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又暗忖:“此岛凶险,自古鲜有人涉足,故而灵气浓厚,我借灵气疗伤,一天一夜后既可恢复如初。此战非同小可,仍不可大意。”
他计较已定,道:“既然这山谷封闭,咱们难以入内,不如找一处休息,养足精神,再做打算。”
道儿、默雪各自出神,并无异样。三人远离山谷,找一处温暖花开之地,盘蜒劈下树枝、树叶,搭了两个棚子,随后入定养伤。
默雪身子好转,捧着脑袋,兀自惊魂未定,道儿轻拍她肩膀,问道:“傻丫头,你在想你情郎么?”
默雪脸一红,道:“不是,不是,我在想山谷中的怨灵,我感受他们的苦,总觉得亏欠良多。”于是将盘蜒所说转述出来。
道儿嗔道:“你呀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瞧你病恹恹的模样,可想要急死我么?将来我若远行,谁还能保你不受欺负?这吴奇半点也不牢靠。”
默雪低呼一声,道:“姐姐,你要去哪儿?”
道儿说:“去哪儿都行,我想去外头走走。我要去最危险、罕见的去处,可不能带着你。”
默雪大感失落,如何愿与她分开?急道:“可吴奇叔叔说过,与我相比,他更更愿与你在一块儿。”
道儿吃了一惊,道:“他真这么说?”
默雪连连点头,将当日在骨头山寨中,盘蜒所说的“与道儿更为熟络”之言说了出来。又道:“我本想本想令叔叔返老还童后,娶了姐姐,我跟着你二人,咱们三个,永远也不分开,到哪儿都在一块儿。”
道儿嗤笑一声,道:“你多大年纪了?怎地还跟小孩一样?你既然喜欢那老家伙,可别把我扯上。”停了停,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为人颇有些风流,若真恢复青春,你能放心得了么?”
默雪脸颊绯红,目光茫然,道:“我不想那般远的事,我和他在一块儿,心里很快活,也不怕他看上别的姑娘。”
道儿搂住默雪,轻叹道:“傻妹妹,你不可这般懦弱,听见了没?你若一味忍让,这吴奇更是肆无忌惮。他这等有学问的读书人,皆是满肚子坏主意。”
默雪道:“姐姐,我可不懦弱呢。我在泉水中泡了一泡,似乎气力大了不少。”
道儿笑道:“真的?那我来试试你。”她童心忽起,跃后数丈,一招“道雪拳法”击出,默雪心中一动,也还了一招“道雪拳法”,两人手腕一格,相视一笑,刹那间心有灵犀,感到对方心底真诚无私的亲情。
默雪当即变招,一脚踢出,姿势曼妙,内力柔韧刚强,道儿有心相让,还了一掌,将默雪拨开,两人身子圈转,内劲交织,如舞蹈般跃动踏步。转眼间,九招已过,这道雪拳法已然使完,两人意犹未尽,又变化次序,再使了一遍。
此拳法乃是当年盘蜒专为两人所创,言道:“这样吧,你姐妹二人不分彼此,形影不离,不如各取一字,叫做道雪神拳如何?”
两人当时一听,心中欢喜,当即答应。此后这拳法成了两人傍身绝技,使动起来,极为简易实用。更是两人姐妹情深的象征。
经过这生生死死、爱恨情仇的波折,默雪依旧依恋着道儿,道儿依旧怜爱着默雪,就如这九招拳路一般简单明了,永远不变。
姐妹二人心神激荡,情绪不宁,道儿搂住默雪,在她耳边说道:“这拳法传到后世,大伙儿只怕将咱们当做一对蛮横暴躁的女蛮子。”
默雪嘻嘻一笑,道:“我与姐姐一同承担这恶名,心甘情愿,荣幸之至。”
道儿“嗯”了一声,已然下定决心,坚定不移:她不能抛下默雪,独自一人离开。
两人相互倚靠,说着开心的话,直至晚间,道儿已决意动手,长叹一声,在默雪云门穴上轻轻一按,内力透入,默雪沉沉睡去。
她出了木棚,走向盘蜒。
默雪曾说过:“吴奇叔叔觉得与姐姐更为投缘,更愿和姐姐在一块儿。”这人天生多情,准是瞧上了道儿,倒也不足为奇。
道儿记得自己在那离奇的世道上,曾经不惜牺牲色相,诱惑一位诡计多端的盘蜒。那事成了她命运的转折,令她从此陷入魔障,无法回头。
道儿决定再试试眼前这吴奇。
她欠这吴奇太多恩情,她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并非铁石心肠。她记得这吴奇的好,哪怕他再老再放荡,道儿也暗中为他心动。
但她更关爱的是自己的妹妹,那傻傻的,纯纯的小默雪,笨丫头。
道儿如今正是含苞待放、青春靓丽的时候,她自信天下无一女子,更胜得过她此刻魅力诱惑。她要用自己的身子,去考验、试探这吴奇,报答他的恩情,满足他的心思。
如这吴奇抵挡得了道儿的引诱,坚决拒却了她,那道儿就能放心的将妹妹交给他。无论他是老是年轻,他都是个正人君子,道儿也可以安然离去,踏上自己的旅程。
但如果他并不推辞,反而欢欢喜喜的、急不可耐的抱住道儿呢?
