缘突然爆开,晶体四溅,再次恢复如初。
也不是这个
“意”
第三个字,最后一个小正太,此时正在努力地反方向奔跑着,试图拉开些距离。
“思。”
第四个字,流光瞬间追上,从小正太的脚踝处钉入,一声炸响。
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并没有出现,脆弱的脚踝又一次破碎为晶体,重复着刚刚的过程。
流光瞬间回到原地,脸上还带着些意外表情的洪涛显现出来,愕然了一会儿,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加强语调,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有些意思。”
场外的我和姜尚面面相觑。
“这又是怎么回事?”姜尚问道。
我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一样不知情。
小正太曾经在我面前施展过这招镜像术法,但是惊艳归惊艳,三个镜像中,总还是有一个本体的,像今天这样接连三个都是镜像,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难道这短短几天不见,这小子又把这术法改进了?
但是再改进,总不能连本体都改没了吧!
“我明白了!”身旁的姜尚猛然击掌赞道。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明白了什么,场中的洪涛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的本体,可以在三个镜像中自由切换?”
三个小正太同时拱手道:“大师兄慧眼如炬。”
“能够凝成镜像,每个镜像都能单独施术,这起码已经是水、土、火三行融一的法术,”洪涛继续点着头,“但这并不能让你的本体有类似这般移形换位的功能,除非再加一行,这里面肯定没有金行,不然我会感觉到。这样看来,这个法术是水、土、火、木四行融一。”
这位共工首徒不住地颔首,再一次加强语调,说出了他刚刚已经说了两次的那句话。
“有些意思。”
原来如此。
虽然刚刚洪涛的速度极快,短短四个字的功夫就先后击溃了小正太的所有镜像,但是毕竟还是有时间差的,这就让小正太得以及时把本体交换到未被攻击的那个镜像上。
换句话说,只要不是所有镜像在同一时间受到攻击,小正太的本体就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场边的我悄悄地问姜尚:“这是不是要赢了?”
“你是说哪边?”
还能是哪边?
“当然是四先生了。”
姜尚连连摇头:“哪那么简单?”
“这法术这么厉害,还赢不了?”
姜尚斜着眼睛看我:“你这眼皮子怎么这么浅?看到一个厉害点的法术就说要赢了?”
完了他压低声音,附在我耳边说道:“大师兄的金行术法登峰造极,和他的道兵相结合,开创了两种独门道法,连师傅都赞不绝口。刚刚那身化流光,只是其中之一,有多厉害你也看到了,速度奇快不说,光实转换下,物理攻击几乎无效。”
我听了也暗暗吃惊,连忙问道:“那第二种独门道法呢?”
“那是大师兄在五行之金中领悟的罕见光系变异演化而来,叫做极昼。”
极昼?
感觉从名字判断不出来什么的我,赶紧问道:“有什么门道?”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迸发出一阵强光,那强光猛然爆发开来,把四周照印地无比得白。那白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浓郁,直到透过枝桠缝隙能够看到的点点蓝天渐渐不见了;如穹顶般遮天蔽日的巨型树冠渐渐不见了;站的远远的窃窃私语的族人们渐渐不见了;就连站在我身边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姜尚,也渐渐不见了。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
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最极端的明亮,和最深邃的漆黑,一样能够剥夺眼睛的功能。
极昼,果然恰如其名。
一片白色中,几声急促的、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几乎在同一时间传来,这撞击声络绎不绝,倔强地坚持了好久,间或还夹杂着沉闷的轰鸣和爆破的声音。
“这一手本体随意转换的镜像术法的确不错,”洪涛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了过来,飘忽不定,“但想要通过切换本体镜像来躲避攻击的话,首先起码要知道攻击来自哪里啊。”
随着他的话语,在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中,连续不断的轰鸣撞击声突然变得节奏极快,像是细密的鼓点一样,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得清晰和扣人心弦。那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节奏加到极致,让人血脉贲张,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时,突然戛然而止。这极快到极静之间的突兀转换,就像钓到一条大鱼,正在反复角力到最激烈处时,鱼钩却猛然脱落了一样,让人茫然之余,又有些空落落的。
白光渐渐散去,方圆数十米的巨型树干上一片坑坑洼洼,洪涛负手而立,在他的前方,小正太捂着胸口,嘴唇上还有一丝血迹,看上去受了些轻伤。
毕竟是同门,洪涛也没下重手。
“小四,承让了。”
说完,这位共工首徒,回过身来,重新盯住了在我和姜尚身后的熊灵和小东西。
“老三,让开。”
姜尚为难地犹豫了好一会,硬着头皮朝洪涛拱手一礼,接着并未走开,反而往前站了一步。
洪涛面无表情,就像是没看见我们一般,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但是每一步都带来极大的压力,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一股无力感。
我试图上前阻止他,但在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就像扑上了一团光影,甚至没能延缓哪怕一点点他的步伐,等回过神来,洪涛已经在我身后,走近了无力地委顿在地的少女,和有气无力呲着牙的小东西。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块木制的令牌,从不知何处飞射而来,插进了洪涛脚前的树干里。
我们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的脚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