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副队，怎么了？”黑玫战队的训练厅另一边，听到动静的许一鸣探出头来关切地问道。
“没，咳，没什么。”沈常与答了句，见那个脑袋再次缩了回去，才强作镇定地把注意力再次拉回到了屏幕。
然而，手在键盘上搁了半天，却有些不知道该回什么。需要，说明吗？
一边纠结这个问题，他一边不由感到有些郁闷。
很显然，前几天跟尤景说的好好休息的叮嘱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在训练厅里确实是见不到他人了，然而，这人居然是自己躲在房间里面偷偷跑去玩网游了？眼下倒是抓住了去质问的把柄，但万事总该有个由头吧？比如要是被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该怎么回答……
这么一想，只觉得满腔不知该怎么用言语描述的无语凝咽的复杂心情。
尤景明显并不知道“鬼萌萌”这个角色背后的人就是林肖，而林肖也不知道“哈喽凯蒂”身后的人就是尤景。偏偏就是这样两个毫不知底的人，一个是故意接近观察，另一个却是向他推荐提拔？
沈常与此时此刻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都这么喜欢瞎闹腾，有考虑过他这个唯一知情人的感受吗？
揭穿？林肖那边倒还好说，要是让尤景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的话……这样想着，实在有些无法想象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形，不由愈发地沉默了。
林肖等了一会没收到回复，眉梢懒洋洋地挑了起来：“这个人你认识。”
没等沈常与反应，紧接着又发去一条消息：“是尤景。”
短短的三个字，因为最后的句号显得格外的轻描淡写，却又透着一股子毫无疑问的确信。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留余地啊……这一回，沈常与终于勾了勾嘴角，对眼前几乎已经不需要求证的猜测做出了回应：“嗯。”
林肖叼在嘴角的烟愉快的晃了晃，藏下眼底的眸色间隐约闪过的光色，嘴角也跟着缓缓地勾了起来。
昨天那几下超脱于操作之外的绝佳意识，可不是普通网游玩家可以拥有的。事后回想哈喽凯蒂自认识以来的种种奇怪举动，他就已经多少有了一些猜测。那天沈常与既然来参加了公会战，黑玫战队的队员当然不可能只来了他这么一个，如果要说到牧师这个职业的操作者，答案呼之欲出。
为了应证猜测，他才会这样故意跟沈常与提起，而对方的反应，恰好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
想在公会里挖掘一些有潜质的新血液吗？倒确实，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林肖想着，轻吐了一口烟雾。
沈常与看着对面这么淡定的态度，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定是无意中中了对方的套路，不由小郁闷了下。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尤队当年在进联盟之前就对整个战队都进行过详尽的了解，特别是……老鬼那一系列的操作风格。他这样特别留意着你，会不会是……”
林肖失笑：“这个放心吧，正常人都不会往那方面做联想的吧？更何况，我这边现在用的这套破设备你也不是没看到过，能发挥的实力估计60都不足，尤景顶多只会认为我是老鬼的模仿者而已，还能乱想到哪去不成？”
沈常与默了下：“那现在准备怎么做？”
林肖意叼着烟扬起了嘴角：“送上门来的马屁，怎么能有不拍的道理呢？我还着急改观在他心中的印象呢，看样子需要好好把握才行啊……”
沈常与：“……你撩妹的那套，可得悠着点。”
林肖笑而不语。
当猜测真的得到应证之后，总是莫名有种，果然很有意思的感觉。
……
林肖单排了几局天梯，转眼间分数已经到了80分，只要连胜两把，就可以晋级天梯一阶了。
这时恰好看到笑苍穹上线，正准备去招呼，一眼瞥见对方基础资料显示，视线不由顿了下。
没有天域公会的名号，除了一个醒目的一阶段位表示之外，资料栏上空空如也。
林肖发了条消息过去：“退帮了？”
笑苍穹的回复很快：“嗯。”
林肖道：“正好，来我们黑色黎明呗？”
本以为对方好歹会关心一下退帮理由，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清新脱俗不拘一格的反应。
笑苍穹顿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口：“谢了啊，暂时不准备进别的公会了，就这样先野一阵子吧。”
林肖没有强求：“也好。”
其实他当时之所以会通过笑苍穹的好友申请，也是有过自己的考虑的。
不管怎么说，笑苍穹作为路人王毕竟是各大俱乐部都想邀请的香饽饽。他的单挑技术放在整个联盟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要是可以勾搭进黑玫战队来坐镇个人赛，正好可以弥补战队的软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既然能让那么多俱乐部邀请失败，笑苍穹显然并不是一个好邀请的人，虽然当时拉拢的念头在知道对方的老板身份后有所淡化，但这并不影响偶尔拎出来继续惦记惦记。
毕竟，说不定惦记的次数多了，真的就感动到对方了呢？
