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入城后,依旧军纪森严,不犯百姓,不一会儿功夫便平定反抗。东采奇来至宫中,擒住白马国国君,说道:“天子有令,白马国全执大逆不道,勾结妖人,祸害百姓,其罪当诛。只天子仁爱,暂饶性命,收入大牢。”
那国主“全执”早得知东采奇神法,吓得魂不守舍,不敢稍有违背。东采奇又找来白马国群臣,指着小遥说道:“这位正是当今冷州国国主,从今往后,白马国属冷州国所有,由小遥国主管辖。”
小遥受宠若惊,急道:“这城是彩旗侯所克,我寸功未有,何以敢当?”
东采奇摇头道:“我封地在西南,岂能跑来这雪地中当政?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咱们不过是前来相助的援军,今后统治,尚需小遥国主操劳。”
她此时言语,实有无上权威,白马群臣视她有如神祗一般,闻言莫敢不从,朝小遥跪拜道:“我等鬼迷心窍,受人蛊惑,见事不明,还望小遥国主饶恕。”
小遥无奈,这才答应。她已对东采奇佩服得无以复加,得此天大恩惠,更是感恩不已。
她心想:“有她与盘蜒仙使坐镇,今后大战,咱们实不必再费一兵一卒。”但转念又想:“我可真糊涂了。若将来真一统雪岭各国,由我为君,我定要建功立业,竖立威信才是。否则她与盘蜒一走,百姓不服,定生变乱。嗯,这之后战事,我非但不能倚仗她二人,更当奋勇争先,立下大功不可。”
所谓兵行千里只求功,联军众将士见东采奇大显神威,非但未生出依赖之情,反而各个士气大振,勇气倍增,只盼其后作战能多杀敌寇,多得功勋,受这位天神般的统率赏识。不久之后,东采奇一人灭城之事传开,白马国本就迷信神力,得闻此事,更是敬服顺从,变乱不生,太平有序,更以她为荣,竭力维护。周围诸国得讯,也陆续送信,不少明言归顺之意。
这一夜,盘蜒从大营出来,返回自个儿营帐,走到半路,突然遇上陆振英。两人各自一愣,盘蜒道:“师妹,夜色已深,还是早些歇息去吧。”
陆振英轻声答道:“师兄,咱们万仙身躯健康,便是数日不眠,也无损害,你都忘了么?”
盘蜒问道:“这黑灯瞎火的,你不睡觉,难不成还要观月赏雪么?”
陆振英抬头一瞧,天上层云漫漫,并无明月。她道:“瞧这天色,只怕又要下雪。”
盘蜒附和道:“多半不错。”顿了顿,又道:“你在雪国多年,对此地气候风貌,倒也熟悉了不少。这天寒地冻的,对内力修为,着实大有好处。”
陆振英脑袋轻点,若有所思,怔怔不语。
盘蜒道:“师妹,你功夫已有所成,为何不返回万仙,升登遁天一层?你乘坐猎林,来去也不过数十日。这飞升隔世功如提升境界,于身子益处不小。”
陆振英忽道:“那采奇师姐呢?她至今仍是渡舟一层,为何不谋求破云之位?”
盘蜒沉吟道:“她功力卓绝,这飞升隔世功练与不练,已无多大分别。况且破云层试炼讲究天命,如今已有六人,她贸然入池,只怕有性命之忧。”
陆振英忍不住问道:“她以往武功与我相若,怎会有此蜕变?听说她这些年与你呆在一块儿,可是你你助她有此大成?”
盘蜒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杆,甚是自豪,说道:“我不过稍加指引,这是她自个儿吃苦悟出来的道理。况且她也不过初窥门径,算不得大成。”
陆振英暗暗捏了捏手掌,问道:“师兄,能对我说说其间之事么?”
盘蜒道:“采奇她这三年经历,委实一言难尽,我虽目睹全程,但毕竟不便向旁人透露,你为何不去问问她?”
陆振英心下酸楚,暗想:“旁人,旁人。如今我是旁人,而她却是自己人了?”她轻轻说道:“是了,待会儿我见她有空,自会去问。”
两人谈到此时,相对无言,陆振英纵然有千言万语,但顾虑重重,也难以启齿。盘蜒朝她稍一拱手,从她身旁走过。
陆振英见他如此“相敬如宾”,突然冲动问道:“师兄,我瞧你与采奇师姐间往往只谈公事,闭口不言私情。这三年间,你们到底关系如何?难不成你对她如当年对我一般,也已心生厌倦了么?”
