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蝇、文秋香大喜过望,遂散去宴席,引盘蜒等人走至府内。赤蝇取出那苍鹰衣衫,文秋香瞪他一眼,赤蝇便战战兢兢,如犯大错。
盘蜒取过那衣衫,稍探其中真气,暗想:“此物确有活化精气,助产赐生之效,是了,也是苍鹰见他徒儿赤蝇天赋太高,怕他练功入魔,故而令他耽于俗事,无暇胡思乱想,让他多养儿女,以俗事牵绊他,全是一番好意。只因山海门之苦,非常人所能承受,一旦失手,得不偿失,相较之下,这等太平日子,反而快活多了。”
他沉吟半晌,刺破阳问天、道儿指尖,将鲜血染在衣衫上,又对小默雪道:“默雪,你感悟此衣物上魂、魄、体三者,便可得知苍鹰此时正在何处。”
小默雪雀跃喊道:“真的?”依照构地文书所载的“鹤舞之术”,与衣物上灵识交汇,不久眼前景象连连,幻影浮动。
道儿紧张起来,问道:“妹妹,你瞧见甚么了?”
小默雪忽然双目翻白,开口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神色慌张惊恐,语气悲伤。
赤蝇若有所思,道:“这似是琼地之语,师父莫非正在海南道上么?”
小默雪愈发害怕,双手急速摆动,盘蜒在她灵台穴上一点,小默雪低哼一声,摔在盘蜒怀里,却也由此清醒过来。
莫忧问道:“默雪姑娘,你见到师父了么?”
小默雪眨眨眼,神智复原,点头道:“我见到见到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老剑客,我正在与他说话,远处海滩边上有有一扇极庞大的山门,像是在云中凭空生出来一般,那山门中传来刺耳的叫声,像是野兽,又又像是人。”
莫忧大失所望,道:“花白胡子?那怎会是苍鹰哥哥?”
赤蝇也道:“师父他练功有成,本该长生不老才对。”
他孩儿纷纷问道:“爹爹,师公他长生不老么?那岂不是成仙了?”
文秋香道:“师父他纵然内力绝俗,可我追随他多年,他年岁也在增长啊,没准那花白胡子就是师父。”
盘蜒道:“小默雪先前所说的话,乃是苍鹰所听。苍鹰大侠心神合一,严密无漏,故而她仅感知他周遭状况。那与苍鹰大侠对话之人,正是当地土民。若我所料不错,他人在海南的海边。”
赤蝇、文秋香、阳问天、莫忧、道儿都面露喜色,赤蝇道:“知道方位,那便好办多了。咱们这就去找他老人家。”
文秋香双目湿润,轻声道:“多年不见他老人家,这次可不能让他跑了。”
吉雅正色道:“如今元帝霸道,灵王猖獗,正该倚仗这位苍鹰大侠仗剑出世,扫荡邪魔了。”她也不知这位苍鹰武功到了何等地步,但连赤蝇都对他万般推崇,想必修为更在赤蝇之上,若果真如此,可算是世外隐仙,拔萃于林的宗匠,足以对付那灵王。
盘蜒不言不语,神情喜怒难测,赤蝇又问道:“吴奇大哥,你为何心事重重的模样?”
盘蜒叹道:“小默雪先前所说琼地土话,你们可知何意?”
众人见他慎重,不由心惊,问道:“那是甚么意思?”
盘蜒道:“她说:‘恶魔就要出来了,老先生,你纵然了得,也抵挡不住,咱们速速逃吧,陶公岛容不下咱们。’”
小默雪花容失色,想起当时情景,果然如此,道:“我刚刚心里害怕的紧,仿佛那门中门中会出来凶恶的鬼怪,我自己命在顷刻一般。”
赤蝇喃喃道:“恶魔,恶魔?这般说来,师父在陶公岛上又遇危难之事?咱们可不能不帮他一把。”
文秋香点头道:“按理而言,师父这等出神入化的功夫,未必要咱们相助,但作为弟子,岂能不替师父分担忧虑?”