道儿会让他得逞,成全他一时之喜。她的娇美之躯,会献给这低劣的、老迈之人,报恩还债,也令她自己解脱负担。
但从那之后,他休想再碰默雪一根手指头。
道儿会毫不犹豫的带走默雪,永远不见这恶徒。任凭默雪如何哭喊求饶,如何肝肠寸断,道儿都寸步不让。
她知道这撕心裂肺之苦,但她也明白唯有快刀斩乱麻,才能撕裂这噩梦,令默雪清醒过来。
爱是魔咒,道儿比谁都明白。
若这吴奇厚颜无耻的追上来呢?他尝了好处,自以为是,定然依依不饶了?
那道儿会当着默雪的面,杀了此人,永远断她念想,她眼下功力超卓,直追阳问天,吴奇如何是她对手?
默雪会恨道儿,但道儿是为了她好,她会拥着这善良温柔的妹妹,忍受她的痛骂憎恨,一点点支撑她度过难关。
你这么做,岂不是重蹈覆辙么?你当年这般对待盘蜒,眼下又如此对待吴奇,你非要大闹一场,毁了这看似美好的局面么?
不,不一样,当年的我,是出于仇恨,眼下的我,则为爱而牺牲。我不再是那头脑发热的阿道,我是经历劫难,看破红尘的道儿。
生生死死,情情爱爱,贞洁名誉,凡夫俗子,再也不能扰我。我道儿想做什么,便一定要做到。
一切都回归原点,道儿将重历那段故事,再度启程,去弥补她曾经的过错,去拯救她要守护的人儿。
她来到盘蜒木棚,见盘蜒仍正襟危坐,浑身真气震荡。道儿轻叹一声,伸出手去,在盘蜒身上一触,内力抵消,盘蜒身子一震,睁开眼来。
道儿朝他轻柔一笑,眼中闪着妩媚,这情意并非全是虚假,道儿确感激此人,她为了验证,更是伪装的加倍友善,神色柔情似水,美貌仙佛难挡。
盘蜒也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痴傻,有些沉迷,道儿心想:“是啊,美人嫣然一笑,他岂能坐怀不乱?”
盘蜒问道:“道儿丫头,你胡闹甚么?险些坏了我的功夫。”
道儿站直身子,将自己玲珑婀娜的身段展露无遗,她啐道:“你练甚么功夫?纯阳童子功么?”
她语气中加了十二分的销魂,十二分的蚀骨,即便她当年与阳问天热恋,也不曾这般娇滴滴的对他说话。
盘蜒身子更挺直了些,他道:“我这把年纪若仍是童子,未免太苦了些。”
道儿说:“我偏不信,我说你仍是童子。”
盘蜒拉住她的手,轻轻摩擦,笑道:“道儿丫头,你可是想试试了?”
道儿朝他“嘘”了一声,手指贴住嘴唇,反将盘蜒拉起,走出木棚,走向密林深处。偶然间,她回望盘蜒,见他笑容愉悦,仿佛醉酒一般。
道儿忽然想:“这世间男子,一旦意乱情迷,是否各个儿都成了白痴?”
不,不是白痴,是没脑子的牲口。
但道儿将在今夜,将身子献给这苍老、愚蠢的牲口了。
她走入深林,一处有月光笼罩,光影飘渺,如梦似幻,道儿披着月光,站在盘蜒身前,两人对视片刻,道儿走上前,搂住盘蜒脖子。
她不再多言,深深吻了上去。
盘蜒呼吸急促,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碰她腰,碰她双腿,碰她胸口,碰她脸庞,渐渐愈发深入,道儿耳中嗡嗡作响,大脑空白,强忍着厌恶,逼迫自己在他怀中如蛇般扭动。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她知道此人本性,她也要将自己交出去。她明白此人并非妹妹良配,她即将如暴君般结束妹妹的美梦。
盘蜒与她分离,笑道:“你这坏丫头,在海上时,你屡次在紧要关头坏我与默雪好事,原来是你自己心动。”
道儿娇笑道:“是啊,我焉能让我妹妹抢先?”
盘蜒又用力喘气,吻了上来,动手解她衣衫,将她放在地上。
道儿已全然忘却外物,她想:“此人明明明明令人讨厌,为何我这般古怪?”
在两人身后十丈之外,默雪望着这一幕,见两人扭动、缠绕,抚摸,亲吻。不久,她闭上眼,退后一步,两步,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像静默的雪一样。
盘蜒心中暗暗叹息,动作缓了下来。
在他离去的前夜,还有些牵扯当需斩断。
默雪被点中穴道,为何仍行动自如?
又为何会跟到这深山密林之中?
那自是盘蜒的手段。
让默雪去恨,让默雪厌恶,让默雪忘却这情。
让血寒鄙夷,让血寒唾弃,让血寒疑心全消。
让盘蜒得以放手一搏。
爱恨情仇,人心鬼蜮,缘分红线,前因后果,一切仍如盘蜒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