林肖刚刚随便提了下入帮邀请，本来也就没想过能直接成功，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没有太过失望，而是笑呵呵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至于对方退出天域公会的原因，无外乎跟昨天组排遇到的那三个人有关，就干脆没有细问，反倒是关心起日常八卦来。
出乎林肖意料的是，别看笑苍穹给人一股子浓浓的北方老爷们的豪爽感，居然也不过才是二十岁的年纪，这让他一度脑补的那种胡碴子大汉的形象不由有些破灭。而且，对方还是个典型的富二代，现在在做一些房地产上的生意，据说是当时跟家里讨了一笔钱出来创业的结果。
现在二十岁，就算这是近两年奋斗的结果，当时他做老板时估摸着也撑死才刚刚十七八岁吧？
看了一圈自己现在身处的破旧环境，林肖深深地抽了一口烟，莫名有种淡淡的忧伤。
在半个多小时的谈话中，除却对心灵造成的伤害，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或许是对方字里行间对zone表现出来的足够热忱。
就算再口口声声地说着不差钱，不需要靠做职业选手来抬高身价，但无意中透露的那股憧憬与渴望，却是怎么都无法让人忽视的。
有戏！林肖深深地感受到了有戏！
一切都无关乎金钱地位，也还不足以抬高到梦想的这个领域，但笑苍穹可以真切地让他感受到一如当年的自己那样，面对这个新生的领域而呈现出来的足够赤诚的心。
无需其他，这样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
哈喽凯蒂上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三个人就又再次继续了前一天的组排天梯战。
而这一回，林肖以“妹子就是需要被保护的”为理由，硬是把哈喽凯蒂强行安插在了队伍的最后方。随后拉着笑苍穹摆出了360度无死角的严密防线，以至于让牧师从头到尾除了无脑读条回血之外，甚至连走位都不需要进行一下。
这一晚打的异常热血澎湃，只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录好了足够多的视频素材。
收工后，笑苍穹打了个招呼后就自己玩单排去了，而林肖把录像发送去了小猴爷留下的邮箱地址，回头见哈喽凯蒂的头像还一直停留在在线状态，便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妹子还没下呢，今天什么时候睡啊？”
尤景的游戏本只是挂着在旁边看视频，瞥了眼弹出的对话消息后，回了一句：“不一定。”
林肖笑了笑，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趣地继续搭话：“一起玩了两天，妹子你觉得我的水平怎么样，够不够去打职业呢？”
尤景的注意力终于从视频上彻底转移了过来：“你想打职业？”
林肖：“没错，你觉得我行吗？_~”
尤景：“可以。不过，还要练。”
林肖身子一歪，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好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桌子，一连无语地发了个擦汗的表情：“妹子你要求还挺高。”
尤景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你知道老鬼么？”
林肖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唇角微微勾起：“知道。”
尤景：“你的出装、打法、套路都跟他很像。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经一度以为他的鬼道士是无法复制的，不可否认，你确实很有天赋。但是，电子竞技，并不是有天赋就可以做好的事。”
“以你的情况加入联盟，一定会被拿来与当年的老鬼相比。如果做不到面对一切的信念，最好还是趁早放弃的好。电竞跟游戏不同，不只是玩玩而已。能理解电子竞技的含义，才有资格站上对战的舞台，我不希望到时候会有人玷污‘老鬼’这个名字。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憧憬。”
不知道是因为根本无法想象那个高冷如冰山的男人也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还是因为这番话语里含有的那股让人震撼的强烈执念，林肖原本嬉皮笑脸的神色渐渐收起，视线最终落在了最后的那句话上。
——他，是我一直的憧憬。
沈常与只是跟他说，尤景对当年的黑玫战队有过详尽的了解，也提醒过这个人对老鬼有着格外特殊的关注，却不曾想到，这个对很多人而言已然临近巅峰的男人，可以毫无避讳地坦言对另一个人强烈的憧憬。即便，是面对隔着屏幕的一个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陌生人。
心高气傲。这是尤景一贯以来给他的所有印象，这种印象太清晰深刻，以至于让林肖一度认为这人的傲骨注定会让他惯于睥睨联盟，傲然俯视。
不由的，他在电脑前面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字地输入，仿似也同样向屏幕另一头的人表达敬意：“电竞是我的信仰，从来都不是玩玩而已。”
尤景靠在椅子上，侧眸看过屏幕上的字，唇角勾起：“上一阶吧，公会里应该有两个推荐去新手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