虽然单凭小默雪占卜之言,未必可信,但众人对盘蜒极为信服,且眼下唯有此线索,只能竭力一试,总好过错失良机。
群雄商议一番,当下由赤蝇、文秋香、阳问天、莫忧、道儿、盘蜒、吉雅、白铠等八人前往海南陶公岛,其余人留在江龙帮小心行事。
赤蝇本担心那灵王又来加害,但盘蜒道:“灵王自高身份,绝不会做此等不顾颜面、落人口实之事。”赤蝇这才放心下来。
于是由杭州行向渡口,江龙帮以往乃是江洋盗匪之众,经过数十年经营,才成中原第一大帮,帮中船舰无数。赤蝇命人安排一艘宽敞大船,由海路,经航线,行往海南。
一路风雨飘摇,随波逐流,吉雅、道儿生平极少出海,遇上大风大浪,不禁头晕眼花,反胃呕吐。莫忧患有隐疾,更是萎靡不振,难以走动。
好在船老大熟知路线,途中太平,过了多日,终于在海南境内下了船,休息一日,乘马车,换小舟,逐渐赶往陶公岛。
这海岛风光,天下罕有,阳光明媚,海天碧蓝,沙滩如金,人杰地灵,多有芭蕉树、椰子树,天上飞着海鸥,海里游鱼万千,除了盘蜒之外,众人何曾见过这等美景?一时间都想:“就算见不到苍鹰大侠,也算不虚此行了。”
到岩鸽岛后第三日,岛上船只来迟,暂去不了陶公岛,阳问天与吉雅闲来无事,相伴出游,行向岛南的游鱼雨轩。到了途中,突然天降大雨,不得不找一处木屋避雨。
走入木屋,却见屋中早有一对男女,那男的做儒士打扮,面目间有一股英气,年纪比阳问天似小了几岁。而那女子也是一位靓丽女郎。那两人见到阳问天,微微颔首致意。阳问天与吉雅也向两人一笑。
双方在此相遇,也算有缘,阳问天见两人气度不凡,有心结交,正盘算着如何开口,那女子忽然问道:“这位姑娘,你与你相公是来此游玩的么?”
吉雅听她语气柔和有礼,顿生好感,又听她将阳问天唤作自己相公,羞红了脸,摇头道:“咱们确是来此游玩,但他并非是我相公,眼下还不算。”
那年轻儒士点头道:“男才女貌,已是难得,加上男貌女才,更是天作之合。将来两位结为夫妇,定然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阳问天朝吉雅看了一眼,见她笑容甜蜜,神色坦然,哈哈一笑,也不掩饰,说道:“我阳问天与吉雅,多谢兄弟吉言。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年轻儒士道:“在下姓苍,名叫苍狐。这位是我夫人,叫做风鸣燕。”本来女子闺名,不便向外人吐露,但吉雅是蒙人,不尊汉人习俗,而苍狐与风鸣燕是武林中人,也不忸怩,听阳问天实言相告,自也如实答复。
阳问天最喜结交朋友,当下喜道:“原来是苍兄弟与苍夫人”话说一半,忽见吉雅若有所思,他脑中灵光一闪,想道:“他他也姓苍?莫非莫非”
他在梦中曾见过苍鹰恩师面容,此刻一点点想了起来,看这苍狐,与苍鹰愈发相像,不禁心神激荡,有话说不出口。
苍狐浑然未觉,听屋外淅沥沥的雨声,见云层阴沉沉的天色,愣愣出神,忽然握住风鸣燕的手,柔声道:“燕儿,我一见这雨,便想起我俩初遇时的景象。当年我也在躲雨,恰巧你也在那儿。”
风鸣燕笑了起来,道:“我又如何能忘?若非遇上此雨,我也不会被你所救,你说那算不算你我姻缘?”
苍狐轻笑一声,信步而出,步入雨中,手一扬,一柄极精美的长剑现于掌心,他双足斜踏,身姿如舞,长剑轻刺快斩,竟由此发出轻重缓急之音。
那声音顷刻间连在一块儿,成了曲子,曲调优雅舒缓,情意绵绵,令人不禁想象有一赶路的秀才,正匆匆避雨,而在避雨之处,有命中注定,要在那儿等待他的姑娘。
随后乐声变得急促、滑稽,似有人要打扰二人。而那奏曲之人正戏耍敌人,却全无半分火气,随着剑风调子升高,曲风变得激昂起来,仿佛那秀才正在为爱情奋战。
这激昂曲调转眼而过,伴随滴答雨声,幽暗天色,苍狐动作变缓,可曲子仍不停传来,可见他剑法上真气震荡之精妙,更胜过手足之舞。那曲子变得悠扬甜美,宛如青山绿水,气势磅礴,阳问天似见到一对璧人,坐于山水之间,彼此吐露爱意。
阳问天、吉雅隐约感到这曲子即将告终,可心底沉迷,仍想再听下去,因在这剑舞风声之中,两人之间的爱情便加倍美好,生出神圣之感。
蓦然间,苍狐重重一劈,曲声戛然而止,他仰天长啸,泪如雨下。风鸣燕也哭出声来,上去紧紧抱住苍狐,任凭雨水打湿衣衫。
风鸣燕道:“你你仍在想着他,对么?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死。”
苍狐道:“燕儿,这怎能怪你?是我是我这人生性胡来,但我不后悔,我半点也不后悔。”
风鸣燕道:“可你对此念念不忘,我心里又岂能好过?”
苍狐神色愧疚,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这般想。人死不能复生,我答应你,今后必忘记此事。”
阳问天不知两人所言何事,上前问道:“苍狐兄弟,你这剑法精妙至斯,只怕当世无双,叫人大开眼界,大饱耳福,不知这剑法有何名目?”
苍狐脸上仍有泪痕,却笑了起来,说道:“大哥谬赞,此乃杀生尸海剑诀,是我爹爹传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