盘蜒“啊”地一声,心中一懵,过了片刻,这才道:“我并非喜新厌旧,只是觉得这凡俗之情,碍我修为,早将其从我心中铲除。”顿了顿,又道:“师妹,我对不住你。”
是啊,无论爱恨,非铲除干净不可,不然你怎能忘了对万仙的恨?又怎能再留在万仙之中?
寒风吹在脸上,令陆振英神色麻木,哭不出来,也无法强笑,她心道:“我是虎鹤神,他是续梦鬼,命中注定,本该是一对恋人。是我自个儿毁了那刻骨铭心的爱恋么?是我亲自推开他么?不,不,是天命,是劫难,是晦暗幽冥的厄运令我昏了头。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羽化成仙,渡劫飞升,更成了如今的巨兽。而我求道不成,原地绕圈,至今仍是孤零零、冷凄凄的痴傻丫头。”
她道:“你能让师姐悟道,可否也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也明白过来?”
盘蜒回过头,仔细打量陆振英,她昂起脑袋,站在火把旁,让炫目的火光照亮自己,竭力显得更美貌些。
盘蜒神色失望,说道:“此事太过不易,不可强求。你既然存了这般心思,反而加倍艰难。须知淡泊无为,无心偶得,方暗合天意。”
陆振英心中只叫:“我不要你对我客客气气,像陌生人一般。你对我嬉皮笑脸也好,甜言蜜语也好,出言斥责也好,嘲弄讽刺也好,我不要你这般礼貌,这般疏远。”
盘蜒又道:“师妹,你莫胡想,也别瞎逛,早些回营吧。”
陆振英早敞开心思,只盼他运玄夜伏魔功来探,没准能激起他心中一丝波澜,挽回曾经的情义,她回想那心灵相通,幸福甜蜜的日子,不由怀念万分。
她道:“我还想在雪地里走走,你不说过么?天寒地冻的,对内力修为大有益处。”
盘蜒苦笑道:“也好,闲来无事,我再陪你走走。”
陆振英一阵惊喜,险些软倒,她急忙调息站直,微微颔首,也不辨方向,胡乱迈步行走。盘蜒伴在她身侧,陆振英心思大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话题来。
盘蜒道:“如今白马国已定,消息外传,料来龙木大军必有支援。但他们不敢急躁,咱们仍有极大余地,只需攻下司空国,则雪岭诸国必大半投诚,任凭龙木如何折腾,咱们都立于不败之地了。”
陆振英说道:“我看采奇师姐在城墙上随手杀人,连眼都不眨。你说的不错,她已是气吞天地的巨兽,与咱们凡人都不一样。”她语气似若无其事,但暗中不免有些诋毁之意:“这样的女子虽令人敬畏,却还是避而远之为妙。我武功虽不及她,却比她更温柔体贴。”
盘蜒叹道:“她这门功夫,叫做血肉纵控念。你别看她动手时轻描淡写,浑若无事,实则杀伐之际,那中招之人心中痛苦、恐惧之情,皆会放大数倍,传入采奇心中,令她饱受煎熬,心魂不宁。若非她心意坚定,早被这杀戮摧垮了。”
陆振英低呼一声,问道:“真的么?”
盘蜒点头道:“她身为主帅,本可置身事外,令属下替她卖命杀人。但她做此决断,本就是替将士分担罪孽之意。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宁愿甘冒大险,承担罪责,手上沾满人命,心底却更知生者可贵。在我看来,更是加倍的了不起。”
陆振英听他对东采奇赞不绝口,苦笑道:“可在我看来,似乎总有些虚伪。”
盘蜒道:“旁人不明实情,有所误解,在所难免,但我猜采奇并不在乎。”
陆振英扭过头去,望向一边,说道:“你不愧是她知己,也唯有你能猜中她心思。”
盘蜒笑道:“她那功夫,我也略知一二,自然清楚得很。”
陆振英忽道:“难得师兄肯陪我散心,咱们还是莫谈采奇师姐了吧,若被她听见,只怕会不高兴。”
盘蜒答应下来,于是说些零碎小事,问小遥、曹素绯闻,陆振英回嗔作喜,两人有说有笑,她渐渐心情好转。
就在这时,忽有一士兵匆匆跑来,见到陆振英,忙道:“陆仙女,大事不好,曹素小仙与唐先锋被人擒住,说要带往一‘星甲山’的庙里,要咱们速速前去赎人。”
陆振英大惊,问道:“对头是谁?怎敢如此放肆?”数日前东采奇、盘蜒两人强攻破城,威震群国,白马国中百姓人人畏惧,怎会仍有不自量力,胆敢挑衅之人?
那士兵咬牙道:“那人自称自称神人左芒,据说是白马国中倍受尊崇的大人物。曹素小仙与唐先锋两人于街坊中捉捕叛逆,谁知却遇上这恶贼。”