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途中,罗尤雅忽然问道:“爹爹,你认识的高手朋友可真不少,若联手起来,不管是伏羲还是黑雨,都远不是咱们对手。”
盘蜒叹道:“若大伙儿找到伏羲,趁黑蛇未醒,一拥而上,他就算再如何厉害,也抵挡不住,但据我所知,他深谋远虑,定已料到过这般情形。”
罗尤雅笑道:“你别装模作样的谦虚啦,我难得夸夸你,你为何不高兴一些?我不喜欢你苦着脸的模样。”
盘蜒还以笑脸,却道:“我何尝不想认定必胜无疑?但心下总觉得不安,伏羲定有后招,此战未必能一帆风顺。”
罗尤雅“嗯”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道:“爹爹,你与娘是如何认识的?她又是如何将你骗上床的?”
盘蜒看她一眼,她虽不过十八岁的样貌,但其实远非不通人事的稚龄少女,于是叹道:“并非是她骗我,而是我骗得她。”也不欺瞒,将当年助她登上皇位,战胜叛军,喂她服下徘徊内丹,再与她一夜缠绵之事如实告知。
罗尤雅听得小脸生辉,面红耳赤,笑道:“我娘可真有本事,连你万仙这不孕不育之症也治得好。不过你骗女人,可也算下了血本,非但救了她的命,连这江山都是你送给她的。”
盘蜒道:“多年不见,她这徘徊内丹练得怎么样了?”
罗尤雅道:“她功力越来越强,虽不及眼下的我,但终究非常了得。只是行走奔跑,辗转腾挪的时候,我总觉得颇为笨重,她虽年轻美貌,纤瘦轻巧,却像是四百斤的大力士,气力大,可动作却慢。”
霎时盘蜒脸色诧异,似有隐忧,罗尤雅忙道:“爹爹,你怎么了?我娘患病了么?练功出岔了么?”
盘蜒道:“按理说,一个人内力越强,举手投足会越轻盈。你娘人不重,可却显露迟滞,说明她这内力是外借而来,等若吃的太撑,暂且难以融会贯通。”
罗尤雅嗔道:“她那徘徊内丹,本就能吸取外人功力呀。只是若敌人内力强过她,她就无法强夺了。”
盘蜒追问道:“你可曾见过她掠夺高手内力?”
罗尤雅摇头道:“我不曾见过。”
盘蜒沉吟道:“那么她应当是瞒着旁人,偷偷行事。听你描述,她体内真气暂且远超气海之量”
罗尤雅心知他言下之意,闷闷不乐,道:“就算她偷盗许许多多人的内力,但她是万人敬仰的女皇,没准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呢?”
盘蜒道:“若是心甘情愿,为何她要瞒着所有人?”
罗尤雅登时恼道:“臭爹爹,你玩过我娘,拍屁股走人,到了如今,还想着法儿中伤她么?”
盘蜒点头一笑,道:“那好,那好,我不说了。那逃走的血云如碰上你娘,定也说了我不少坏话。到时还需女儿你帮忙劝说。”
罗尤雅又问道:“对啊,那血云与你长得好像,他又是什么来头?”
盘蜒道:“他并不是人,而是我心中饱含的邪念。我习练一门玄夜伏魔功,将他驱逐出体外。他以往用幻灵真气幻化人形,无人能看破,眼下则借了一具强壮的空壳。”
罗尤雅深俱聚魂山的智慧,一听就懂,指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当场将他毁了?”
盘蜒有些垂头丧气,道:“他以往比我强许多,待我屡经波折,离世返回后,又许久碰不上他。后来我阻他害你,但一时心软,未下杀手。他就像是我兄弟一般。”
罗尤雅思量片刻,啐道:“妇人之仁,徒坏大事。他与你关系紧密,你可别反过头来,被他占据身躯。”
盘蜒道:“如今我与他功力相差十倍,他才应该怕我。”
罗尤雅万分庄重的说道:“但你可不得再掉以轻心、心慈手软,什么亲情友义,都是杂念,事到临头,我决不许你这笨爹爹受苦受难。”
盘蜒凛然受教,笑道:“女儿指点的是。”
两人身法奇快,说话间已飞至皇城上空。盘蜒看看天,望望地,观星测风,寻脉探象,过了片刻,道:“伏羲在东面二百里的山中,我已知那黑蛇巢穴方位了。”
罗尤雅喜道:“好大本事,这才像我爹爹。”
盘蜒又散发出黑蛇灵气,感应征兆,说道:“等到黑蛇清醒,约莫还有三天,或长或短,若要撤离凡人,咱们须得尽快。”
罗尤雅指指那千重楼阁,百里大殿,道:“去见我娘吧。”
两人身法有如精灵,悄然入内,纵然万千侍卫,也丝毫察觉不到。此时晨光微熹,众龙血教侍卫早已进入沉睡,殿中换上凡人高手当差。罗尤雅运功探寻,得知罗尤雅在御书房内,笑道:“你看,我娘日理万机,正是最好的皇帝,你还有脸说她?”
她这一说笑,众侍卫登时察觉,但见到是罗尤雅,又欣然跪拜道:“殿下,你回来了?陛下正要送信传你呢。”
罗尤雅心想:“本姑娘登基为魔皇,召唤聚魂山魔头之事,就算插上翅膀,这会儿也决计传不到我娘耳朵里。”心下得意,有心令她惊喜惊喜,道:“那可正好,我这就去见她。”
众侍卫也不问盘蜒是谁,一路放行。盘蜒微觉奇怪:“他们怎地连管都不管?甚至半点也不惊讶?莫非芳林消息如此灵通?”
推开御书房门,见罗芳林穿着一身精简长袍,容色秀丽,浓妆艳抹,更胜往昔。她修炼龙血鬼人与徘徊内丹,功力至纯至精,全无杂质,非世间任何仙鬼能及,故而也能驻颜不老。
她见到罗尤雅,再看到盘蜒,幽幽叹息,道:“我得到消息,说雅儿这捣蛋鬼跟那失踪的盘蜒跑了,便猜到你俩多半已然相认。”
罗尤雅笑道:“娘,我带爹爹来,是给你陪不是来啦。你要如何罚他,我都帮你,只要不杀他脑袋就行。”
盘蜒忙道:“就算要杀头,我也是罪有应得,任凭处置。”他练有细脖邪龙的法术,哪怕真掉了脑袋,也不过稍稍一痛罢了。
罗芳林叹道:“当初之事,是我不让他与你相认,倒也不能全怪他。我初当一国之君,岂能传出那等流言蜚语?”
罗尤雅暗暗好笑:“娘,你这数十年来,睡得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怕什么流言丑闻?”想起正事,道:“娘,你碰上血云了么?”
罗芳林表情震惊,道:“血云?此人不还在前线么?莫非大军已然溃败了?”
罗尤雅急道:“娘,你知道我与爹爹外出之事,却未听到过血云消息么?你那探子,当真有些无能了。”
罗芳林微微一笑,不予置评,又道:“如今你这负心汉,又来找我何事?”
盘蜒道:“是雅儿她善心大发,我不过是听她号令行动。”
罗尤雅于是将黑蛇灾患将至,需得在三天之内将全城百姓撤离皇城之事道来。她不愿母亲知道自己已成为魔皇之事,只说盘蜒带来援军。
罗芳林有些不快,道:“你怎能信此人的危言耸听?他最擅长骗年轻不懂事的女孩子了。”
盘蜒大感窘迫,却反驳不得。
罗尤雅笑道:“娘,这件事我打包票,绝做不了假。再说了,爹爹他当年与你好,也算不得骗人。”她化身蚩尤之后,已对伏羲数千年所为了然于心,也能感应万象岌岌可危。
罗芳林摇头道:“你随我来,有此人在场,我有许多话问不出口。”
罗尤雅无奈,朝盘蜒眨眨眼,意思是:“瞧本姑娘替你说的我娘回心转意。”盘蜒神色尴尬,只得等候在外。
罗芳林带女儿直入宫中深处,只见座座雄大殿塔,环绕内外,罗尤雅已许久不来这皇宫内院,见状暗自惊叹:“我这几年不归,娘竟如此大兴土木?这真不知要耗费多少劳力了。”
穿过宝殿群,到一空旷大厦中。罗尤雅见这大厦外观精美至极,里头却空空荡荡,看得骇异,问道:“娘,你这阁楼尚未完工么?里头怎地怪里怪气的?”
罗芳林道:“这是我练功的地方。”
罗尤雅信以为真,瞻仰一番,劝道:“娘,爹爹此来,确是真心实意,大有改过自新的模样。你信他这一回,速速撤空皇城,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罗芳林忽然间流下泪来,泣道:“孩儿,我恨透了这人,你怎地反而替他说话?”
罗尤雅从未见过母亲如此软弱,一时慌张,道:“娘,你这是为何?”
罗芳林握住罗尤雅手腕,另一只手按上她后背,哀声道:“他负我多年,抛弃你不管,眼下身份可疑至极,谁也不知他要做什么。你是我最出众的孩子,若你也被他迷惑,我孤零零的,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罗尤雅怜惜喊道:“娘”
话音未落,背上一阵钻心剧痛,罗尤雅花容变色,开启天眼,只见这大殿中千万灵脉紊乱至极,好似数万条巨大水蛭般缠绕过来。
她心中本满是对母亲的关爱孝顺之情,刹那间遭遇剧变,心绪乱糟糟的,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一瞬之间,她感到自身蚩尤真气飞速流逝,顺着那水蛭妖灵,涌向罗芳林体内。
罗尤雅奋力一推,罗芳林退开,罗尤雅再拔出后背上的事物,只见是一柄怪异的匕首,匕首上颜色怪异,显然有毒。
罗芳林俯视着女儿,目光如火,笑容狰狞,神色间布满贪婪饥饿。
罗尤雅终于醒悟:“这阁楼,这宝塔,都是她她的陷阱,她布置的机关。她她要夺我体内真气?”
罗芳林笑道:“叛徒,妖女,你即使成了蚩尤又怎样?你是我的女儿,你欠我的,终究要还我!你练成的真气,也休想自己独占!”
罗尤雅心想:“她怎会知道的?啊,是血云!血云当真回来过!”她内力无穷无尽,按理罗芳林功力不及,绝无法强夺其功,但不知是何道理,罗尤雅陷入此地,非但无法动弹,更挡不住功力流逝。
正惊怒间,轰隆一声,塔楼震荡,出现裂痕,往前倒塌。罗尤雅被人一拽,生生扯断无数脉象捆绑,落到那人怀里。
罗芳林有些惊惧,怒道:“盘蜒,你怎能闯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